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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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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草戒指

书籍名:《过犹不及》    作者:木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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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则鸣指尖顿了一下,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他再次闭上眼睛,那天那顿饭的后续,沈则麟和沈铭一起回来了。
  沈铭一向不苟言笑,听完宋岚的介绍,他只是朝盛娟点点头,遵照惯例简单问了句好,就洗洗手准备坐下吃饭。
  沈则麟却显得异常兴奋,他刚上初中,对高大俊朗的邻居哥哥祁景琛有无限好奇。
  倚仗父母的包容溺爱,在饭桌上他就拖着椅子挤开沈则鸣,光明正大挪到祁景琛身边,眼巴巴望着祁景琛,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外人眼里,祁景琛一直是温文尔雅的邻家大哥哥。他的坏和不堪,似乎只对准沈则鸣一个人。
  祁景琛冲沈则麟笑了下,沈则麟就像得了仙桃的蹿天猴,话匣一瞬间打开,哥哥长、哥哥短,叽叽喳喳聒噪得向来宠溺他的宋岚都忍不住板起脸呵斥制止。
  饭桌终于安静下来,隔着闹脾气不肯好好吃饭的沈则麟,沈则鸣偷偷看了祁景琛一眼,发现他正不动声色地把沈则麟夹进他碗里的菜挑拣出来扔掉。
  沈则鸣怔了怔,下一秒就对上祁景琛无意间转过来的视线,明明做坏事的是祁景琛,但那几秒沈则鸣无端有些心虚,他迅速垂下眼,埋头专心吃饭。
  宋岚开始讲话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抬眼看过去,此时的祁景琛嘴角含笑,微微低头注视沈则麟,耐心听他讲话,全然看不出方才扔菜时的嫌弃和不耐。
  沈则鸣一时愣住,旋即生出些隐秘的喜悦。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讨厌沈则麟。
  饭后,沈则麟理所当然把祁景琛拉进他房间,关门前,他向沈则鸣投去得意又不屑的一瞥,而后重重甩上门。
  宋岚他们已经转移到客厅边看电视边喝茶,讲话声很大。沈则鸣握紧拳头,掌心一片疼痛,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收拾桌子洗碗。
  他其实能想象祁景琛在沈则麟房间里的画面,毕竟沈则麟的房间大而敞亮,有空调和电脑,还有所有这个年纪男孩钟爱的玩具、书本。一定比待在他房间舒服。
  但出乎意料,祁景琛只在沈则麟房间待了半小时不到,那时候沈则鸣正在自己的小房间做作业。
  他听到沈则麟带着哭腔不停在说对不起,场面十分混乱,宋岚的声音、盛娟的安抚,通通混在一起。
  沈则鸣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窥见祁景琛干净的白T溅上了一团黑乎乎的墨汁,尽管他极力忍耐压抑,但眉眼间透出的厌恶做不了假。
  那件白T第二天清晨和他的贴画本一起,躺在垃圾箱里。
  因此见面第一天,沈则鸣就知道祁景琛有洁癖。
  浴缸里水温渐凉,沈则鸣睁开眼睛,手机早已停止震动,他站起身,擦干身体裹上浴袍,拿起手机查看。
  蔡薇打了三个电话,发了两条短信,大意要与他商量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沈则鸣随意扫两眼,回复让她决定就好。
  左手无名指那道刀痕经过长时间浸泡,四周红肿一圈,形似一枚形态诡异的小环。沈则鸣盯着它,又想到祁景琛的那枚对戒,外围镶了一圈碎钻,很低调大方的款式。
  很早之前,沈则鸣用学校绿茵场的草根笨拙地学着编了一枚草戒指。晚上下自习回家路上,他本想偷摸放进祁景琛书包,但很快就被发现了。
  沈则鸣涨红了脸,慌慌张张想抢回来扔掉。
  祁景琛迅速抬高手臂,眼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猛一用力把沈则鸣逼退至墙角,用一个不算很温柔的吻封住他的嘴唇,也一并封住沈则鸣蹩脚的解释。
  最后,沈则鸣面色潮红,祁景琛握着他的手,将那枚草戒指缓缓塞进自己的无名指,不怀好意道:“小六想嫁给我啊。”
  “可是怎么办?我们都是男人,不能结婚。”
  沈则鸣心跳很快,耳根脖颈通红一片,紧接着轻柔的吻落在他额间,祁景琛说:“但我会娶你。”
  十年后,祁景琛却娶了别人。
  沈则鸣手抖得厉害,这些记忆他从未刻意压抑过,只是和十年后的祁景琛一同袭来,就好像要将他溺毙。
  他蜷缩进棉被,右手不受控制地按压无名指的伤口,好似这样就能转移自身体内部传来的疼痛。
  翌日,沈则鸣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醒来之前,他梦到了祁景琛。
  梦里的祁景琛淡漠、疏离,稀松平常地站在那里,臂弯搭着一只戴同款戒指的手,背对沈则鸣渐行渐远。
  沈则鸣怔怔坐直身体,这个梦真实得触手可及,他可以忍受十年间祁景琛的杳无音讯,也可以忍受祁景琛的憎恨厌恶,但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祁景琛和其他人恩爱两不疑。
  祁景琛只能,和沈则鸣白头偕老。
  手机还在不停震动,他闭了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弯腰捞起躺在地上的手机。
  是蔡薇的电话。沈则鸣犹豫两秒,点了接通。
  蔡薇说:“你不会才起床吧?”
