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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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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本能

书籍名:《过犹不及》    作者:木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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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醉效果过去,沈则鸣就醒了过来。他头上包裹着厚厚一层纱布,左手用夹板固定在胸前。
  刚醒来的瞬间,后脑勺传来难以忍受的胀痛,他再次闭起眼睛咬紧下唇,本能地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祁景琛用有些着急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然后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值班医生很快带着两个护士走进来,他用听诊器测量了沈则鸣的脉搏情况,紧蹙的眉心稍微松开一些,才靠近沈则鸣身边,问道:“头疼得厉害吗?”
  那时候这阵疼痛已经过去了,沈则鸣动了下嘴唇,嗓子里干涩得厉害,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小声且虚弱地回答:“现在不疼了。”
  医生点点头,仔细端详着沈则鸣的脸色,之后才对一直守在旁边的祁景琛说:“没什么大碍,是术后的正常反应。”
  “他刚刚醒过来,先不要喂他喝很多水,可以用棉签沾湿擦一擦他的嘴唇。”医生接着交代注意事项,“晚点可以让他喝点粥。”
  祁景琛认真记下,目送医生和两个护士离开病房,他走到沈则鸣的病床旁边坐下,拆开护士给的棉签,倒了点温水在纸杯里,沾湿了棉签动作轻柔地替沈则鸣湿润嘴唇。
  吸饱水的棉签擦在嘴唇上时,有少量水珠沿着唇缝漏进口中,沈则鸣忍不住张开嘴巴舔。
  祁景琛动作顿了一下,严格遵照医嘱弄了三次,放下棉签,看着沈则鸣,“疼么?”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沈则鸣的伤口。
  沈则鸣下意识想摇头,但是他微微一动,后脑勺的伤口就刺痛起来。他只好保持一个姿势,眼睛看着祁景琛说:“现在不疼了。”
  不知道为什么,祁景琛却皱起眉头移开了视线。过了一会儿,他放缓了声音,问道:“为什么推开我?要是没命了怎么办?”
  这时候的祁景琛又肯看沈则鸣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则鸣,神情异常专注,眼神里透露着少许难以理解的固执。
  醒来没多久的大脑意识还不太清晰,沈则鸣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一时没法思考。他很慢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
  在这期间,祁景琛很有耐心的没有催他,只是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沈则鸣的眼睛。
  其实看见书架要砸下来的时候,沈则鸣并没有多想什么,他就是单纯地不希望两个人都受伤。至于为什么选择让祁景琛不受伤,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就好像一种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沈则鸣说,“就是......不想、不希望你受伤。”
  闻言,祁景琛冷静地看着沈则鸣,没有停顿,继续问道:“为什么不希望我受伤?”
  他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和缓,眼神也更为锋利尖锐,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不过沈则鸣没有注意那么多,他只是觉得祁景琛的眼神似乎过于直白和赤裸了,带着某种极具侵略性的刺探,叫他无端地生出一点恼意。
  他转开视线,眼睛看向别处,睫毛不大自然地颤了颤,别别扭扭地道:“哎呀,我以前就说过一次了。你对我很好,我也想要对你好。”
  祁景琛快速地反驳他:“我对你不好。”
  这次沈则鸣是真的有点恼火了,只不过碍于后脑勺和左手的伤,他不能做什么,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一眼祁景琛,“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好不好是由你来判断的吗?”
  祁景琛没有说话,片刻后,他闭了闭眼,表情柔和下去,声音再度变得轻缓,“你想过没有?那个书架是可以砸死人的。”
  “没想过。”沈则鸣回答得很快,“那时候情况太危险了,我没时间想那么多。”
  停顿少时,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小声解释道:“就是......就是本能?”
  本能。
  这两个字太重了。
  那一瞬间,祁景琛感到他精心为沈则鸣设立的屏障顷刻间崩塌碎裂,有一种新的东西慢慢填了进来。
  他偏开头,眸色逐渐深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景琛转回头看着沈则鸣,像是感叹,也像是自嘲,轻声道:“真傻。”
  他声音太小了,沈则鸣没有听到,只是看见祁景琛的嘴唇动了几下。他困惑地眨眨眼睛,忍不住追问:“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祁景琛笑了下,“饿了么?我去买粥给你喝。”
  “有点饿。”沈则鸣腼腆地笑笑。
  祁景琛就站起身准备出去买粥,离开之前他把连接床头呼叫铃的线圈拉下来放在沈则鸣枕边,嘱咐他不舒服自己按铃呼叫医生。
  沈则鸣答应了,祁景琛才拉开门走出去。
  他搭乘电梯下楼,小框里的数字跳到三的时候,盛娟打来了电话。
  三天前,盛娟听说了一些祁寒山和他新婚妻子的事,连夜收拾东西赶回了A市,到今天都没有回来。
  祁景琛接通电话,盛娟那头很安静,她说:“阿琛啊,我看新闻说H市地震了,情况怎么样啊?”
