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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尔，无仙缘
他结结巴巴并非因为表述不清。 而是因为眼前的白狼已经是一头老狼了。 远看这白狼比一般的狼更高大，更威武霸气，可近来一看，却能发现他的毛皮已经不再光泽发亮，身上的毛发也是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的，这让李云想到了小时候经常去村里看，那些十几岁的农家老狗就是这般模样。 白狼脸上还布满了旧伤新伤，大概是捕猎的时候受的伤。 即使这白狼和普通的狼有些许差别神异之处，但捕猎对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简单容易的事儿，更遑论这老白狼还可能是独狼，独狼捕猎就更艰难了。 “无上天尊，仙缘难求。” 李云摇摇头。 仙缘什么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的。 像是青玄这样福缘深厚，灵韵十足，身上有道门福缘的，可点化为道观护法神灵。 这白狼不同，他身上没有福缘，而且身上还有一层肉眼可见的血色雾气，虽然很淡，却根深遥远，仿佛扎根在他的根性内一样。 食肉的狼，不可能没有血性，能窥出这白狼年轻的时候可不像现在那么好说话。 几点结合起来。 这拂尘的点化术，在他身上起不到半分作用。 “尔，无仙缘。” 李云轻叹一声：“这些贡品你就取回去吧，你如果实在捕不了猎，也可以来道观这儿，贫道这里虽然贫穷，却也能予你一饭之缘的。” 老白狼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失落。 可这一份失落，随即又变成了坚定。 “不求不死只求延寿履行承诺” 借着，老白狼将捕来的食物放在了李云面前。 狼是一种很执拗的动物。 毕竟，如果不是这项特质，也不会演化为人类最忠实的伙伴狗吧。 “无上天尊。” 李云轻吟道号，这白狼执拗也没什么办法。 这时，李云突发奇想。 如果让这白狼去上香朝拜香火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能听到他的心声呢？ 鬼可以，人可以。 那万物有灵，这白狼，也是可以的吧。 “老白狼，随贫道来吧，仙缘你虽不可得，可你供奉道观多日，理应让你上一炷薄香。” 李云领着老白狼进了大殿。 大殿清清静静，只有焚香的香味。 老白狼的鼻头微动，似乎也很享受这里的焚香味道，鼻头抽动的样子让李云无端联想。 果然，狼就是狗子！ “过来，这焚香嗯，好吧，你这爪子抓不住焚香。”李云摸了摸下巴道：“我来帮你上香吧，你在这神像前朝拜就可以了。” 老白狼点点头。 李云将焚香放好。 而老白狼则是在李云的教导下像模像样的作揖鞠躬。 “噗哧，真怪的场面。” 一旁的青玄看着这老白狼像模像样的作揖，居然笑出了口水来。 一旁的青花现形来好奇道：“你好像不喜欢这白狼？” “牛不喜欢狼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青玄吭哧吭哧道：“这老白狼我听我母亲说过，年轻的时候凶残的很，我祖父祖母都是死在他手上的。” “你恨他？” “恨倒不至于。” “他杀了你祖父母。” “生死循环，弱肉强食。”青玄一边吃着白狼供奉来的瓜果，一边说道：“狼不吃肉无法生存，牛不逃跑无法生存，这是野兽的法则当然，我认可法则并不代表我会喜欢这种法则，作为一头牛我还是很讨厌这狼的。” 此时此刻，白狼作揖，焚香青烟飘渺。 一丝淡淡的香火愿力围绕在三清画像旁。 祈愿功成，李云能够听到老白狼的心愿。 【承诺和尚我不会毁约我会等】 “承诺因为一个承诺，所以要求仙缘？这就是求仙缘的理由吗。”李云轻诵道号：“仙缘，可不好求。” 李云原本以为是这白狼自觉寿元将尽，想要更进一层，才来求仙缘的。 原来仙缘并非本质，而是需要仙缘来达成目的。 李云挥舞拂尘淡淡道。 “不过你虽无仙缘，却也有些许福运和虔心。” 