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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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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书籍名:《红鸾禧》    作者:大姑娘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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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户紧腾腾关着,两片雪青厚绸帘子随意拢在一起,上面用金银丝线绣出“卍”字图案,一个紧连一个,十分规正。
  这里是华懋饭店的一间客房,没有开灯,四围昏朦黯淡,梳妆台上嵌了一块蛋形的古董镜子,帘缝漏进一些微光直往镜面扑,碎乱,翻滚,炽烫,把男人绷紧脊背上的浓汗映得闪亮。
  他喉咙里发出粗嘎的颤音,像要说甚么,却并没有,人类和动物没有不同,交媾时总会无意识发出吼声,只是一种原始本能,兴奋到顶的喃喃自语。
  “啪!”他扯亮了壁灯,幽幽黄光从杏子红纱罩里透出来,倚着床背,取过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一支叼在唇边,再把烟盒和打火机丢给女人。
  女人坐直半身,并不避讳的露出雪白的胸脯,她低头点火,烫鬈的长波浪从肩膀滑下,火光一亮,她指尖挟着烟长吸一口,转头看向男人,男人戴上金丝眼镜,又恢复平日里斯文的模样,无人能想像他方才力气大的象只野兽。
  “范秘书,我差点就死在那刺客的枪下。”她似乎现在提起还心有余悸。
  “不会,冯小姐福大命大,岂会这么容易死的。”范秘书语气淡的像他嘴里喷出的烟圈。
  “冯小姐?!”冯莎丽有些嘲讽地轻笑:“你可真见外!”
  范秘书蹙眉,把烟卷往烟灰缸里重重揿灭,起身去浴室冲洗,冯莎丽听着哗哗放水声,她莫名觉得焦躁,披衣走到窗前,用力拽开帘子,街道上车水马龙,已是近黄昏,或许楼层很高的缘故,把那些铺面招牌商标的巨型海报都压在了眼底,霓虹条在闪烁变色,青黛的天空也染红了。她看见一辆救命车呜哇呜哇横冲撒野,一辆黄包车躲闪不及翻倒了,西装革履的先生站起朝着车夫一巴掌,红头阿三腰别一根警棍,没看见般大摇大摆的走过。
  放水声停止,身后窸窸窣窣响动,她回头,范秘书穿着黑裤白衬衣,脑后发脚还很湿润,他去拿丢在沙发上的西装,拨开一件鸡油黄丝绸内衣,打算走了。
  冯莎莉抽着烟问:“事已成,你不会再想见我了罢!”
  范秘书脚步微顿,看着她平静道:“若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曾有过约定!”
  “约定?约定里可没有上床这条款!”冯莎莉笑了笑,吐着烟圈儿:“我说我后悔了,你信不信?”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他冷冷地:“这世间没有后悔药。”
  “你可真够冷酷的。”冯莎莉把失望抑在心底:“放心,我下个月要嫁人了,新郎身家背景非同一般,你我以后别再见,免得惹出祸来。”
  “这样再好不过!”范秘书把西装搭在臂上,边走边道:“祝你幸福。”
  幸福?!冯莎莉看着他拉开门,过道风吹得他西裤都膨胀起来,忍不住问:“你欢喜甚么样的小姐呢?”
  范秘书脑里浮起赵竹筠的面庞,却也飞快地掠过无了影,不由轻抿嘴唇,抬起手朝她挥了挥,头也不回地走了。
  竹筠从医院回到公馆,看见赵太太在拆解一个红枕头,很眼熟,不由疑惑地问:“这不是姆妈送给姚太太那只?”
  赵太太“嗯”了一声:“她不欢喜我送的,那个人邪气难讨好,索性我拿回来自己用。”她抬眼又问:“医院哪能讲?是否有生命危险?”
  竹筠摇头:“一直昏迷不醒。我打电话给范秘书,他说姚先生和姚苏念今天会坐火车到上海。”
  她斟了盏茶吃,想想问:“姆妈怎也不去医院探望?”
  赵太太从枕头里掏出个药包,暗松口气,心不在焉道:“你也说她昏迷不醒了,我去有甚么用!反倒添乱,要去也等明日再去。”
  正说着话,阿春过来道:“我方才听见有人扣院门,打开来看,是个三十岁朝上的阿哥,我问伊是谁、要寻啥人?他说是赵老爷的近身,名唤临福,从南京迢迢来寻赵太太,有急事禀报。”赵太太道:“老爷身边佣仆是有个叫临福的,你领他往明间先坐一坐、吃杯茶!”阿春答应下来。
  “他来做甚么?凭白无故的。”竹筠道,心底有怨气,父亲长住小公馆后,这临福也跟了去,她有几次为了姆妈私下求他给父亲带几句话,他奉迎新主,满嘴拿腔耍调,真把她气死了。
  赵太太倒想的开,他是佣仆混口饭吃,自然看山水行事,最坏的是那姨奶奶!怪不得旁人,因笑说:“还能为甚么!定是为你的婚事,你爹爹遣他来打点。”她身上沾着拆红枕弄的线头和绒毛,换了件旗袍,往脸上擦点油膏子,显得很有精气神,两人一道下楼,走进明间,却被唬了一跳,那临福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见到她俩,立刻哭扯呜拉叫着太太要跪下,赵太太忙道:“你这是路上遭强盗洗劫了?先不忙说话!”
  她叫立在一边的阿春去打盆热水,再让厨房娘姨煮碗排骨面来。
  支走了阿春,见四下无人,她方沉下脸,压低声问:“到底出甚么事了?”
  临福抬袖子抹把眼泪:“老爷被保密局抓进了监狱,我们这些身前伺候的,遭那姨太太撵出公馆,让自生自灭去。”他从前可是太太长太太短奉迎的她开心,可也没有用,说翻脸就翻脸不认人。他道:“老爷就是吃女人亏上女人当。他这次又欢喜上电影明星苏小小,那姨太太可不像太太您这样顾全大局、忍辱负重,她把老爷的私帐捅到了政府去,要鱼死网破,保密局当日就把老爷给抓了。”
  竹筠惊睁问:“你说的私帐是指甚么?”
  临福回答:“就是老爷收授人家偷偷塞给他的钱。”
  竹筠脸色一下子变了:“这是贪污受贿,若证据确凿,一律按重罪论处呢!”
  “她怎么能,怎么能,一点情面都不留!老爷待她不薄啊  .......”赵太太眼前顿时发黑,耳畔如雷炸过轰隆作响,她觉得心怦怦地直往嗓子眼窜,连忙用手按住,但浑身直打哆嗦,忽见窗外阿春端着水过来,狠掐自己手面一下,因为疼痛反倒异常清醒了,她很快道:“临福,你先洗把脸、吃碗面,我们、我们再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