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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085 大结局(下)

书籍名:《宫锁雀翎》    作者:杳杳云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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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5

        她清了清嗓子,  “咳。爱卿不必多礼。”

        其实她早就知道他回京了,前些日子上的折子提及过此事,只是没想到会回来的这么快。

        谢玉京起身,  正好与容归玉对上视线。二人不约而同,静默了一会儿。归玉一岁的时候他就离开了,是以印象不深,却敏锐地,  从这个与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男子身上,嗅到了危机感。

        他从容凤笙的怀里下来,站在这个人面前,  眼眸冷冷的,  赫然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谢玉京,“你是谁?”

        谢玉京垂眸,长腿迈开走近一步,无奈气场实在强大,愣是把小归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呲溜,躲到容凤笙的背后。

        他探出脑袋,  皱着眉问,  “你……也是我母皇的男侍吗?”

        “……”

        容凤笙大惊失色。

        “男侍?”谢玉京用很淡的语气说,然后望了望她,  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阿笙,我是你的男侍吗?”

        容凤笙冷汗直冒,“这……都是误会。归玉,不要胡说,这位是——”她连忙拉出小归玉,  企图用他们父子相认,蒙混过关。

        “微臣倒不觉得是什么误会,”谢玉京十分自然地摸了摸容归玉的脑袋,又从怀中掏出给儿子准备的礼物。这才看向她,嘴角微微含着笑意。

        但她觉得那笑容凉飕飕的。

        “陛下在京中的日子,想来过的很是潇洒惬意。”

        “潇洒惬意”四个字一出,她分明觉得后脖颈一凉。他这两年虽然在即墨城,山高水远,可她身边的情形,他未必半点不知。

        她心里七上八下,偏偏要装着淡定,皱着眉,好似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此事说来话长,爱卿且听我狡辩,额,听我细细分说。这绝非我本意,这都是追意公主的意思。”

        清莺啊清莺,委实对不住了。

        谢玉京撩起眼皮,看向远处三两秀美男子,他们打扮得十分出挑,正有说有笑地走过,清朗的声音在这春日洒落,竟是分外令人舒心。

        容凤笙的淡定维持不住了,她哪知道这几个少年郎竟会出现在这里。

        谢玉京这才看向她,口吻还是很淡,“若陛下不是早有此意,追意公主如何能够钻了空子?”

        “这……”容凤笙嗫嚅着说,“这其中是有原因的。他们几个身世堪怜,若是不收,便要被净身为奴。我看了看,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儿郎,何必受此折辱?若是在宫中跟着几位大人学习,说不准将来成材,还能为我大兴所用。”

        “……”

        气氛陷入难言的沉默。

        “归玉,你先去玩好不好?”谢玉京半俯下身,表情温和俨然一副慈父相,容归玉刚得了他的礼物,正是好说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容凤笙眨了眨眼,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背影感到心酸,忽然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往殿内走去。

        她刚刚站稳,他便松开手,冷冷看着她。

        “你这昏君。”谢玉京一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紫檀木瞬间四分五裂,看得她胆战心惊。

        “朕是皇帝,你……放肆。”她板起脸,却因为心虚而显得中气不足,见他还是一脸恼怒,到底是许久不见的思念占据上风,她叹了口气,主动上前握住他的手,“这……我没有碰他们,真的,我心里时时刻刻念的是你,想的是你,又哪来心思跟旁人如何呢?你难道不信我吗?”

        谢玉京垂下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忽然捏住她的后颈,在她耳边咬牙切齿,“要让谁做归玉的父君?”

        原来,最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你,你做,”躲着他的亲吻,容凤笙心里暗暗懊悔,归玉啊归玉,你害死你母皇了!

        她委屈极了,久别重逢,谁知道他就这样待她啊?

        军旅生活大约是不好受的,但必定是特别锻炼人的,反正容凤笙最后,被他亲着亲着就往榻上带,最后都差点死在榻上了。他还生龙活虎,看上去半点都不虚。

        容凤笙欲哭无泪。

        容归玉小小年纪,就有不一般的本事,他记性极好,嘴巴又特别甜,很会讨人欢心。

        容凤笙觉得有些担忧,小小年纪,就有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不知是喜是忧。

        这天傍晚。

        容归玉一手抱着他的陶响球,一手抓着她的衣角,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母皇,今天陪儿臣睡觉,好不好?”

