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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笑。
新来的实习生总共三个,阿斯顿马丁说的是钟斯衍,问题是那车其实也不是钟斯衍的,钟斯衍手上的车换着开,全是钟斯衍他爸和钟斯诺在桐城买的车,前不久那辆奥迪送去保养了,于是就开了这辆出来。
方颂愉很无奈地站在茶水间的一个角落里,希望内间的两个人不要看见自己。
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迅速离开现场,免得发生一些尴尬事件,然而却又忍不住躲在原地想要听到更多的内容。
如他所愿,二位继续说下去:
“不是,你搞错重点了,gay 不 gay 不是问题,谁没事关心别人性取向,又不是我喜欢的那挂…… 主要是,看他打扮,家境也就一般,一个男人开阿斯顿马丁来接他……”
“不是吧阿 sir,你是说金主包养啊?金主包养为什么来我们公司做实习生,咱俩都是实习过来的,你不知道实习就是打杂啊?金主舍得自己宝贝天天跑腿吗?”
“你这思路就有问题,一定是金主吗?为什么不能是……”
“哦哦哦我懂你意思了…… 咱们老大最不喜欢这种人了吧?”
言至于此,方颂愉突然明白了组长为什么冷淡如斯。
原来大家都以为他做鸭……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一件事。他不想借他爸声势,只说自己家境普通平凡,谁能想到被误会成这样。
而且这事压根不好明着解决,总不能跑到师父面前去说,老大,我真的不是被包养也不是出去卖,那是我前任。
更离谱了。
眼见着那二位要出来了,方颂愉忙蹑手蹑脚往外走,去往和工作间相反的方向躲了一会,等两个人都离开了,才往回走。
这题是无解的。无解的点在于他和钟斯衍确实经济上不匹配,就算他说自己不是出来卖的,也总会有人想,对方凭什么看上了你,你是哪里很优秀吗?
关于这件事,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方颂愉唯一的倾诉对象,是钟斯衍。或者说,唯一的 “辱骂” 对象,是钟斯衍。
“你为什么开阿斯顿马丁?” 下班又一次坐在阿斯顿马丁上的方颂愉无理取闹,“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们无产阶级革命人士,怎么能做阿斯顿马丁呢,我配吗?”
钟斯衍一头雾水:“怎么了?”
“因为你开豪车接我。” 方颂愉说,“他们觉得你是我金主,我是你包养的情人,靠,谁知道其实你是我室友。”
钟斯衍摸了摸下巴:“我觉得,当金主也不是不行。”
方颂愉微笑:“滚。”
钟斯衍虽然也没上过班感受过职场的氛围,但是大概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又一次劝方颂愉:“所以呢,为什么要受这个罪?”
钟斯衍这种在四十层鸭绒床垫【1】上躺习惯了的人,不可能睡得惯木板床,自然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不做舒服的太子爷,要去体验打工人的生活。
但对于方颂愉来说,他想独立,不想依赖其他背景,像个普通人那样,就不得不承受这些流言蜚语和实习日常。
因为没有特权的大部分普通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转校到南辰二中的时候,方颂愉第一次知道原来高中可以没有马术课、击剑课、冰球课,也第一次知道人与人有这么大的差别,有些人需要领着助学金生活,哪怕其实一个学期的助学金是当时方颂愉一个月的生活费。
他是因为跟父亲闹翻了,才感受到阶层之间的差距,本质上说来,他和钟斯衍都是 “何不食肉糜” 的那种人。
所以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呢?
方颂愉把话题岔开来,说:“还有几个月你就要走了吧,现在已经四月份了,假设八月底你开学,那么就还剩四个月。”
“对啊。” 钟斯衍说,“小鱼舍得我走吗?”
方颂愉口是心非:“怎么不舍得,你很珍贵吗?”
