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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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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大结局上)

书籍名:《红鸾禧》    作者:大姑娘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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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珍往十六铺码头走,江风几乎停了,有时髦的女郎已经穿上无袖旗袍,捂了一冬的臂膀是冷腻的阴白色,需经过明媚春光的照抚,才能暖缓过来。
  虽然嫁到上海二十余载,这座城市在她心底却是空的、灰的、没有温度的。而现在,她却很想把它装满,多彩、鲜活灵动着。一个个商号都会走进去仔细地观赏,遇到感兴趣的好物会问得店家生出愁容,她却全然不觉得,当然,也源于她的只看只问不买,这样的顾客最令店家头疼。
  她在银楼里看孩童带的镯子,缀的小铃铛一晃就脆响;皮货店里见识到真正的虎皮,虽被扒去血肉筋骨,仍是威风凛凛;海味店里一尾尾风鳗倒吊着,肚腹用竹条十字形撑的大开,干干硬硬,问起价格,比她首趟去姚太太屋里打牌送的那尾还要便宜。生熟药材展示着一对不知年份的何首乌,已初具人体,男女显著,听闻吃了能够返老还童,但看热闹的居多,买的却没有,原来返老还童这事儿,世人还要慢慢的考量。
  绸布店里各类料子齐全,一匹一匹挨捱摆满,颜色齐全,还有各种襟子、花边、镶边及盘纽乱人心意。她买了些镂空边、双色镶还有蝶形的盘香纽,女人纵是年华再长,也脱不离爱美二字。
  她还稀罕的走进油粮铺子,装满粮食的麻袋开着口,放一把铲子由你买多买少,有胭脂米、香粳米、碧糯米、血糯、白糯和粉粳,除了这些,还有各种粱谷豆子,她看的出神,不晓到了那边还能见到吃到这些么!出了铺子,鼻息间皆是油滋滋的吃食香味儿,她要了油墩子,排骨年糕、生煎包子、肉嵌油面筋线粉汤,青菜肉丝炒面,火肉粽,老虎脚爪........满满当当摆一桌子,哪里吃得完呢,不过是各样尝了一筷子,已经半饱了,待她起身刚离开,一拥而上的是小乞丐们。
  卖海棠糕的摊子还在那里,照旧有要上船留洋的青年人围簇着买来吃,这次英珍决定不再错过,江风吹得她的鬈发往脸上扑,她的帽子丢了,解下颈间的纱巾拢在头上,刚出炉的海棠糕鲜甜软糯又烫嘴,她站在瓷器店门前,玻璃柜里摆了那些仿古花瓶,粉彩桃花长颈瓶,孔雀蓝胆式瓶,霁红釉梅瓶,还有青花瓶瓶儿,价钿也不贵,伙计满脸写着还有商榷的余地,她看着心动,却没有买下,因为太易碎了,不适宜长途跋涉的携带。
  她倒底怀着孕,很容易觉得疲倦,招手拦了辆黄包车,车夫年纪不大,身体健壮,穿着短打,黝黑的皮肤闪亮的眼睛,一口白牙易令人生出好感,他问:“太太要去哪里?”
  英珍上了车才开始想,车夫也不催,拿着毛巾抹脖子上的汗,直到听她说:“蒲石路  18  号公馆!”
  “好噶!太太坐稳了!”他只要有生意做就浑身充满干劲儿,脚下似踩风火轮一般。
  一颗颗香樟树往后倒退,一辆辆汽车赶超前面,英珍瞟到他的口袋里插有一只拨浪鼓,樱桃红的珠子打着鼓面,随着他奔跑扑通扑通作响。
  这样的年轻后生已是孩子的父亲了,或许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但一切并不重要。
  英珍从黄包车上下来,有辆斯蒂庞克也刚停在铁门前,她付了车钿过马路,姚谦站在那里,穿着青蓝薄呢西装西裤,领带解了,簇新的白衬衫解了两颗纽扣,露出微突的喉结,他的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垂着,显然看见了她,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望着她走近。
  许多日不见了,此时再见仍很自然。英珍指指他的西装:“天气转暖和了,你该换薄些的穿。”
  姚谦“嗯”了一声:“刚从南京过来,那边气候还凉着。”他的目光直奔她的肚腹,盘旋会儿,才回到她的面庞:“难得见你心情这么好,是因为我?”
  英珍伸出手指戳他胸膛一记:“自作多情!”
