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厨房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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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很重大的问题，那就是，
你是否可以对自己的冒险历程发自内心地给自己赞美。
——约瑟夫·坎贝尔
一大早，格蕾丝就发现了我前一天晚上贴在冰箱门上的选择地图。一如往常，我被鲜咖啡的味道唤醒，下楼来到厨房。格蕾丝总是起得比我早，她属于那种每天都能快乐地、精力充沛地迎接新一天的那种人。我呢，就刚好相反，我知道这一点有时候让她很生气。她说我每天早晨就像一只刚结束冬眠的熊，我觉得比那要稍微好点儿吧，不过，我确实不太会哼着快乐的小曲儿迎接新的一天。
当我走进厨房时，看到格蕾丝站在冰箱前，背对着我。看她那样子，好像是在全神贯注地研究那张选择地图。我立刻就开始担心她可能会说什么，我想她一定会开始刨根问底，那我就得向她坦白一切了，包括我工作中的问题，还有其他所有的那些事儿。这样就能解释我是怎么得到选择地图的，还有我为什么要把它贴在冰箱上。然后我可能还得告诉她亚历克莎为什么让我去见约瑟夫，如此，极有可能会引爆一片情绪的雷区。
在我正担心怎么才能避免告诉她这一切时，格蕾丝突然转过身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东西？”她问，“简直太棒了！”
她把选择地图从冰箱门上取下来，拿在手里挥动着。我含含糊糊地说，那是公司里一门特殊培训课所发的材料，然后就去倒了两杯咖啡，一杯给我，一杯给她。
“太神奇了，”她说，“我都已经从中有所收获了呢。还记得我给你留言，说我的助理詹妮弗的事儿吗？我想，也许是我最近对她太苛刻了。每次只要我离她稍微近一点儿，我都能明显感觉到她战战兢兢、无所适从的样子。看了选择地图，我明白自己确实是一直在评判她，就像这上面说的，我想这一定也让她很生气。她是弄砸了不少事儿，不过我就在想，我是不是也在其中推波助澜呢？毕竟，如果老板总认为员工一无是处，那么没有哪个员工能把工作做到最好。”
“这都取决于你提出的问题。”我连想都没想，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什么问题？”格蕾丝问，“我跟倒霉的詹妮弗还进行不到那一步呢。”
“这个地图是约瑟夫给我的，据他说……”
“等等，”格蕾丝打断了我，“约瑟夫是谁？”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心里纠结是否要跟她说实话。我决定还是把大事化小，“他是亚历克莎请的一位顾问。”我跟她说。我打定了主意，不向她泄露任何不必要的细节信息。昨天跟约瑟夫的会面结束后，我用了一个小时研究这张地图，并且为格蕾丝可能问到的所有问题都准备好了答案。“他说，很多时候，我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我们向自己或向别人提出的问题，选择地图教的就是这个内容。它提醒我们仔细留意那些问题，因为这些问题会直接影响我们如何思考、如何行动，还会影响到别人对我们的回应。”
格蕾丝看上去有点儿疑惑。我凑过去挨着她，指着岔路口的那个小人儿。“这儿才是关键。”我一边说，一边指着小人儿脑袋上的几个词‘思想、感受、情境’，“我们遇到事儿的那一刻，就是我们开始向自己提问的时候。我们越早意识到自己在问什么越好，这样我们才会有更多的选择。”这真的是我在说话吗？我竟然记得约瑟夫教过的这么多内容，我把自己都给惊到了。我们俩谈得越多，我越觉得QT这个东西还是挺好用的。
“我觉得最主要的就是这两条路，”格蕾丝说着，用手指着两条路分别划了一遍。“走上学习者之路，你就会勇往直前。看，这个人说‘我想要什么？我有哪些选择？’这个人在问‘我能学到什么？’哦，对啊，你说得对，这些全都是问题。而评判者道路上的这个人，他问的都是另一类问题，比如‘该责怪谁？他们怎么这样？’本，我跟你说啊，在办公室里，每次我听到大头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或者听到谁叹口气，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哎哟，天哪，这又怎么了？詹妮弗又把什么搞砸了？’然后，我立马就对她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昨天她干什么了吗，本？她……哦，停！停！我差点儿又直接冲进评判者阵地里去了，是吧？”