“好吧。” 钟斯衍笑得无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方颂愉,“找朋友给你做了条手链。”
方颂愉在车上打开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条金色的手链,坠着小小的铃铛,还有一个搭扣,镂花很好看,仔细观察才能发现,里面的响舌被雕刻成了鱼的形状。虽然不是纯金的手链,但做工精细,又是原创设计,显然价值不菲。
“特意找人做的。” 钟斯衍说,“你带金色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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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金链子会让方颂愉联想到男女结婚按习俗需置办的三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说不好钟斯衍是不是蔫坏,故意这么做,还是就是纯粹因为好看,替他买着玩,于是问道:“你不觉得很像结婚买的金镯子么?”
“那就去结个婚。”钟斯衍说,“金镯子都收了,不结婚不合适吧?去哪结婚呢,让我想想,出国怎么样?”
越来越离谱了,方颂愉抿着嘴笑,不想搭理钟斯衍。
钟斯衍说:“我认真的,你也认真地考虑下呗,给个机会吧。”
“我独身主义者,我不结婚,结什么婚,正经人谁结婚啊。”方颂愉回。
说是这么说,他把手链解开戴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无心地晃了晃胳膊,铃铛里的鱼形响舌在镂花的铃铛里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钟斯衍余光扫到方颂愉的举动,把车停在路边,探过头去索吻。
他最近变得格外黏糊,跟以前有些不同,以前跟方颂愉的黏糊是有些端着的,里面含着规矩和束缚。现在由于两个人关系不明确,他不好拿他的想法要求方颂愉什么,于是只剩下了黏糊。
像糯米糍、麻薯、汤圆或者蛋糕酱。
方颂愉没躲,睁着眼睛问:“这是邀功请赏的意思吗?”
钟斯衍的声音在喉咙里被黏住了,压得极沉又含混不清:“所以要怎么赏呢?”
他的手指攀上方颂愉手腕上的细链,沿着方颂愉的手腕绕过一圈,然后滑过手背的静脉,轻轻搭在方颂愉手上,覆住,方便他借力往前探过头去,在方颂愉唇边停下。
“亲亲我吧。”钟斯衍用气声说,“特别喜欢你。”
街边路灯的光落进他眼睛,垂眼的时候,那些金灿灿的碎屑般的光仿佛会沿着他的视线倾泻在方颂愉腿上,变成一地流金。
“特别喜欢你……所以就特别想靠近你……”他欺身而上,让气息缠绵在两个人唇齿之间,“赏我一个吻吧,小鱼。”
方颂愉只是带笑地看着他,不主动靠近,也不抗拒地向后退去,有种不主动不负责的暗示在其中。
但钟斯衍默认对方同意了,而后含住了对方的嘴唇。
他压在方颂愉手上的那只手用了力,把自己的手指嵌进对方的指缝里,然后轻轻地吮吸对方的嘴唇。
方颂愉的嘴唇有些干燥,他用舌尖抵了抵唇珠,心想明天开始他要提醒方颂愉多喝水了。
与此同时,方颂愉在回应他的吻,和钟斯衍唇齿纠缠,吻到动情处,喘着粗气靠在了钟斯衍身上。
车内交缠的身影被路灯光映在地面上,像老电影。
方颂愉想,这算什么呢?没有在一起,却在车内接吻……的好室友吗?
他还是做不到轻松回避钟斯衍赤裸直白的情感,换句话说,他就是喜欢对方直接坦诚地告诉他想要他,没有畏缩逃避的那种。
在那么多人来来往往路过方颂愉的生命里的时候,能跟他在一起的也只有钟斯衍,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钟斯衍都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以对的方式恰好出现在他身边。
交换完急促的呼吸后,钟斯衍哑着声音说:“小鱼,我好喜欢你……”
他抵着方颂愉的额头:“我们可以复合吗?”
可以吗?
现在的氛围太好,两个人刚刚接过吻,几乎是贴在一起的状态。车箱里空间狭小又密闭,格外适合培养一些蠢蠢欲动的感情再次萌芽。于情于理,他都该说同意。
可鬼使神差的,方颂愉摇了摇头。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摇头,像有某种不可抗力作用于他的脖子,操控他实现左右摇晃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