        “不要任性。”她摸了摸他的脸颊,想要严厉却还是忍不住柔声说,“归玉长大了,该学会一个人就寝了。”

        归玉摇了摇头,红红的小嘴扁着,那小表情委屈的很。

        “归玉没有姐姐,没有妹妹,也没有兄弟,归玉只有母皇了。若是连母皇都不要归玉,归玉就只有一个人了。”

        这家伙好的不学,学他爹泪眼汪汪。眼泪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这可怜的,她的心当时就化了,正要被他牵着走。

        “让他哭。”谢玉京却是出现在她身后,冷冷地说,“看他能哭到什么时候。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掉眼泪,像什么样子。”

        “……”


容凤笙不免用指责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容归玉立刻收住了眼泪,抿唇,仰头看着谢玉京,不说话。

        谢玉京亦是居高临下,凉飕飕地盯着这小孩。

        噼里啪啦、火花四溅。

        容凤笙扶额。

        这父子俩……

        容归玉伸手想要她抱,谢玉京立刻揽住了容凤笙的腰,将人往怀里带,挑衅道,“现在你母皇是我的,要人陪,你找旁人去。”

        容归玉若是一只猫,此刻,他浑身的毛已经全部竖起来。

        “母皇!”他大叫一声,扑了过来,可男子的手像是铁钳般怎么也掰不动。他急的直掉眼泪,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像是小桃花精似的,令人保护欲爆棚。

        “母皇。”

        他瓮声瓮气地喊着,也不多说什么,就一声又一声,委屈无助地喊她,喊得她心脏疼的不行,忍不住要偏帮。

        见她面上有了动摇,容归玉看了谢玉京一眼,一个三岁大的孩子,眼神里竟然有几分得意。谢玉京额上青筋猛跳,头一次有了揍人的冲动。

        “孤单么?”他忽地莞尔,俯身对上孩子水灵灵的双眼,“好孩子,父君问你,你想不想有人陪你玩?”

        容归玉警惕地看着他。

        “嗯?想的话,父君有好办法哦。”他伸出手,在儿子的发旋上摸了摸。

        容凤笙叹气,“你幼不幼稚,这是你儿子。”

        容归玉明显有点心动,清清楚楚地问他:

        “你能怎么办?”

        “给你生一个弟弟啊。”

        谢玉京笑得张扬,扣住容凤笙的腰,不让她挣脱,对着一旁的松香道,“还不将太子殿下带回去,好生歇息。”

        ——离了好远都能听见容归玉的大哭声。

        被他半抱半搂地进了内殿,容凤笙直叹气。

        “跟个小孩你较个什么劲。”

        谢玉京哼了一声,“别小看这小子。他心思鬼精,不能惯着,惯着就无法无天了。”

        事实证明,谢玉京是对的。

        第二日,便传来太子殿下大发脾气,差点将一只幼猫淹死在水缸之中的消息,好在他最后,还是将那只猫给救了。但也因此,手背被抓伤了,留下深深的伤痕。

        容凤笙第一次意识到,归玉这孩子天真本性下的残忍。

        看着他白净的小脸,她却并未大发雷霆,而是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十分认真地告诫他。

        “不论是蝼蚁,还是一只猫,都有之命数。世上生灵千万,即便手握权力,也不该肆意剥夺他们的性命。”

        “你是太子,更要以身作则,不能因为个人的喜恶就任性妄为,天下臣民都看着呢。”

        “容归玉,记住了吗?”

        她顿了顿,又道,“母皇可以答应陪你睡。但若你下次还这样乱发脾气,就再也不会陪你了,明白吗?”

