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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上了要杀我的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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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无法逃脱

书籍名:《我爱上了要杀我的哨兵》    作者:俺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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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不逃了。——季末《无关记录》”
  心事重重的爱人彼此佯装无事,竟都没有察觉对方的蹊跷。夜幕四合,卧室里亮着一盏小夜灯,他们相拥入眠。哨兵一夜无梦,向导的黑甜梦境却开始变质。
  也许是听莫狄讲那个视频证据的缘故,季末今夜的预知梦格外清晰。边区的场景增添了很多细节,他除了看见边区基地之外,也看到了那个做人体实验的厂房。他的梦境时间变长了,从最后被莫狄捅死的那个时间节点往前推,他已经看见了至少两天的行动轨迹。
  呼吸是绵长的。季末无声地看见自己抱住莫狄,亲吻他,像个懦夫一样闭上眼睛,却又在匕首从胸前穿出时睁开了眼,看到了那个刀尖。
  心脏传来激烈的疼痛。季末猛地抽搐,冷汗淋漓地睁开眼。
  他大口喘息着,恐慌地看向四周。窗帘已经亮了。白天了。
  莫狄被他突然的动作惊醒。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季末,伸手把季末搂进怀里,手在季末背上摸了摸,一手的冷汗。
  季末僵硬地蜷缩着,在莫狄碰到他后背的时候,甚至又哆嗦了一下。
  莫狄吻了吻他的额头。“是不是做噩梦了?”
  季末竭力调整着呼吸,半晌后点了点头。
  莫狄揉了揉季末的脑袋,嗓音极尽温柔:“还是那个世界毁灭的噩梦吗?”
  季末愣住了。
  他脑子嗡得一声,好像有人在那里猛然拨下嘈杂的弦。在那一瞬间,他甚至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清了。他睁大了双眼,瞪着一片虚无。
  “季末?”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哥哥?”
  ……
  莫狄在叫自己。
  季末的肌肉不听使唤,他几乎是强迫自己眨了一下眼,然后才回神。他往前艰难地挪了挪,脸颊贴住莫狄的胸膛,颤抖着。那片肌肤是温热的,不像自己,冷得像冰。
  莫狄把他搂紧了些。季末从他的哨兵这里偷来了一些力气,过了很久,才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
  “没事的……有我在。”莫狄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一样安抚着。“真到那个时候我也在。”
  “……嗯。”
  “这个预知事件还没找到trigger呢,我们继续研究就好了。”
  季末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他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他最后又把嘴巴闭上,闭着眼睛,靠着莫狄的胸膛点了点头。他的睫毛抖动,身体还在发颤。
  今天的季末格外低沉。
  其实季末本身就很低沉,只穿黑白灰三色的衣服,神情淡漠,周身环绕着厌世的气息。
  但跟莫狄在一起之后,他似乎阳光了一点,笑容变得多了些,眼神里也多了份活泼。
  ——只是今天好像突然又打回了原形。
  他和莫狄照常来塔打卡上班,他让莫狄等在办公室,自己去了一趟塔内研究所,那是他熟悉的地盘。很快,季末不声不响地取了一些硝酸银溶液,带了回来。
  “你去A大吧。为了避免怀疑,我就不去了。”季末把棕色的小试剂瓶递给莫狄,“还有什么需要的,再告诉我。”
  莫狄把小瓶子收好,示意他放心。
  季末送他走到电梯间。
  向导的笑容清浅,看得莫狄心中一荡。电梯门开的一瞬,他没忍住,低下头飞快地亲了季末一下,然后才踏入电梯。
  莫狄的声音从正在合拢的电梯门缝隙里传出来。
  “哥哥,你不要害怕。回家见。”
  季末笑着站在原地,点点头。
  电梯上的数字已经变了好几轮了,季末仍然盯着闭合的电梯门,脚好像被钉在那里似的。
  他的呼吸不太稳,眼前的额发在抖动。等到他终于动起来时,他没有去看金属门映出来的今天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季末没有去开电脑。
  他先是在椅子上坐了半个小时,然后起身去了茶水间,打了一杯咖啡。
  他端着咖啡来到阳台。已经是寒冬了,所有楼宇的阳台几乎都是关门堵窗的,取暖还不够,没人想要吹冷风。
  季末却悠悠闲闲地在阳台上坐下,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看着外面萧瑟的风景。