  “嗯。”沈则鸣有些鼻音,哑着嗓子道:“抱歉,怎么了?”
  蔡薇在电话那头叹口气,“昨晚约好今天见面的呀,你是不是忘了?”
  他真的忘了,“……我现在出门。”
  蔡薇就挂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沈则鸣收拾妥帖,出门赴约。
  蔡薇选的商场距离沈则鸣住的小区不算太远,地铁三站就能到。他刚出地铁站,就看见一身长裙站在路牌下等他的蔡薇。
  沈则鸣不喜欢社交,能一个字讲完绝不多说第二个字。他走过去,迎着蔡薇的目光,省去多余的寒暄,直接道:“抱歉,久等。”
  “还好。”蔡薇笑着说,“没有等很久。”
  沈则鸣点点头,突然听到蔡薇惊呼一声,“你手怎么了?”
  沈则鸣低头去看,无名指那道伤口红肿得厉害,边缘泛白渗血,有些可怖。但他不是很在意,无所谓道:“没什么,不小心划到了。”
  “不行。”蔡薇皱眉道,“附近有个诊所,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沈则鸣原想拒绝,不过蔡薇态度很强硬,他只得点头同意。
  一路上,蔡薇向他科普了不少伤口感染的危害,沈则鸣心不在焉地应和着,直到蔡薇问起祁景琛。
  “你和祁景琛和好了?”蔡薇问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一直想问来着,好好的朋友怎么突然反目成仇了?”
  沈则鸣愣了下,下意识按住无名指的伤口,血水顺着指尖滴落,“不算和好。”
  “有矛盾。”沈则鸣说完,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当年他们确实闹得很难看。他在分开的第一天,就向班主任申请换座位,祁景琛反对,在办公室里就冲过来掐着他脖子,双目猩红问他为什么。
  所以人都以为他们是因为换座的事打架,只有沈则鸣清楚不是那样的,祁景琛是在问他为什么抛弃自己。
  蔡薇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停顿少时,她忽然说:“你变了很多,尤其是性格。”
  这些年,好些朋友同学都说沈则鸣像变了个人。唯独祁景琛,嘲讽他毫无长进。
  沈则鸣低低嗯一声,没有解释,也没有问哪里有变化。
  诊所医生替他消毒上药,并叮嘱他近期不要碰水。出来后沈则鸣手指多了厚厚一圈绷带,蔡薇又把医生开的药膏塞给他。
  “按时换药。”
  沈则鸣点点头,蔡薇高中就是个话唠,去商场时一路上都在讲话,但大部分是问题,沈则鸣只要负责回答就好。
  午饭定在九楼,是一家川菜馆,需要搭乘观光电梯上去,周末人多,电梯每层都要停一下。
  沈则鸣站最后面,紧贴厢壁,有些烦躁地看着不停涌进轿厢的人群。电梯终于到九楼,蔡薇拽着他冲出去。
  这时,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他眼前晃过,沈则鸣扭头向后看,视线捕捉到半张戴金丝边眼镜的侧脸。
  是祁景琛。
  他没看见沈则鸣,旁边跟着周骁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川菜馆旁边的西餐厅。
  沈则鸣心头一紧,攥紧衣角,指尖用力到发白。
  半晌,他松开手心,碰了下蔡薇的肩膀,提议道:“吃西餐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