        “嗯。”容归玉眼圈红红的,点了点头。见他这般乖巧,她不禁叹了口气,留下来直到哄着他午睡了,才离开。

        而归玉缠着绷带的手,始终放在脸蛋旁边。

        药香中混杂着母皇身上独有的旃檀香气,让他睡的十分安稳,小嘴轻轻翘起。

        等容归玉长到十三岁的时候,已是个秀美如玉的少年郎了,亦不像小时候那般黏她了,变得稳重许多。

        他搬到了东宫居住,性子疏离淡漠,一举一动符合储君标准,文有顾泽芳指导,武有谢玉京提点,倒是文成武就,完美无缺,颇有帝王之相。不仅有手腕能力,更是怀揣着容家人的一份仁心,治下无不臣服。

        而容凤笙,想要离开这座宫廷的愿望,日渐强烈。

        她并不恋权,将手上一些事务给处理完,便退位传给了太子。

        而后与谢玉京一同离宫隐居,去寻找传说中的云寰。

        离开皇宫的第二年,容凤笙立在窗边,看着大雪铺满天地,不禁有些想念那个远在京城的少年。

        不知他纤细的肩膀上,能否挑得起这一份重担?

        饭菜香气传来,诱人馋虫。

        一件大氅被人披在了她的肩上,温暖霎时间传遍全身。修长的手臂从后面环上,将她紧紧抱进怀中。

        容凤笙有些懒散地喟叹了一声。

        忽地目光一凝,“那是?”

        漫天的飞雪中,那条已然结冰的小河边,有一位白衣少年正撑伞行来。

        他似乎在这大雪之中走了很久,脸上、发上都沾满了飞霜。

        他收起了伞,抱在怀中。

        一双白皙的近乎透明的双手冻得通红,纤细的十指交缠着,发狠地搓着,似乎在靠这个动作取暖。

        他忽然抬起眼来。

        那是比河面的冰块还要剔透的一双眼,长而卷曲的睫毛盛着飞雪。

        ……

        笃、笃、笃。

        如此风雪之夜,叩门者,会是何人呢?

        容凤笙笑了笑,走向门边。

        门拉开,一对年轻的夫妻出现在面前,相貌不俗,几乎令人误以为见着了神仙眷侣。那少年却只是眯了眯眼,很有礼貌地不过多打量。

        他垂着眼问:“请问这里,是云寰么?”

        容凤笙一怔,打量着这个古怪的少年,“或许,你找错了。此处并非云寰,我们也在寻找云寰境的所在,但这里应该是最靠近云寰的地方吧。”

        谢玉京亦是搭腔,“这位小兄弟,不知为何会到这里来呢?”

        “我……我也不知道。”

        她看见他冻得发红的手,“快进来暖暖身子吧。”

        “不必。”他拒绝的语气亦是斯文的,很轻,低头抱着伞的样子有点沮丧,“你们是什么人?”

        他终于抬眼,眼中干净剔透,没有半分感情。

        像是六根清净的神仙。

        可这冷漠,又与真正有天人心性的郗鉴雪不同,带着一种遍历生死的沧桑与通透,夹杂着刺骨的寒,瞬间便能将人冻结。

        容凤笙若有所思,“你去云寰做什么呢?”

        他有点怔,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晶,忽然五指收紧,死死地攥在一起。

        “我感到痛苦,我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他们说,云寰有令人不再痛苦之法。”

        “令人不再痛苦之法?”

        他们相视一眼,容凤笙更加觉得这少年古怪了。

        谢玉京却笑了,他挑着眉,调子拖的慢悠悠的,“要想忘记痛苦,唯有忘情。情与爱,是世上万物最大的软肋,若是心有牵挂,你的思绪,便会受到侵扰。”

        白衣人若有所思。

        “唯有斩断这些念头,方能万物皆空,再也不为世上之物所扰乱。俗话说,无欲则刚强,就是这个道理。”

        直到面前那扇门关闭,白衣人都还站在那里,一脸恍惚,没有回过神来。

        容凤笙靠在门后笑他,“你自己都欲念难断,劝人断念?”

        谢玉京道:“谁让你盯着他看那么久?”

        她撑不住,噗嗤一笑。

        “他生得好看,我多看一眼怎么了?哎呀好了好了,万万没有我家夫君好看。别挠那里很痒的哈哈哈……”

        笑声,渐渐传到窗外。<br  />
        飞雪簌簌,而那白衣人沿着河流,踽踽独行,伞面上落满了霜雪晶莹,谁也不知,他究竟要去向哪里。

        或许,会是一段全新的旅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