  什么都是灰白破败的。
  什么都会消亡。什么都不会留下。
  从塔六楼看出去的景色,季末已经看了好几年,熟悉得很。街道、店铺、公园……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去。从上俯视下去的视角,让他想起了城南区那个烂尾楼。
  咖啡在寒冷的天气里冷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比手还要凉,但季末还是捧着咖啡,毫无负担地吞咽。
  他的眼睛有个迎风流泪的毛病,在冬天更是如此。即使这样,他还是眯着眼睛,睫毛被弄得湿漉漉的。冷风里,发丝都是僵硬的,季末坐在那里,像个假人。
  一杯咖啡很快见了底。
  季末盯着杯底的褐色咖啡渍,只看了一两秒,就又起身,去打了另一杯。
  回来的时候,他经过了白海青的桌子。季末端着杯子,在那里停顿了一两秒,然后拉开了那张桌子的第一个抽屉。
  这个抽屉是白海青专门放烟的,季末抽了一条出来。他端详了一会儿烟盒的包装,心道白部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不会介意,就拿了一盒,又攥了桌上的打火机在手里。
  就这么一手咖啡,一手香烟,他又回到了冷飕飕的阳台。
  香烟燃起的那一刻,他翘着脚,恍惚回想起他几个月前第一次抽烟。
  那会儿莫狄刚来这里实习,他为了和莫狄保持距离,故意把跟他的相遇说成是他哥。他那时想的是,莫狄是要杀他的人,他一点也不想跟他有任何感情纠葛;推到哥哥头上,他知道自己喜欢错了人,就不会缠着自己了。
  季末将一口烟含了几秒,才轻轻吐出来,一道温柔易逝的烟雾。第一次抽烟的时候呛得狼狈,莫狄很是潇洒地夺了他的烟,还对他说“不会抽就别抽了”。
  但现在,他会抽烟了。
  季末轻轻笑着,盘点着他这几个月的人生。当初的计划落空了,没熬到莫狄不喜欢他,他倒先一脚陷进去了。
  季末低头望着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的烟,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灰。烟灰落下,隐隐约约透出燃烧着的一个红黄色的小火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观察了那个小光点好长时间,然后歪着脑袋,伸长手指,去摸那个漂亮的小亮点。
  ——阴暗的人很喜欢明亮的东西,就比如他很喜欢莫狄。
  按上去的时候,他没觉得烫。因为阳台上实在是很冷,他的手冻得没什么知觉。直到他发觉指尖的皮肉变了颜色,才缓缓将手收回。
  左手的食指已经烫烂了一个烟头的大小。
  季末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创口。有烟灰,有组织液,有血液,有皮肉。
  也有疼痛。但那无关紧要。
  季末左手端起咖啡,大口喝着,指尖上的血涂在杯壁上,像是画了幅简笔画。
  他喝得很急,颇有灌酒的架势。液体从唇边溢出,划过下颌,再划过脖颈,最后被黑色的毛衣吸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季末眉头舒展,好像要把这几个月在莫狄监管下少喝的咖啡一口气全喝掉似的。
  又一杯咖啡见底。畅快的报复感。
  季末用食指在咖啡杯上胡乱抹着,看向远方。因为快速摄入咖啡因,他的心跳速度上升了,更激动,也更清醒。
  清晨醒来的时候,他毫无防备地从一个噩梦跌入了另一个噩梦。
  莫狄问他:“还是那个世界毁灭的噩梦吗?”
  他骤然惊醒。过了很久很久,才答了一句“嗯”。
  那个时候,虽然惊惧如波涛涌动,但所有的不安和焦虑,都在刹那间尘埃落定。季末睁着眼,生生地看清了结局。
  他忽视了很久的一个信号,在莫狄不经意间的提问里爆发出来,让他再也不能抛在脑后,用潜意识深深埋起。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关于世界毁灭的预知梦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触发了第六个预知事件开始,第一个预知事件,就停止了。
  他昨天刚重看过档案,时间节点不会记错。可他昨天还没反应过来。
  从开始做关于莫狄要杀他的那个梦开始,他再也没有看见过世界毁灭的任何景象。几个月来,预知梦只剩下这么一个。
  他有段时间甚至被折磨得怀念起第一个预知梦来着——大家一起奔赴末日,和自己被爱人一刀捅死,痛感是不一样的。
  而他们的研究结果又是什么呢?
  一旦扣下扳机,预知事件就会彻底偏离原来的轨道,最明显的标志就是预知梦的停止。
  季末在他最有安全感的大床上,在他的哨兵怀里,突然冲破了研究瓶颈,取得了研究成果。
  世界毁灭已经不会发生了。
  因为……第六个预知事件,原来是第一个预知事件的扳机啊。
  温暖的被窝里,季末手脚冰凉,牙齿都在打颤。可他只是把额头靠在莫狄的胸膛上,贴了贴,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其实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扳机已经扣下,没办法回到原来的轨迹。trigger只有一个,或大或小,但的确只有一个。
  再研究第六个预知事件可不可能有第二个trigger,还有意义吗?