受你所愿。 承你香火。 李云思虑了片刻后，沉吟道：“青玄，将藏经阁的黄粱樽取来。” “好。” 青玄去藏经阁取来了黄粱樽。 李云给黄粱樽倒了一些米酒，散发出的清香味让青玄口水都流下来了。 酒啊！ “你个老馋牛。”李云看着青玄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这一波也算是美酒动牛心了。 “你也去取一点来喝吧。” “啊谢谢大仙！” 青玄屁颠颠的叼起自己的水碗去舀酒了。 整个大殿只剩下了李云还有老白狼。 老白狼默默的舔舐着身上的新伤旧伤。 “让贫道，看看你的承诺吧。” 一杯酒，一场梦。 三十年前。 呼啸苍莽的树林之中，有一只年轻气盛的白狼，正急速奔跑着。 “嗷呜！” 白狼满身的鲜血。 只不过这些鲜血都是猎物的。 带着狼群，白狼肆意的撕咬，猎杀着眼前的野牛。 那时的白狼，是狼王。 比寻常狼硕大的身躯，让他无论是在捕猎还是狼王的争斗中，都所向披靡。 有时候他杀死猎物不仅仅是为了猎食，而仅仅只是为了杀戮的血腥欲念而已。 今日，也是寻常的一日，作为山里的王，他带着狼群在山里行走，却发现了一种狼群从未见过的生物。 “救救我” “我不想被狼吃掉。” “快跑啊！有狼！” 一众前来的登山客遇到了白狼的狼群，他们死命的奔跑，而狼群则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追着。 狼是很有耐心的生物，他们会将猎物逼入绝境之中，然后再杀掉，以保不被猎物伤害。 野兽的生存是很残酷的，有时候，猎手也会变成猎物，也会被杀，白狼再凶，也不会愚蠢到和未知的生物硬来。 而白狼王慢悠悠的带着狼群靠近眼前的人类时，突然有一个光头从树林中冒了出来。 破旧的袈裟，锃亮的光头，一个面色肃穆，约莫40岁上下的中年和尚站了出来。 “你们先走，我来顶着。” 中年和尚布满了坚毅和决绝，而那些人看到有人挺身而出，非但不是感激，而是狂喜。 跑吧，跑快点。 只要跑的比那和尚快，就是胜利！
第四十一章，白狼与僧（一）
白狼警惕的看着这个冒出来的光头。狼就是这样。 面对狂奔的人时，会追赶捕，而看到眼前这和尚胸有成竹的样子，却是迟疑了。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真是倒霉，明明只是来山里采个蘑菇而已，哭了啊。” 用最无畏的行径说出最怂的话来。 此时此刻，这和尚是已经哭出来了，泪中还带着无奈的苦笑，最后只能双手合十，强作镇定，一边用经强撑精神。 白狼也和眼前这不动如山的和尚对峙着，在看对方的破绽。 随后，一阵骚臭味传来。 这和尚，吓尿了。 灰色的僧裤上，全是尿渍，那冲天的尿臊味让众狼都一个抽抽。 白狼鼻头抽动，一脸嫌恶的离去了。 一个被吓尿的物。 也正好白狼的狼群刚吃饱，不想用嘴撕咬这脏货...就连撕着玩都不屑一顾。 “阿弥陀佛，贫僧...活了？” 那和尚的表情呆滞，宛如重生。 ... 白狼是狼群里最强大的狼，有着天生异于同类的体魄。 但他终究是野兽。 今天，遇到的物是一头野牛。 这头牛似乎是为了保护幼崽而发了疯，用力的将白狼一顶，将他的下腹部捅伤了。 野牛自然是死了，在狼群的围攻下，没有存活的理由。 而白狼却是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一个受伤的狼王。 在月下，狼王依然孤高而立，可手下的狼群们，却没有再为首是瞻。 白狼被取代。 新的狼王站出来了。 被取代的狼王会被逐出族群，而族群由新的狼王带领。 月色下，依然是白狼孤高的身影，他拖曳着长长的血迹离去。 直到他昏倒在了山涧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再醒来时，却发现有一个之前见过的奇怪生物在眼前。 “阿弥陀佛，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你扑街了啊，看你这样，想必是被赶出狼王的位置了吧。” 白狼呲牙咧嘴，想要起来撕咬眼前的人类。 现在他可不管什么尿臊不尿骚了，独狼可没有狼群那么好捕。 “阿弥陀佛，你现在受伤了，连站起来都困难，好好呆着吧。”和尚笑着说道：“你的伤口我用草药帮你处理好了，不要乱动的话，应该还是可以复原的...你得感谢你之前的决定，放过了我，不然你怕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白狼可听不懂，他很想吃了眼前这个人类，可他的身体没办法做出回应，受伤虚弱，最终只能趴倒在地。 和尚可不知道白狼现在还想着吃他，只是依然自顾自的说道。 “唉，今天白天跟你一对峙就进了夜晚，贫僧也在这山里迷路了，所幸因为经常入山知道一些在荒野生存的知识，其实这山里野菜薯类的根茎食物还蛮多的，只能等师兄弟们发现我失踪了来找我了。” “对了，贫僧法号方圆...唉，反正你也听不懂，就当贫僧自娱自乐吧，不然一个人连个倾诉对象都没有迟早得把自己给憋傻了。” “下雨了，得把你拖进山洞里了...你还挺重的。” 话痨的僧人自娱自乐，受伤的白狼休养生息。 在白狼休养期间，也逐渐的能感受到方圆的善意。 在冰冷冷的丛林，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感受到罕见的善意，这是从未有过的。 过了一些时日，白狼已经逐渐好起来，甚至能够站起来了。 当他看到背对自己的方圆的脖子时，呲着嘴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但是最后，又收回了獠牙。 “阿弥陀佛，看看贫僧带回来了什么？一只铃鹿的遗体...阿弥陀佛，贫僧知道你是食肉动物，吃吧。” 方圆将腐烂的铃鹿尸体搬到白狼面前，原本白狼是不屑于吃这种别人吃剩下的物的，特别还是眼前发臭的物。 可如今他面对这腐烂发臭的铃鹿尸体时却在真正意义上的狼吞虎咽。 “阿弥陀佛，铃鹿你已死去，遗体可救活白狼，既为功德，就由贫僧来为你超度吧...” 方圆闭着双眼，诵经度鹿骨。 白狼舔舐着自己的爪子，一边看着方圆。 野兽第一次接触到了认真状态下的方圆。 肃穆，庄严，有一股子让生灵宁静的慈悲气质。 白狼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佛经，也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安宁。 ... 也不知道第几个夜晚。 白狼已经恢复，狼与狼的体质不可一概而论，换做其他狼恐怕已经死去了，而白狼却已经可以自行捕。 方圆则依旧在等待着救援。 “贫僧是僧人，禁荤腥的。”方圆一脸微笑的看着白狼，说道：“谢谢你，白狼兄。” 其时方圆的气色也不怎么好，就算食物和水源充足，可一直生活在阴森潮湿的洞穴里，难免会有病恙缠身。 他的身子越发的虚弱，而白狼也不出去捕了，就守在和尚的身旁。 终于，就在方圆觉得自己可能大限将至的时候，远方传来了人的呼喊声。 “是师兄！是师兄来找贫僧了！得救了，贫僧这一次真的得救了！” 方圆整个人喜形于色，热泪盈眶，转身一把抱住了白狼。 白狼很嫌弃的将抱在自己身上的和尚给推开来了。 “阿弥陀佛，是贫僧失态了。”方圆朝着白狼伸出手，欣喜道：“白狼兄，我们一起出去吧。” 白狼一动不动，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方圆。 方圆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他是狼，他是孤高的狼，被赶出了狼群后，他注定是一头独狼，融入不了狼的世界，也融入不了人的世界。 “阿弥陀佛，贫僧明了。” 方圆看着白狼，突然的凑了过去，将白狼的手牵了起来。 场面非常的滑稽，一个中年男子，用手指头勾着一只大白狼的爪子。 白狼也懵逼了，他也不知道眼前这光头人类要作甚。 “这是我们人类的一种仪式，叫做拉勾。”方圆笑着说道：“这代表着承诺。” “贫僧的承诺是，此番出去修整好了，必定会再度回来与你相见...我的挚友。” “贫僧，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