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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为刀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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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战前日记

书籍名:《神为刀俎》    作者:延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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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羌橘日记
  丹尼尔被带走的那天我被关沧明老师带走了。
  屋外有人在巡逻,关沧明看着远处抽着烟转过来对我叹了一口气
  “丹尼尔不会有事。”
  他把目光落在我死死抱着的骨灰盒上,询问了我两句,然后他沉默了,我看不懂他的目光,后来我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外面所有的事情都与我隔离了,我在第二个夜晚梦到了卢阐以前的事情,梦里赵独哭叫着跑向卢阐,嘴里念着“他没有出来”,卢阐一动不动看着近乎疯了的赵独,再后来卢阐推开了门看到了赵独的尸体。
  我在这一刻惊醒,我猛然间意识到卢阐没有死,我把这件事告诉关沧明,关沧明闻言平静地点点头。
  “那天死的确实不是卢阐本人,事发之前整个基地的实验体已经全部转移,数据也删得一干二净,萧群他们的目标是先抓住余七平,让丹尼尔卷进来是在逼迫谢利进入这场纷争,余七平身后盘根错节的政商势力不是光萧群就能撼动的,而羌橘你对于这场纷争而言,你是一个象征,你要在这场纷争的明面上代表纪家的幸存者,忠烈的遗孤,以及受害者,你要站在能被公众看到明面。”
  我在那一刻隐隐意识到,我将会得到一个势力斗争剩下的正义,我看着关沧明竟做不出任何表情。
  几天后我被送往一区,谢利老先生死亡的那天站在他床边的老先生来看望我。
  “纪羌,我是你爷爷的同学与战友。”
  我伸手握着他干燥粗糙的手,抬眼看着他的眼睛,那一刻我在他岁月中冷静而沉寂的眼里看到了少年的动容。
  到达一区之后我才知道丹尼尔早被转移到了一区,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我总是知道的太迟,他仍在监狱,我害怕这会成为他今后人生的污点,他有更光明的道路要去行走。
  我想念他。
  十天后纪家大儿子(也就是我的伯伯)的信托人在四个人的陪同下与我见面,我们中间隔着二十米的距离,所有的谈话都被一一记录。
  当年在纪家被轰炸的前三天,我的伯伯与赵独有一个外出计划,那时我的姑姑自杀了,我的父母带我假死,紧跟着赵独流产,赵独希望和伯伯外出一段时间休憩,他们不该在那段时间出去旅行,在家庭发生那么多悲剧的时候不应该若无其事外出,而伯伯却答应了赵独。
  在外出的途中伯伯忽然把赵独留下了,返回二区见了这名信托人。
  当晚伯伯遣散了家里所有佣人独自坐在主宅内,信托人在第二天清晨看到了纪家被轰炸的消息,新闻上却说纪家大儿子夫妇都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我逐渐想起了一些模糊的事情,我的父母在争吵,我零零碎碎听到他们争论是否回去,他们争吵得让我害怕,我抱紧了我的猫站在楼梯上看着他们,他们回头望了我一眼都沉默了。
  四月,我陡然窥探到这个窗外的春天,我不知道斗争之下丹尼尔的监狱生活是怎么样的,我看着那一小片蓝天,我与他甚至看不到同一片天,我们在这个世界无处安放地挣扎,这一天传来了消息,余七平在监狱之中畏罪自杀,我对这耐人寻味的畏罪自杀只有冷笑,我哥的骨灰冷冰冰地靠在我的枕边,他的魂似乎被困在那个雨夜,不得上升不得下坠,他游荡在这个世界不得安宁。
  五月末,每天负责给我上课的人告诉了我外面世界的消息,李教授收到了当年周名留下的影像,余燃当年收集的罪证被匿名者公开在网络上,还有一份刘榕留下的名单,名单公布之后立即就消失了。
  我预感到斗争渐渐落下帷幕,我知道轮到我在舆论中上场了。
  于是在这个六月的末尾,羌橘接手了纪羌所有的人生,我穿上黑色的西装抱着哥哥的骨灰,在舆论之中走向了法庭。
  我看着一群人陌生的脸和卢阐熟悉的脸,我心里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解脱,我只看到了斗争之后的正义。
  我要的正义在这个世界姗姗来迟,并在阴沟里可悲地踉跄残缺,我抱着纪声的骨灰我几乎快要站不起来,我带着死去的纪声看了一场挑挑拣拣之后的正义。
  七月丹尼尔被释放,卢阐等人被执行枪决,我在这天被媒体包围。
  我远远看见高览站在远处,我为这场明面上的正义画上句号。
  高览日记
