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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旧事

书籍名:《惊孟》    作者:伏羲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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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又下了半天的雨,今天雨倒是停了,碧空如洗,小清在晔城主街上跑,早晨的清风吹得他舒爽,也不见冷,但还是紧紧捂着怀中的烧饼,就怕凉了。
  想着自家少爷还在睡,小清也不急着回去了,一蹦三跳,专盯着地上的水坑踩,偶尔溅到挑菜的老农身上,还能学到几句市井骂人的话。
  惬意过盛,小清没注意脚底,一脚踩在沾水的苔藓上,脚打滑,身体前倾,踮脚跳了两步,大叫着摔在了刚从轿子上下来的人身上。
  “我去你娘的!”
  小清栽到一团软软的肉上,下一秒就被一脚踹中肚子飞了出去,摔着了屁股墩,颠出了眼泪,头晕眼花的,嘴里“哎呦哎呦”地喊疼。
  睁眼一看,眼睛又差点给晃瞎,亮黄蜀锦马褂叫那肚子给撑得扣子都扣不上,绸缎金绣长袍十分俗气,一个油头粉面、满脸横肉的人正指着他破口大骂!
  这人小清不认识,倒是这富贵胖子的侍从阴阳怪气地介绍起来:“个不长眼的东西!你撞的可是户部尚书家的少爷!”
  “还费什么话!给本少爷打!”
  小清看着越走越近的高大侍卫,咽了把口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细腿,心中默念,完了完了,少爷啊!我今天就要折在这了!也没啥好说的,拜托你帮我照顾玉凤吧!
  拳头还没落下,小清蜷缩着身子捂着头,哭丧似的嚎出声:“好痛啊!救命啊!杀人啦!”
  “哭啥啊,没打呢!”围观群众啧嘴,小清呜呜两声,从指缝中看过去,只看见一片赤红,心里凉飕飕的。
  少爷啊!我瞧见阿鼻地狱了!
  只听见一道低而沉稳的声音响起:“范公子久等,下官来迟。”
  范直:“你给我让开!”
  “是。”严辞镜侧身靠边站。
  范直眼睛都瞪直了:“人呢!?”
  小清缩在拐角吸鼻子,废话,我不跑等死吗!又好奇,严大人怎么在这?
  这人也是好笑,捡了条命还不赶紧跑,还有心情在背后听墙角呢!
  另一边,客栈上房里,语方知起了个大早,没看见小清,叫店小二打水来洗脸,一番收拾出门,正好看见小清灰头土脸地过来。
  “小清这名不好吗?非要我叫你小灰?”语方知接过递来的烧饼,“都凉了!你就让我吃这个?”
  小清委屈:“少爷......”
  语方知刚想问怎么了,就看见布行的秦老板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秦老板的布行里刚死了个送货的,该不会为这事来吧?看秦老板天塌了的样子又不像。
  “少东家!出大事了!快随我来!”
  语方知跟随秦老板赶到茶楼,发现昨天开会的老板都在,但已经分成了两拨,左边三五个捶胸顿足,要死要活,右边七八个也不太高兴,但没那么严重。
  “怎么了?这一个个的。”语方知边问着,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告示,飞快扫了两眼,明白了。
  布行的秦老板凑上来:“昨天严大人还说税金按照最后的告示为准,今天就出来了,足足比之前升了四成!”秦老板急得跺脚,“这可怎么活啊!”
  那三五个脸色最差的七嘴八舌闹起来:“就提我们长德街店铺的税,这不是逼人是什么?”
  “开门做生意都做了十几年了,招谁惹谁了我!”
  语方知懂了,税金都升了,大家都不高兴,但唯独长德街的商铺升得最厉害,升得毫无常理可言,没人能长期负担这么重的税,这已经是赤裸裸的逼迫了。
  语方知暗暗称奇:“长德街是什么风水宝地?”
  秦老板一屁股坐椅子上:“哪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哇!离东市远,平时人就走动不多,生意说不上红火也就勉强糊口,这么多年都没涨过,突然就要涨,这算什么事啊!”
  “长德街人少安静地儿大,还不是哪个官老爷看上了想置办家宅,户部这才明里提税,暗里逼人走嘛!”
  语方知追问那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清憋红了脸蹦出来:“是真的!我方才偷听户部尚书家的少爷跟严大人说话,正催着严大人赶紧把长德街的人都赶走,说长德街是他爹帮他准备的贺礼,专门用来庆贺他高中状元的,将来要建宅子!”
  “这算什么事啊!”秦老板骂开了,“会试还没开始就庆贺当状元!还都要把咱们赶走,推平铺子建宅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就是啊!不能说他想要长德街做宅子就要吧?赶明儿他再要个金座,那大殷是不是也要易主呜!”
