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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火(下)

书籍名:《惊孟》    作者:伏羲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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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方知顾忌着严辞镜背上的伤,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肩膀,把人背起来。
  背后伤势严重,血淋淋一片,比那大红官袍还要刺眼得多,严辞镜被砸得几乎要陷入昏迷,可此时在语方知背上,免不了轻微的颠簸,牵着这后背的烫,他又痛得半醒。
  轻轻地哼着,语方知疑心他在小声啜泣,脑中闪过他不顾一切推开他,自己倒在横梁下的那一幕,不由地放轻了声:“忍一忍,马上就出去了。”
  语方知看准一处落脚的屋檐,纵身一跃便将身后的火海抛下,他不做停留,往空旷通风的地方赶去。
  “咳咳——”
  久违的新鲜空气让语方知活了过来,可他并未太过高兴忘形,严辞镜的伤势不能再拖。
  “我们已经出来了。”
  语方知感觉到严辞镜在他身后瑟缩:“疼?”
  严辞镜手抠着语方知的肩,很重,他在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不止来源于伤处,他小声地呜咽着,像只濒死的小兽。
  语方知不明白,他们已经出来了,严辞镜明明已经逃离里火海,却还像是被困在那火焰中心,怎么都解脱不得。
  “活不成了......”
  语方知步子一顿:“你说什么?”
  严辞镜哽咽着:“都活不成了......”
  “都死了,全都死了......”
  “杀死还不够......还要烧......”
  严辞镜伸手紧紧抱住了语方知:“我怕......”
  “我好怕......”
  不远处,在宅子外等待的邻居和严辞镜的家仆已经发现了他们,正惊叫着跑过来,可语方知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硬地立在原地。
  身后的人在无声哭泣,泪水洇湿了他肩膀的衣服,隐忍得厉害,还咬住了自己手背,可那几声漏出来的哭声就在语方知耳边,有一种揪心的清晰。
  他到底知不知道此时正在谁的背上?这么会这么大意?竟然轻而易举就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攻心吗?语方知觉得严辞镜赢了,因为他克制不住自己了,他正背着身后轻得像根羽毛似的人,冲跑来的人群大喊:“医馆!医馆在哪里?!”
  严辞镜的两个家仆抹着泪指出一个方向,周围的人纷纷让路,语方知立刻冲了出去。
  “主子!”如枯混在人群中,头次瞧见了心急如焚的语方知。
  语方知背着条正飞速流逝的人命,顾不得其他,跟带领着火兵的谢玄擦身而过。
  “语兄?!”谢玄踌躇道,“后面背的......是严大人?”
  最近的医馆早就关了门,语方知抬脚一踹,踩着倒地的两扇门进去,高声大喊:“大夫!”
  老大夫正带着两个医童在院子里看冲天的火光,只听见一声巨响,还没来得及心疼破掉的门,就看见了那男子身后奄奄一息的人。
  老大夫不敢耽误,赶快引路:“快快!放到医床上去!拿冷水和剪刀来!”
  待严辞镜已经在病床上趴好,床边点起一排照明的火烛,连见惯了伤患的老大夫都止不住地叹息。
  严辞镜背部已经血肉模糊,语方知:“大夫,还有得救吗?”
  “有救有救!”老大夫看了语方知一眼,拿起剪刀:“得先把衣服剥了,背上的衣服不好弄,你可千万把他抓住喽,别让他乱动,也别让他痛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语方知点点头,接过医童递过来的毛巾塞进严辞镜嘴里。老大夫已经开始了,严辞镜再次被痛醒,抓着身下的被褥闷哼。
  为了防止严辞镜弹跳起来,所以语方知让他趴在自己腿上。老大夫剪掉黏着的衣服时难免会扯到烧伤起泡的皮肤,严辞镜便会急喘着咬紧嘴里的毛巾,全身痛得用力压住语方知。
  待衣物全都脱下来,上身精瘦光洁,后背一整片赤红的伤口那么扎眼,连老大夫都不住地叹息:“娃娃得多疼啊!”
  语方知拨开严辞镜他鬓边的湿发,露出那双脆弱的眼睛:“那么粗的房梁砸下来,怎么可能不疼?”他真想问问严辞镜,房梁倒下时,推开他时,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看得清楚,那双眼睛从火中出来时便是失了神般的涣散,如今瞳仁儿颤动也不过是剧痛下的反应。一场火,就让严辞镜丢了魂。
  门窗大开通风,夜晚很凉,可严辞镜浑身上下像是水洗一般,不停地冒着冷汗。语方知拿着干毛巾帮他擦汗,却怎么都也擦不完。
  随后跟来的两个家仆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口中念着严大人,泪水糊了满面,语方知置若不闻,还是医童将他两人拉出去,说是会影响大夫治伤。
  屋内的血水一盆接一盆地往外倒,严辞镜痛苦的闷哼声一直持续到三更。
  等严辞镜缠着一身的纱布睡下之后,语方知才跟老大夫出来。
  那两个家仆还跪着,朝语方知和老大夫磕头,语方知没理,绕过两人离开,倒是老大夫看够了,忙叫药童把两人拉起来。
  语方知出门,也没走远,看着天际边逐渐消下去的火光出神。
  严辞镜受伤后的口不择言,道出了自己不为人知的身世,杀戮和焚烧下的过去,已经给他留下难以消弭的阴影,这些......是否跟他现在在做的事情有关?