  我记得那一天羌橘是如何被包围的,这不像一场正义,这是一场狂欢,羌橘站在阳光下开了口,面色苍白的,口齿清晰的,言辞得体的,他在那一瞬间变成了舆论期许中的纪羌,我为他接受这份血淋淋的正义而难过,而我忽然意识到,他终于在这个世界学会了自我保护。
  羌橘日记
  我没有任何丹尼尔的消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好我自己。
  卢阐枪决的那天下午我接到了余琅然的电话,我只听到了她的哭声,她像是变回了最普通不过的女孩,她哽咽着告诉我她害怕,我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可我却明白了她要说什么。
  我在看守下驱车前往她的住处,我推开了门她跪坐在余燃卧室的门边,她哭着尖利地对我大笑了一声,血迹淋漓的畅快就在她的哭叫中,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个透明的棺材,余燃封闭在里面一动不动了,当我真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才如此猛烈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余燃了。
  她告诉了我,在余燃自杀的那一天,她如何冷静地为她的遗体擦洗,如何进行防腐处理,如何给她可怕的脑袋包上头巾,而现在她却没有勇气将她埋葬,她看着卢阐被枪决之后再看向余燃,这一切结束了,她比任何时刻都意识到她面前的是一句尸体。
  我们将余燃的棺材搬出,余琅然早已在山茶地里挖好墓坑,看守的人不近不远站着,余琅然絮絮地向我说着她与余燃的过往。
  “余琅然你有没有想过余燃或许不是一直都不清醒的。”
  我看着余燃的遗体背对着余琅然说道。
  “我想或许她有过清醒的时刻,或许她并不是对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所以她在自己清醒的时刻选择了自杀,也许她并不是选择与卢晔一并而去,而是她想要你解脱。”
  我回头的那一刻余琅然愣愣地看着我,远处还有一树樱花开着。
  “这树樱花不是冬樱花吗?”我错开了话题。
  “不是。”
  “真好,樱花从冬天开到了春天。”
  我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余琅然猛然扑向墓坑抱着余燃的棺材大哭起来。
  我与丹尼尔之间仿佛再无联系,我回到了学校,余琅然也没有回来,我在这段日子里几乎没有哭过,哪怕将纪声葬在二区的家中时我也没有掉眼泪。
  当所有人开始叫我纪羌而我也习惯我的新名字的时候,高览忽然叫了我羌橘,我先是一愣然后哭了出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字就让我破防,我把这段时间以来的压抑和痛恨都哭在了这两个字里。
  是的我现在是纪羌了。
  八月整个校区都混乱了,海洋战争爆发。
  人们原以为如同第一次海洋战争与第二次海洋战争那样,刚刚结束的战争会在很多年之后再次爆发,这个世界的人潮是混乱的,我在失序的世界中疯狂给丹尼尔打电话,毫无回应。
  我想起刘榕的姐姐,我向着下区狂奔,此刻上区与下区一样在混乱中肮脏成了被鞋踏过的雪,我带走了刘榕姐姐的遗照。
  奇怪的霓虹包围上区与下区,文明的光影里,上下之间再无分别,都被粉饰成了一模一样的滑稽的小丑。  />  而我在滑稽之中抱着一张遗照,我看到文明崩裂了,人们疯了,我向着学校奔跑的时刻疯狂地摁着手环,失控的街道,失控的马路,失控的科技,失控的人类,我停在原地看着这一切,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八月中旬我得到了丹尼尔的消息,他将被转学到二区,我站在他新学校的大门口从早晨六点站到凌晨,我意识到我与他不会相见,我狼狈地回到了学校。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关老师冷声呵斥着我。
  “我再也不会了。”
  我回答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见我,我在没有他的生活里变得疲惫,我努力做好我的事情并在每一个希望中等待我的父母等待他。
  二区的纪家住宅区修建完毕,我跟随爷爷的战友行走在主宅之中,按照他们的记忆将纪家先辈的照片挂在墙上,当年爆炸之前我的伯伯转移走了他们的照片。最后一张是爷爷的照片,年轻时候的爷爷目光凛凛与我对望,忽然之间我放弃修建其他住宅,远处的战争持续着,我将其余的地方改建成了福利院,我知道试图复原纪家毫无意义,这里于我而言没有家人,我将这些照片安置之后便没有任何可以安置的,我希望有更重要的能被安置,也希望这份安置能为战争遗孤带来自尊与公平。
  一个小孩跑闹中撞在我的腿上,她穿着蓝白的裙子。
  九月铺天盖地的前线新闻
  高绪战死,我反复确认之后冲出了图书馆,在深夜高览回来了,他一把抱住我哭倒在地,他在我耳边哭着问我,为什么今天是一个艳阳天?