  “这话说不得!不要失了分寸。”
  秦老板又垂头丧气地骂起来,其他人也跟着骂,尚书一家都拉出来骂,陈侍郎严侍郎也都没躲过,语方知一直没出声,沉默着,连小清递上来的茶水都没接。
  老板们看语方知面色不虞,知道税金增加,他们生意不好做,语家今年的进项就要大减,好端端的,钱没了,东家能开心就怪了!当下更加卖命地骂起来,就盼着这少东家能行行好,在账本一事上行个方便。
  语方知阴沉着脸,这幅模样,真像折腾了一年,天涯海角地走货,结果年底拿算盘一算,亏了个底朝天的倒霉财主。
  楼上闹哄哄,谁都没注意底下的动静,还是楼下小二有眼力,蹭蹭跑上来,小声说侍卫司的人来了,众老板一听,如临大敌,摆摆手作鸟兽散,就怕方才不逊的话被官老爷听见,再治个罪,来个祸不单行,怕是税金还没交上呢,脑袋先掉了。
  人一走,二楼只剩下语方知和小清。
  语方知使唤道:“小清,去西市荻花街尾的张妈饼铺买些红豆酥饼来。”
  “哦好!”小清跑下楼,正好撞见谢玄,打了声招呼。
  语方知听见动静,没回头,提起个盈光透亮的紫砂茶壶:“谢兄,晔城第一沏江陵青茶,就在这儿了。”
  谢玄笑了:“我爹的心头宝。”边境苦寒,尝喝烈酒暖身,长年累月伤了肠胃,大将军回京就爱喝茶,谢玄耳濡目染,也尝得出什么茶好什么茶不好,品茶的模样端正,倒是不像舞刀弄枪的兵。
  语方知待他走来,腕子一收,清润的茶香便溢了出来:“只喝茶?”
  “不止!”谢玄来劲了,就等着语方知问呢!
  长剑甩桌上,咬开护腕,声音含糊:“昨日从这儿出去后,我就托人在府衙里打听,你猜!打听出了什么?”
  语方知知他爱打哑谜,装出好奇得闹心抓肺的样子:“到底是什么?”
  谢玄高深莫测道:“这被取了命的吴添筹之前是朝廷禁军!属殿前司管辖。”大殷禁军由殿前司和侍卫司分统,谢玄就是侍卫司都指挥使,主维持皇城治安,殿前司主皇帝亲卫,为皇宫禁卫。
  语方知不解:“既然是登记在册的官兵,又是什么缘故流落在外?”
  “侍卫司非我管辖,我也是千方百计才打听到,禁军的名籍上,早在十几年前就登记他亡故了!”
  见语方知面露不解,谢玄又道:“死而复生还不算什么,更奇怪的是,同期,竟然有多达一百多名禁军同时被登记亡故!”
  语方知大惊:“可知是为什么?”
  谢玄摇头:“不知,时间太过久远,彼时我年纪尚小,并不记得晔城中有大的动乱。”衣袖湿冷,低头一看,道,“语兄不必如此惊慌,此事已交由刑部处理,相信很快就会有决断。”
  语方知点点头,把碰到的茶杯放稳:“此事牵扯甚广,也不知这包含吴天筹在内的一百多名禁军接到了什么命令,竟然不死不休。”
  谢玄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喝完了茶,谢玄也倾吐完了,抱着护腕和长剑就走了,说是有了新消息再来跟语方知说,语方知提着见底的茶壶:“下次还是江陵青茶。”谢玄点头,美滋滋地走了。
  许是三番两次有意引导谢玄跟进案情,语方知心中有愧,又对着临街的窗下喊:“下回让你捎二两走!”
  谢玄乐了,大喝一声“驾!”拽着缰绳策马离开。
  人一走,语方知的脸便了沉下来,眼神闪过另一侧半开的红木雕窗:“出来吧。”
  只听一阵衣衫摩擦的声响,如枯从窗外翻进来,单膝跪地:“主子。”
  “方才都听见了吧?”
  如枯点头。
  先前特意放给府衙的消息很有用,已经顺藤摸瓜查清了吴添筹当年在京中的身份,继而发现当年有一百一十个禁军接到军令执行任务,是什么命令不得而知,而后这一百一十个禁军同时被登记死亡,陈年旧事令人匪夷所思,接到的军令便是关键。
  继续查下去,水落石出是必然,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顺利。
  语方知声音如一潭死水:“案子未经大理寺审理,直接由刑部审核呈报。”
  “此路不通。”如枯咬牙,“老贼权势滔天,此番查探已经是打草惊蛇,他必不可能让当年的事翻出来。”
  语方知早就预料到:“此事绝不可再继续深查,让手底下的弟兄都机灵些。”眼中晦暗不明,话锋一转,冷笑道:“就是不知,这案子最后由谁来顶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