  姚谦被她的好心情感染,顺势握住她的手往门里走:“想吃甚么,我让司机去买!”
  英珍拉住他,他侧头问:“怎么?”
  英珍笑道:“这么多年......未曾一起留过影,前面有家照相馆,我们去罢!”
  姚谦顿了一下:“我们合过影的。”
  英珍微怔:“甚么时候呢?”
  姚谦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许久,才笑道:"走罢!"
  他俩沿蒲石路不紧不慢地走着,这条路行人寥寥,显得十分幽静,青砖墙内冒出桃树顶,一枝枝缀满骨朵,向阳的也花开几朵,梧桐树长出新叶子,阳光从罅隙处射下来,晒在脚面上,明晃晃的一团光影,很温暖,一群鸽子朝连绵的屋瓦飞去,能听见拍打翅膀的扑簇声,很沉重,原来想要自由翱翔天空,也需使尽全身力气。
  一片灰白的羽毛轻飘飘落在姚谦的肩膀上,她伸手替他拈掉,他俯首淡笑,眼里蕴藏着光和影。都没有说话,心却是平静的。
  王开照相馆生意冷清,门两边都是玻璃橱窗,里面排着大小不一的照片,有电影明星剧照,有男女的结婚照,还有年轻女孩的自拍照,亦有军校学员的合影,正面、侧面,或坐或蹲,或就笔挺挺地站着。那些人的面目,一旦从跟前走过就记不得了,或许能够记得的,也只有拥有照片、那些有故事的人。
  接待他们的是个年轻人,介绍叫小傅,他歉意地表示,摄影师今朝请假,而自己只是个新手,只怕拍出来效果不佳。
  他直觉认为面前的一对是很挑剔的人。
  姚谦低声和她商量:“要不然.......改日再来?”
  “不!”英珍拒绝的很快,她明显意识到自己的心急,放缓语气微笑道:“择日不如撞日,过了我大抵就会失去兴趣。”她问小傅:“你会用照相机拍照么?”
  小傅道:“这肯定会,只是......”英珍没让他再多说:“会就好!”又问哪里有镜子,她的头发乱了,想梳齐整。
  小傅领她至靠窗的角落,钉子钉在墙上,挂着一个鹅蛋型的镜子,因要照顾个子矮的老妪或孩童,挂的低了些,旁边搁着把绿色塑料梳子,锋利的梳齿间头垢发黑,不晓多少人用过了。她从手提袋里取出一把小象牙梳子,退后两步,扒弯着腿站,才把整张脸嵌在镜子里,她梳了些刘海在额前,显得娇媚些,取出胭脂在颧骨抹晕开来,嘴唇也用指尖沾染的余红涂了涂。
  姚谦站在门前抽烟,蹙眉凝神想着甚么,烟火快烧到手指才按进烟缸揿灭,转身走近英珍,英珍笑着替他扣好衬衫纽扣,一面问:“你的领带呢?”他道:“丢在车里了。”索性把西装脱掉。英珍让他低蹲下身躯,替他梳头,发现一根白发,捏住拔了,梳到鬓边还有星点银白,她思绪有些恍惚,他们都不复年轻了。
  小傅让他们挑选布景墙。有亭台楼阁湖光山色,有十里洋场歌舞生平,还有一年四季风景,亦有车站码头离别。姚谦挑了幅春景图,看见窗台花瓶内插着一束塑料花,去卸下一朵桃花别在衬衫襟前口袋里。
  各种白灯黄灯都大亮,英珍坐在椅上,姚谦站在一旁,手横搭在椅后,似亲密的揽着她般,小傅的头伸进布匣子里,姚谦忽然笑问:“阿珍,你慌张么?”
  英珍也笑了:“我并不慌张!”
  姚谦低道:“我却慌张的很,慌张的手心都冒汗了。”
  骗谁呢?!英珍抿了下嘴唇,闪光灯瞬间在眼睛里炸开,小傅探出头来说结束,啪啪关掉灯光,站在柜前开条子,三日后可取。
  姚谦付了钱,英珍把条子放进手提袋里,俩人一齐走出照相馆,她拦住路边的黄包车,朝他道:“我要走了,和李太太约好打牌,不能迟到!”
  "真的么?"姚谦的神情若有所思,他并没有多做挽留。<br  />  英珍点点头:“是真的!”转身走到车前坐上去,看见他还站在那里目送她,便扬了扬手,嗓音十分地柔和:“姚先生,再见了!”
  姚谦微笑起来:“阿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