  十月中旬,我被李教授带走。
  这个会议室内我遇见了与我同一批的受害者,我平静地听完李教授的讲话之后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在我离开之前我与我的父母以及丹尼尔,我们还有没有再次相见的可能。
  “我需要一点儿时间。”我这样答复了李教授。
  十二月深夜
  我在夜晚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哭,在楼梯上我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尹灯,她消瘦了背对着我,我从未想过尹灯会哭得那么无助,她一直以来都是坚强孤高的女生。
  “我姐姐死了。”
  我闻言震惊,因为一周之前她的姐姐仍在被包围的坦市演出,鼓舞士气。
  “战争之前她在坦市养病,围城的时候她选择与其他走不了的市民一并留下了,她病死了,死前她致电官方希望能封锁她死亡的消息……我的父亲为她骄傲得太迟了!”
  尹灯抓着我的肩膀哭了,“她终于向他证明了无论她从事任何职业,她从不是这个世界的逃兵……”
  我看着痛哭的尹灯想到,我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高览日记
  高绪是山,是天,我没有想过山崩天塌,我没有想过他会死,他是我眼里无所不能的强者。
  他怎么会那么轻飘飘就没有了,一张死亡名单一行名字,干干净净遗体都无,就像他以前活在新闻里那样,他死在了新闻里。
  我在他走后的许多个日夜里无端大哭,他死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战争来临了,我在床上猛然坐起,我穿着睡衣就跑了出去,我四处游荡的时候羌橘拉住了我,他把我带回了寝室,我呆呆坐在床上看着他给我刮着胡子,那天清晨我的父母来接我了,我茫然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就跑。
  我的爸妈老了,我的妹妹如此年轻。
  这是高绪走了之后我才意识到的事情,我不忍直视父母的苍老也不忍去看我妹妹的年轻。
  我是父母的孩子,是妹妹的兄长,是朋友的朋友。
  为国赴死的热血誓言太遥远了,当高绪离开之后,当我理解他的话的时候,我在他的话里体会到为国赴死的含义。
  十月中旬的时候,我接受了高绪死亡的事实,我站在天台看着羌橘走上来。
  “李教授找你什么事?”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学习上的问题罢了。”
  我闻言点点头,远处山坡秋渐深,学校在秋风之中如此祥和。
  “羌橘,我要申请去前线了。”
  我有无数话想要对羌橘说最后竟如此简单地说完了所有。
  羌橘没有说话,他坐在我对面的栏杆上看着我,然后伸手穿过我的头发拍了拍我的头,以前我把羌橘当孩子的时候最喜欢拍他的头,而此刻羌橘像是一个看着孩子长大的长者一样看着我,他一言不发,他的眼神我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欣慰,我感觉他似乎要随着天台的风扬向天空,我在他面前哭了出来。
  余琅然日记
  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姐姐了,这么多年的岁月都在枪杀与黄土中被抹杀了。
  我看着镜子然后将我的头发剪短,阴测测的行李箱就立在我的旁边,我对她笑了笑。
  我进入余燃的卧室找到了她当年没有舍得寄出去的信,浅粉的信封微微褪色,我站在余燃的坟前将这个她当年没有送出去的信烧给了她。
  “再见了,你在那个世界会勇敢一点儿把信交给她吗?”