  “不严重。”祁景琛说。
  盛娟“啊”一声,东拉西扯地说了些其他的,最后她才说:“祁寒山的小老婆怀的是个儿子,你的家产会被她分走一半。妈妈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祁景琛有些厌烦,没有说话,盛娟就自顾自地说下去。电梯到一楼的时候,他对盛娟说一句信号不好,就迅速挂了电话。
  天已经黑了,担心再发生余震,住院部大楼下面的草坪上搭建了许多帐篷,病情较轻的病人都被转移到这儿。
  医院食堂卖宵夜的窗口还没关,祁景琛买了两份份蔬菜粥,拎着东西往回走。
  他到病房门口,正好撞见从里面推门出来的沈铭。
  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沈铭皱着眉头脸色不算好,看见祁景琛,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径自转身离开。
  祁景琛推开门走进去,沈则鸣仍然保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瞥见祁景琛进来,他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祁景琛手里的粥碗上,嘴上却问:“你怎么不回家啊?盛阿姨不担心你吗?”
  祁景琛走到床边坐下,一边打开盖子,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她在外地。”
  说完他用勺子盛了一勺粥,很自然地递到沈则鸣嘴边。
  沈则鸣呆了几秒,抬眼看向祁景琛,怀疑道:“你喂我吃?”
  “嗯。”祁景琛看他一眼,“不然你有手么?”
  沈则鸣垂眼看了看自己被夹板绑在胸前的左手,不太有底气地道:“我可以用右手。”
  “医生说你不能活动。”祁景琛耐性十足。
  沈则鸣妥协了,张口咬住勺子。
  喝完粥,时间接近夜里十一点,沈则鸣困得睁不开,他强撑着意识,看祁景琛没有回家睡觉的意思,就用完好的右手拍了拍病床的另一侧,“上来一起睡吧,床很大。”
  祁景琛摇头,“不用,我不睡也行。”
  “你说什么啊?不睡怎么可以。”沈则鸣不满地瞪他一眼,可他实在太累太困了,没有多余的精力跟祁景琛纠缠。
  “你要是困了就上来睡吧。”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祁景琛就走到门口关了灯。
  沈则鸣很快睡熟了。祁景琛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沈则鸣的病房在五楼,能听到一点底下帐篷里的吵闹声,在这片嚷乱中,夹杂着几声猫叫。
  祁景琛快步走近窗户,勾着头往下看。
  他视力很好,借助楼下病房的灯光,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蹲在草地上吃东西。
  这只猫跟他六岁那年捡到的那只长得很像。那天盛娟因为他晚饭时少喝了两口汤,打了他一顿,又把他扔出家门。
  祁景琛在家门口站了一会儿,见盛娟没有开门的意思,就坐电梯下楼。
  走到楼下的小花园,突然下起大雨。他在一棵大树底下坐着躲雨,他的猫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那只猫只比奶猫大一点,毛发淋湿了,可怜巴巴地蹲在祁景琛对面。也许是同类的惺惺相惜,猫主动靠近祁景琛舔他的手背。
  猫的舌头温暖柔软,舔到皮肤时有轻微刺痛,祁景琛把它抱进怀里。雨停之后,他把猫带到地下室,用零花钱给它买了水和食物,希望猫永远待在地下室陪他。
  他每天都给它送吃的,陪它玩。可是有一天,猫逃跑了,在他眼前吃了另一个人喂的食物,舔另一个人的手背。
  猫不要他了。
  可明明是猫先给了他爱。
  祁景琛没办法容忍这样的背叛。他想如果变成尸体,是不是就无法抛弃他了。
  于是他亲手杀了猫,抱着猫的尸体坐了很久,最后将尸体放进福尔马林,永远封存在那间废弃的地下室。
  祁景琛从不否认自己的自私冷漠,他没有爱,所以哪怕只得到一点,都必须全部攥进手心。
  现在,沈则鸣就是这只猫。
  祁景琛在沈则鸣身边躺下,闭上眼睛,握住了沈则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