“是这样的，”我解释说，“每时每刻，都有事情发生，有好事，也有坏事。这些事在不知不觉中冲击着我们，那么，如果我们有很严重的评判者习气，我们的问题就很容易遵循同一种模式。如果我们更倾向于学习者心态，我们就会提出学习者方向的问题。”
“行动紧随着思想，”格蕾丝补充说，“这是个基本原则。但是我从来没有从提问的角度考虑过这件事，‘行动紧随着我们提出的问题。’我看好像诀窍就在于把我们自己保持在学习者心态的框架里。”
“约瑟夫说，”我告诉格蕾丝，“没有人能永远都处于学习者心态。时不时地滑到评判者一侧是很自然的。其实，我们是不停地在两种心态之间转换的。人性如此。”就在我说这些话的同时，我还在想那天我把她送到机场时我们的争执。我竟然那样对待她，真是无地自容。我还没有准备好跟她把这事儿摊开了说，但至少我要鼓起勇气说一点儿。
“采取评判者心态真的很容易，”我说，我很注意自己的措辞，“比如，那天我准备驶入行车道时，从后面来了一辆出租车，至少超速两倍以上，差点儿没撞到我。我立马就成了评判者了，那速度就像闪电一样，你明白吗？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顷刻之间，我就准备好好揍那小子一顿。”
“有时候啊，你真让我操心。”格蕾丝摇着头说道。
我的双肩开始发紧，我能感觉到自己就要开始自我防卫了。我知道，尽管我从来没有肇过事，但我知道她其实很不认可我的一些驾驶习惯。我们以前也为此争吵过，但是这次，内心有个声音阻止了我，它说兄弟，打住。我深吸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试着放松自己，让气氛轻松起来。
“就举这个例子。现在，有了约瑟夫给的选择地图，我就明白了当时那种紧急状态是怎么把我变成评判者的。我不是想说这事儿我处理得很好，其实我知道我处理得不好，因为后面的几个小时，我都气得要命。用约瑟夫的话说，我是经历了一场‘被评判者劫持’。”
我真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格蕾丝和盘托出：我是怎么自作自受地经历了最近的这些磨难；我曾为了辞不辞职一筹莫展；我当初不得不去见约瑟夫时的那种焦躁不安；我的整个职业生涯曾经就快要灰飞烟灭了，我有多伤心，多担心；还有，本来这就够乱的，格蕾丝还在我们的感情关系上给我压力，这也让我愤怒不已。我的生活简直就成了一个……呃……我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评判者大泥潭，我自己深陷于这潭污泥之中无法自拔。
当我意识到，对于约瑟夫而言，我其实跟他提到的那个爱批评人的主管一样麻烦的时候，我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第一次我萎靡不振地走进他办公室的那天，心里认定跟他的会面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考虑到我当时的心情，他的话竟然还入了我的法耳，真是个奇迹啊。如今，我跟格蕾丝侃侃而谈约瑟夫的那些观点，好像我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似的！
“我想，以后我要是纠结在自己评判者大脑中出不来时，这幅地图可以很好地提醒我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格蕾丝说。她转过身去，在早餐桌前坐下。她喝了一小口咖啡，咬了一小点儿面包片，同时认真地读着眼前的地图。我仍旧站在原地，靠在吧台上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格蕾丝羞答答地抬起头。
“也许，这个能帮到我们……就是，我们的感情问题，”她说，“你觉得呢？”她的语气中毫无一丝责备或批评。对于这一点，我真的很感谢她。
“约瑟夫说，生活中会有很多那样的时刻，当事情发生时，我们就被推上这条道路或那条路……”
“但是，你是怎么想的嘛？”格蕾丝问，“我是说，你觉得这个能不能帮到我们：你和我？”