  火焰燎过,一寸余烬
  那么多的遗憾一并烟消云散
  当年那封万般不忍送出的信里只是短短地写了一行字
  Alone  We  Elope
  高览日记
  我看到了余琅然飞机失事的新闻,我一惊马上给羌橘看,视频里面余琅然剪了短发提着行李上飞机,旁边有人似乎要接过她的行李箱被她恶狠狠拒绝了。
  “她没死。”
  羌橘看完视频之后回答道。
  “可是飞机失事了!”
  “卢阐团伙里面有一个女博士失踪了,埋余燃那天余琅然告诉我她最恨的人都死了。”
  “可这跟余琅然死没死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她上飞机之前就知道自己要被杀死,你什么时候见过余琅然会这样恶声恶气说话,你不好奇那个行李箱里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
  “那个女博士和余琅然一样的身型。”
  “你觉得里面装了那个博士的尸体?”
  “嗯。”
  我闻言只觉得疑惑但羌橘却很笃定。
  “放心吧,她可不是容易死的人。”
  对于这句话我深以为然。
  丹尼尔日记
  我的父亲将我转去了二区,他认为在那里我会更安全。
  再次看到蓝天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熟悉的蓝天之下天翻地覆。
  我在军舰上浏览着最近的新闻,羌橘成为了纪羌该有的样子冷静地应对着媒体,时间似乎回到了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站在高台上拿着橄榄枝背诵着演讲稿,他已经不是瘦骨嶙峋的样子,可我仍觉得在虚伪的正义里,他那么瘦骨嶙峋。
  他终于知道他应该怎么自保,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他应该如何生存,我希望他好好活着,可我看着他只觉得悲伤。
  崩坏的秩序从新闻里铺天盖地向我涌来,三区的世界遥遥在我的身后,我想起那个山坡,羌橘埋下花的那个山坡,花还好吗?羌橘还好吗?我看了一眼日历,我们都已错过了春天。
  有记者拍到了羌橘的样子,人潮失控的世界里,羌橘仓皇地揣着一张照片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
  他瘦了,我想到。
  他一边奔跑一边摁着手环,我终于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那个东跑西撞也冲不出去的世界里,他徒劳无功地奔跑,他奔跑着寻找出路也寻找着我。
  他要如何才能被安置在这个世界?
  我想起刘榕死的那天他惨笑着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他侥幸逃生。
  我在军舰上点开了新闻,画面里二区年轻的志愿军正在告别他的父母,我看到这名年轻志愿军的弟弟站在他的跟前一直在哭,志愿军笑着也几近哭泣却没有真的落泪,我分不清那究竟是哭的模样还是笑的模样。
  志愿军们走了,阳光之下站着他们的牵挂。
  羌橘,我的小先生。
  我并非完美的人,我在这个世界里是孱弱的。
  军舰落地的那一刻我改变了想法,我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要去做这件事情。
  我想起夏天的时候你站在山坡上的样子,我想起你秋天站在花田里看着我,我还想起冬天的时候我与黎思勉走过树林,你将雪球扔向刘榕,我一回头就看到你们变成了小孩的模样,你和高览在雪地里那么快乐地朗声大笑。
  无论是春天还是冬天,我希望你能站在这个世界的日光之下。
  我不是无所不能的人,这世界有太多我不能撼动的东西,我记得你站在法庭上的眼神,我记得你在这个世界仓皇奔跑的样子,我曾那么想将这个世界从阴诡的手中抢出,我曾那么希望这个世界会是你喜欢的样子。
  我曾那么真切地希望过,我能把你要的未来带给你,我在与世界的较量中无能为力。
  我来向你证明吧,这个世界不全是这个样子,会有人是赤诚的,会有人是光。
  小先生,来年的春天希望你仍会站在日光里
  在战争之下,我来成为我自己
  成为你的光
  成为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