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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页

书籍名:《》    作者:莫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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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殴打致伤,诱发死亡。”这是地毯商莱奥波德·勒纳尔被刑事法庭传唤出庭的主要罪名。
              在他周围的是几位主要证人:受害人的未亡人弗拉麦什太太,一个名叫路易·拉杜罗的细木工人,还有一个名叫让·杜尔当的管子工。
              在犯人旁边的,是他的妻子;她穿一身黑衣,个子矮小,长相丑陋,活像一只装扮成贵夫人的猴子。
              下面就是莱奥波德·勒纳尔对这出悲剧的陈述:
              我的天主啊,这的确是一件不幸的事;不过自始至终我才是这件事的第一个受害者,而且这件事的发生绝不是出于我的本意。事实是最能说明问题的,庭长先生。我是一个诚实的人,一个勤劳的人,在我那条街上做地毯生意十六年如一日;大家都认识我,尊敬我,看重我,就像我的街坊邻居,甚至女门房所证明的那样;她可不是一个每天都爱开玩笑的人。我喜欢工作,喜欢节俭,喜欢诚实的人和正当的娱乐。可是该当我倒霉,正是这一点害了我。不过那件事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我还是像过去一样尊重我自己。
              事情是这样的:说话有五年啦,我妻子跟我,我们每逢星期日都到普瓦西[2]去消磨时间。到那里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且不说我们还喜欢钓鱼,唉,是呀,我们非常喜欢钓鱼。这个爱好还是梅莉[3]传给我的;这恶婆娘,她比我还热衷钓鱼。这个泼妇哟,这件事带来的不幸全是她引起的,您下面就会看到。
              我呢,别看我很强壮,我可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一点儿也不凶。至于她!哎呀呀!她呀,外表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因为她长的又小又丑;嘿,其实比黄鼠狼还要鬼呢。我不否认她有不少长处;做商人,她的确是一块好材料。至于她的脾气,请您去跟左邻右舍,甚至可以去跟刚才为我辩白的女门房打听……她们会告诉您一些闻所未闻的事儿。
              她每天都责怪我太温和了:“换了我,这件事上我可不会任人摆布,那件事上我可不会任人摆布!”要是听她的,我一个月至少要打三次架……
              勒纳尔太太打断他的话说:“你就嚼舌头吧;最后再看谁是谁非。”
              他向她回过头去,毫不掩饰地说:
              “喂,我只能把责任往你身上推;反正你……你跟此案无关。”
              然后,他又把脸转向庭长:
              我再接着说。我们就这样每星期六晚上到普瓦西,为的是第二天一清早就可以在那儿钓鱼。对我们来说,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像人们常说的,这已经成了我们的第二天性。说来到今年已经有三年了,我发现了一个地方,那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哎哟哟,那地方在树荫下面,水深至少有八尺,甚至可能有十尺,是一个深坑,嘿,岸边下面还有回流;那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鱼窝,一个钓鱼人的天堂。这个坑,庭长先生,可以说是属于我的,因为我是它的克里斯托福罗·哥伦布[4]。当地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所有人对这件事都没有异议。而且人们一提起来就说:“那里,是勒纳尔先生的地儿。”所以谁也不会去占那个地方,连普吕莫先生也不会去,虽说他抢别人位子是出了名的;我这么说可绝没有冒犯他的意思。