这一次，我想我是感觉到了她的语气中有一点儿不满。她真的很想让我说一说我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也说过了，”我回答道，“我认为它在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派上用场，我们都可以用一些更好的工具。”
“什么意思，更好的工具？”她问道，听起来是有些恼火了。
我尽量不去与格蕾丝对视。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谈话还是很顺畅的，我可不想让它变味儿。我已经开始问自己：“我刚才说了什么蠢话，把这事儿又弄糟了？她为什么就非得提到我们感情的事儿？也太不是时候了嘛！”然后，我就逮到自己了。那些简单的小问题径直将我推向评判者道路。不过这次，我逮着它了。我似乎看到约瑟夫作为教练，在场外对着我大声地喊：“学习者！学习者！记得用选择地图！改变你的提问！你可以扭转局面的！”几乎是刹那间，一个新问题出现了：“我怎么才能保持住格蕾丝和我之间的正能量？”
“对不起，”格蕾丝说，“我刚意识到，我开始评判你了。”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我感到很不解，然后我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就安心了。格蕾丝刚才开始走向评判者道路，我们都往那儿去了。然后，她自己停下了脚步，我也是。“真是妙不可言！”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你笑什么？”格蕾丝问。她站起来，把盘子放进洗碗池里，转过脸来朝着我。
“老婆，”我说，“你太了不起了！”我用双臂把她拥在怀里。她僵住了，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也还了我一个拥抱。
“你还记得吗，有一天晚上，我们在都会餐厅吃晚饭，我迟到了？”我问。我感觉到她在我肩头点了点头。
“当时我们是真的吵起来了，对吗？我们为是谁记错了时间而争执不休。然后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你突然放下了整个争论，事情就转了方向。我们又和好了。你记得吗？”
“嗯嗯，我当然记得了！”她笑了，在我面颊上留了一吻。
要想严肃认真地回忆那个夜晚，还真是不太容易，但我还是想把自己表达清楚。“约瑟夫讲到要从评判者转变到学习者，我们用一个问题就可以实现转变。”
“就像当时我问自己：‘我是想赢得那场争论呢，还是想度过一个美好夜晚？’”格蕾丝抽身离开我的怀抱，但仍把她的双手搭在我肩上。
“这就是使用魔法的方式喽？”我问。
“一部分啦，”她说着，又靠进我怀里，“但是，我倒是从来没有从提问的角度考虑过这件事。”
“说真的，”我说，仍然想跟她澄清我的意思，“我觉得约瑟夫教我的那些东西你自己就领悟了，你简直就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我打赌你一定是通过改变你的提问做到的，只是你没有意识到而已。你直接把自己带向学习者心态，你就是这样转变自己的心情的。”
“我喜欢那样的转变！”
“我也喜欢。”我说着，又抱了抱她。我仍然很想了解她是怎么实现转变的。“你是怎么学会的？”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上的闹铃就响了起来。格蕾丝总是会定好闹铃，提醒她出门上班的时间到了。
“哦，哎哟！”她叹了口气，突然变得很有职业范儿。“不好意思，本。虽然我很想打个电话，跟他们说我晚点儿到公司，但确实不行。今天早晨有个很重要的会。”
下一秒钟，她已经飞奔上楼，去准备了。20分钟后，她跟我吻别后冲出了房门。在给自己倒第二杯咖啡时，我看了一眼冰箱，发现选择地图不见了。格蕾丝把地图带去上班了！
我坐进车里，正准备去办公室时，发现雨刷下面夹了一张小纸条，是格蕾丝匆匆忙忙写下的一张条儿：
亲爱的，
谢谢你的选择地图，还有今天早晨开心的谈话。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爱你
格蕾丝
我完全没想到格蕾丝会把选择地图带走。那张小条让我感觉美滋滋的，很明显，她喜欢约瑟夫的说法。至少现在，我认为她对我另眼相看了。挺好！我的生活中已然减少了一份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