  没必要了。也找不到的。
  他老老实实被莫狄杀掉,第六个事件完成,世界也不会毁灭了。多好。
  额发被冷风尽数吹起,季末的脸白得瘆人。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笑出了声音,也笑出了眼泪。
  早在四年前,他打算自杀的时候,就想:一个只能预知毁灭和死亡的人,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数。如果这种异能消失,预知到的那一切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季末把完全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干了。他抽了一下鼻子,呼吸都带着咖啡和烟草的味道。当时为什么没有再自杀一次?早点一了百了多好,省去了许多痛苦。
  季末深深吸了一口烟。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学过一句话:“我思故我在”。当我在怀疑我是否存在时,我已经在思考了,而我既然在思考,我就是存在的——此刻我在思考,是我唯一能确定的事,它是我存在的确据。
  他精神域里产生的所有预知事件,他的梦境,他的研究,他的思索,都只是证明了他的存在。他要是不存在了,那些可能就都消失了吧。
  消失了,最好。
  左手指尖的痛感已经麻木了。季末瞥了一眼。
  脏兮兮的水泡,半干的血和组织液。可能会感染。
  但那也无所谓。
  生死已成定局,其余皆为小事。
  季末坐在阳台上,不想起身。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直到把一整盒都抽空了,才茫茫然呆住。
  他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老天爷好像笃定了他只要遇到莫狄,第六个预知事件就一定会发生,所以才让这件事成为阻止世界毁灭的扳机。所以选择权曾经在他手里,要么他一个人死,要么全世界一起死;而他在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选完了——世界毁灭的那个梦,早就消失了。
  他已经错过了推开莫狄的最好的时机。他曾经是多么希望莫狄能恨不得杀他而后快,这样他死后莫狄也不会难受。
  可他没能坚持下来。
  他沦陷得太早了,莫狄的直白爱意让他头脑不清。如今他们都订婚了。
  虽然还没到结婚的地步,一切还勉强可以说不作数;但是想要撤销他们的感情,早就为时已晚。他也没有欲望去演什么拙劣的戏码,让莫狄在最后的这段日子恨自己。
  所以该怎么办。
  他从小就是一个人保守着秘密过来的,没人告诉过他该怎么求救。而事实是,即使他现在想求救,也没人能帮他了。
  季末抠着左手指尖的水泡,脏兮兮的液体流了一手。他在麻木地自虐。
  脑子好像宕机了,重启指令都无法下达。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问题……季末把手指放在嘴里,尝了尝自己血液混着烟灰的味道。
  该怎么处理莫狄?
  季末在阳台上枯坐了一整天,也没有如愿感受到足够的刺骨、疼痛、和刺激。
  等到天黑,他带着手上的烫伤,还有一身的烟味和咖啡味回了家。
  莫狄已经把饭做好了,在桌上保温等他回来。
  他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室内的温暖和充盈的哨兵精神力,恍若隔世。但季末没有什么激动之情,他的灵魂近乎漂白褪色,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从今天早上开始,那种泯灭了所有情绪丧失活力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笑着推开来抱他的莫狄,说:“我先去洗澡,你先吃饭吧,我吃不下。”
  然后他就进了浴室,开始清洗自己。
  他的身体其实很干净,但是他的自厌让他看见自己满是脏污。他洗了很久,水哗哗淌着,像是不会停。手上的伤口不断破裂再出血,到最后那处新肉都是白色的了。季末根本没想着去包扎。
  他给自己擦干身体,穿上浴袍。望着镜中没有表情的脸,他大彻大悟。
  这几个月像是从地狱逃离的时光,其实是一个梦。梦醒了,他还在地狱里。他其实从未离开过。莫狄的出现像是一场狂喜,他跟莫狄在一起过于快乐,那都不像是自己了,以至于都忘了大喜之后是大悲,他本不该得到这么多欣喜的。
  命运仅剩的仁慈之处在于,他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自欺欺人;等时间一到,他就要把莫狄送出这片地狱。那个光明的人不应该在这里。
  他从莫狄那里拿到的阳光,应该还回去了,那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
  无法逃脱,那就不逃了。
  他是一个死囚,在最后那一刻到来之前,他要彻底的疯狂。
  作者有话说:
  也不晓得是不是俺的错觉……
  一开始有很多读者宝子超认真地在想各种小妙招,不想让季末被捅。但最近好像突然画风变了,一个个都在给莫狄摇旗呐喊:“你怎么还不捅!快给爷捅下去——!!”?  ヽ(`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