  更深的......语方知眼中晦暗不明,他发现,严辞镜的身世竟然跟他的那么像!
  “主子。”如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语方知身后。
  “纵火之人查到了吗?”
  “查到了,是您手底下秦爹布行的老板。”
  这是个语方知没想到的人。
  严辞镜在户部当值,先前来通知过税金上涨的事,跟一众商户结怨也是正常的,可后来税金并没有变,矛盾已经化解,他有些想不通秦老板针对语方知的原因。
  语方知问:“他人呢?”
  “正让手底下的人看着呢。”
  “带我去。”
  语方知见到秦老板时,他正颓丧地坐在自己的店里,止不住地叹气:“怎么就烧得那么快呢?怎么就烧死人了呢?”
  语方知进店,一脚踹翻凳子弄出动静,把秦老板吓了一跳,抱着脑袋跪在地上磕头:“官老爷饶小人一命!”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秦老板连人都没有看清就跪地求饶了,可想而知他着火的这段时间他是这么过来的。
  语方知冷声道:“秦老板。”
  秦老板看见是语方知,当下就哭嚎起来,跪着走过去,要抱语方知的脚,被踹开,又不死心地靠过:“少东家!少东家您可要救救我啊!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语方知都被他这堪比城墙的厚脸皮给惊呆了:“合着烧了半宿的大火都是为了我?烧死的几个人也是为了我?我何德何能啊?”
  “我也没想真的会烧死人啊!我只想吓唬吓唬严辞镜......”
  “吓唬?严辞镜怎么你了?”
  秦老板急道:“他贯来狗眼看人低,势利眼,我想灭一灭他的嚣张气焰!”
  语方知没空跟他周旋,站起身来:“如枯,报官!”
  “少东家少东家!”秦老板拉住语方知的袍角,终于全盘托出。
  原来因着之前要往店里塞人的事,他私下多次跟语方知交涉无果,便想着讨好于他,正巧严辞镜路过,就想出了放火烧房子的办法吓一吓严辞镜,没想到火势不受他控制,越烧越旺......r  />  语方知也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自己,秦老板这一念之差便葬送了数条人命,连严辞镜也差点......
  “此事是你做错了,自己去官府吧。”
  语方知不再逗留,在秦老板的求饶声中离开,如枯见状跟了上来。
  “这件事不太对。”语方知想不通,从严辞镜家中的熊熊大火,到姗姗来迟的巡捕,若不是碰上他,严辞镜迟早要烧死在里面。
  如枯道:“严辞镜是那狗贼的爪牙,那狗贼近些年来树敌不少,杀鸡儆猴也是有可能的。”
  语方知面色不虞地扫了一眼如枯,这才慢慢道:“严辞镜并不时常跟朝中重臣来往,私下走动更是少,今晚的私宴他连面都没露,没人知道他在帮谁做事,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如枯知道语方知不爱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严辞镜终究跟我们不是一路,主子不必因为在穴洞中的交情高看他。”
  交情?语方知嗤笑,如枯头皮发麻。
  语方知道:“你继续说。”
  如枯道:“此次纵火并非主子所为,那秦老板说的未必是实话,主子不必对严辞镜愧疚。”
  语方知笑了笑:“愧疚?”若是他知道在房中,严辞镜替他受了房梁的撞击,那么他是不是还要加上感激?
  如枯没有解释,继续道:“主子料想得不错,礼部尚书不会放过这次会试的机会,今日就有了动静,我已经命人扮做学子借机接近,不日便会有消息传回来,此事牵扯甚广,严辞镜作为主考官,一定会被牵扯进去......”
  语方知哼了一声:“你是怕我今日做无用功?”
  如枯没回答,只静静地站着,很快,语方知便挥挥手让他走了。
  语方知独立在屋檐下,晨光熹微,让他奔走一夜的狼狈无所遁形。
  “真的是怕我做无用功......还是怕我感情用事?”
  严辞镜选择做那老贼的爪牙只是汲汲于名罢了,或许他并不知道那老贼犯下过什么错,只是醉心升官发财,罪不至死……
  又或者,他真的只是救出了一条差点在火中丧生的人命?还是在借火中救人一事弥补自己十四年前的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说:
  严辞镜惨兮兮,最是人间留不住......  (求评求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