              所以呀,就因为对我那个地方非常有把握,我每次去的时候都像业主一样理所当然。每个星期六,我一到普瓦西,就跟我妻子登上“达利拉”,也就是我们的挪威式小船[5]。这艘船是我们在富尔内斯船厂订造的,这家伙既轻巧又坚固。我说到我们上了船,然后我们就去下饵。在下饵方面,我是没人可比的,那些伙伴们,他们都知道。——您要是问我下的是什么饵,我可不能回答。这跟这回出事没有半点关系;我不能回答,这是我的秘密。——问过我的人不下二百号啦。还有人请我喝烧酒、吃油炸鱼,甚至水手鱼[6],就想引我谈这个!!去看看那些雅罗鱼来不来吧。是呀,甚至有人跟我拍肚皮假装亲热,其实就是想知道我的秘方……只有我妻子知道……不过她也跟我一样不会说出来的!……不是吗,梅莉?……
              庭长打断了他的话:
              “快说正题。”
              被告接着说:我这就说到,我这就说到。七月八号星期六那一天,我们是搭五点二十五分的火车出发的。照每个星期六的老规矩,我们在晚饭前就去下饵了。看样子会有个好天气。我连声对梅莉说:“明天,一定非常好,非常好!”她也回答:“很有希望。”我们俩在一块儿,不谈别的,只谈钓鱼。
              下了饵,我们就回去吃晚饭。我很高兴,因此来了酒兴。一切都因此而起,庭长先生。我于是对梅莉说:“喂,梅莉,天气真好;咱喝一瓶‘睡帽’好吗?”那是一种白烧酒;我们这么称呼它,因为这种酒要是喝得太多了,会让您睡不着觉,就像戴上了睡帽。您一定懂得。
              她回答我:“你要喝随你的便,不过你又会生病的;怕你明天起不来。”
              的确,她说得很有道理,很明智,很谨慎,很有先见之明,我承认。可是我没有能控制住自己,我喝了一整瓶。一切问题都是打这儿来的。
              就这样,我迟迟未能睡着。见鬼!这顶葡萄酒做的帽子,我一直戴到半夜两点钟。后来,扑腾,一下子睡着了;可是一睡不醒,就是天使大声宣布最后的审判我也听不见。
              总之,我妻子早上六点钟摇晃我,我才醒。我一骨碌跳下床,急急忙忙穿上短裤和上衣,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我们就跳上“达利拉”。可是太晚了!当我到达坑边的时候,它已经被人占据了!这种事还从没有发生过,庭长先生,三年以来从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对我的刺激,简直就像有人在我眼皮底下抢劫我似的。我说:“他妈的,妈的,妈的!”我妻子开始跟我啰唣了:“怎么样,叫你喝‘睡帽’呀!去呀,酒鬼!高兴了吧,大傻瓜?”
              我无言以对;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我还是在那个地方的旁边上了岸,想尽量分一点剩菜残羹。那个人,也许他一无所获呢?那么他很快就会走了。
              那是个又矮又瘦的家伙,穿一身白色亚麻布衣裳,戴着一顶大草帽。他妻子也在那儿,是个胖子,在他身后做绒绣。
              见我们在那个地方的附近安顿下来,那女人嘀嘀咕咕地说:“难道这条河边就没有别的地方了吗?”
              我妻子气坏了,回敬道:
              “要是懂礼貌,在占用别人保留的地盘以前,就应该先打听一下当地的习惯。”
              我不想生出是非来,便对妻子说:
              “别说了,梅莉。随他们去,随他们去。咱们等着瞧。”
              我们把船停泊在柳树下面,便上了岸;梅莉和我并排坐着,在紧靠那两口子的地方,钓起鱼来。
              说到这里,庭长先生,我得讲得细些了。
              我们到那儿还不到五分钟,我旁边的那位的渔线就开始下沉了,两次,三次;然后他就钓起了一条,一条有我大腿这么粗的雅罗鱼;也许没那么粗,反正差不离!我呢,我的心怦怦直跳,两鬓都渗出汗来;只听梅莉冲我说:“喂,醉鬼,看见了吧,那个家伙!”
              这当儿,专钓鱼的普瓦西的食品杂货商布吕先生,划着船打这里经过,对我嚷道:“有人占了您的地儿,是不是,勒纳尔先生?”我回答他:“是啊,布吕先生,这世上就是有些不文明的人,连起码的规矩都不懂。”
              我身旁那个穿白色亚麻布衣服的小矮子装作没听见;他老婆也装聋作哑。他那个胖老婆,简直像一头牛犊。
              庭长第二次打断他的话,说:“注意!您在侮辱在场的未亡人弗拉麦什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