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花柳情深传

宠文网 > 武侠小说 > 花柳情深传

第16章

书籍名:《花柳情深传》    作者:绿意轩主人
    《花柳情深传》章节:第16章,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不料我那亲戚贪心不足,不顾木行性命,至别处又开了一店,将本行招牌借了去,又钱庄各处移钱,又将木行中客本瞒了我并我那朋友,忽然移去二千元,行中登时不能移运,我二人得知,竭尽心力不能营救。我那亲戚眼见我二人空着手跳了半年,他全然不顾。这边放息的倒不怪他,一齐怪我口快,转向我逼索存款。这里尚有股东见我二人营救,只说我二人管事,一朝折本便一齐向我二人,逼我交还原凑的股来。四面夹攻,其时我自己存款亦有一千四百元,贴了摊账。众人不信,说我假造的,又说我是将人送礼的。其实众凑东不但无钱,并各股应出的亦不齐,不但不齐,各凑东拖去银洋亦不认,那原经手的人又死了,于是我有口难分,不得已至神前焚香。弄了一年多,方将要紧款遗去,其余看情面上一概让讫。尚有一笔公款未清,幸有一知己借我八十元凑用了方将公款弥补。那亲戚不但不顾,且背地里说我坏话,于是至亲骨肉一概以我为口实,至今账目虽了,我手头已赔得一空如洗。”

先生道:“难得你,这个借你钱的姓甚么?”

芝芯道:“姓濮阳,单名增,号益斋,此人有八个字好赠他,你知道哪八个字?就是那‘疏财仗义,拯乏怜才’这八个字。我是用过他钱不止这一次,我若无此人搭救,这次早已丢脸。”

先生道:“为何只少八十元便要丢脸?”

芝芯道:“你不晓得,我原说有经手地方公项。因倒行被人吞吃下去,我须赔出。若像从前有钱时,何怕七八百我皆赔得出。今生意倒闭,你想我从何赔垫?我又是在正场面上人,一时官府追究,若不赔出岂不是丢脸么!故我说此人即是我终身的大恩人。先生你不晓得,我一生从未曾低头过,亦未曾用过别人半毫三分不义的钱财,亦不曾欠过一人的私债,即至今日亦不欠一人,我因此敢说硬话,只见了此人便不能不低头。”

先生笑道:“我闻得人说你平日为人心高气傲,无一人在你眼睛里,有多少人拜服你学问,欲结交你,你总看不起他,为何只用了此人八十元你便如此拜服他?”

芝芯道:“你不晓得,大凡朋友于钱财上原可以有无相通,若朋友倒了运时,你看世上人个个是锦上添花,哪一个肯雪中送炭,这益斋偏于我落魄时借我,是何等眼力,何等胸襟,何等局量,何等学问,不得不叫我十分感激。可怜用了半年,只因了十余元利息,幸他不甚计较。我本要在外赚钱还他,无奈我这数年运气不好,总不能还他,因此我亦无面见他,日后我总须想出一个法子报了这人的大恩方有面孔立在世上,”

先生听了半日说道:“哦,是了,此人是否旧年为国家欠了日本兵费部议息,借民间私债以偿倭款。此人母亲继先夫遗志不要皇上利息,愿将钗环衣饰变卖助银一千两,今年皇上览奏大喜,赏给‘急公好义’匾额,至今四海闻名。阁下所说莫非此个否?”

芝芯道:“正是此人。”

先生又道:“此人母亲姓甚么?”

芝芯道:“这位太夫人姓陈,本系富家女,难得嫁了个丈夫,号西侯,亦是一个孝子,人人皆知道的,可惜西侯公早卒,因此这陈夫人说又是一个节妇。两人早蒙朝迁旌奖过的。”

先生道:“原来如此,但这人见母亲捐银可爱惜否?”

芝芯道:“益斋亦是上承父志又且孝顺母亲,那有丝毫爱惜。”

先生道:“如此便又是个孝子了,大凡孝父母的必有血性,待朋友必是好的。”

芝芯说:“朋友亦尚有好的,但见我没了钱便不像从前到我家一日二次豁拳吃酒的高兴。就绝迹不来了。并那与我说得来的反与我那亲戚同了一路编排我不是,在背面说坏话。我兄弟又怨我了不得,可怜我当时以坐了馆不能分身,到行自己拿了银钱,出入的银钱便弄得我九死一生。”

先生道:“难道人不知你行中有钱存放么?”

芝芯道:“人总疑心我无钱。”

先生道:“我亦疑心。”

芝芯听了便说:“我若无钱将人送礼我便……”

先生听到这句便知芝芯急了要发咒,只得说:“罢了,罢了,我们总是为时文所误不知世情之艰险,然则今日你要到哪里去?”

芝芯道:“我有个学生做饶州浮粱县厘卡上委员,我去寻学生,学生送了我八十元,因从这路回来,不想就遇见了你,我打算过了明年到苏州去。”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第二十二回      苦莲娘夜夫失业    老学究访旧投亲

却说芝芯说要到苏州去,先生说:“又有甚事?”

芝芯说:“我已无钱用,要借笔墨糊口,因至外间撞撞机缘。”

先生道:“你是有本事不怕的,我在外间阅历一番,很晓得时文害人处,我不敢出门干事,只好在常玉山两处小地方撞撞机会。”

二人说完便睡着,次早芝芯便辞了先生过山去了。这先生起来,送芝芯出店回转来。算算三个月薪俸快用尽又要谋一条生路才好。于是这日便奔进玉山城里来。

刚走至玉山东门口,离城尚有二里路的地方,见有一个庙,庙中聚了一群人在那拆字先生摊上要令那拆字先生写绝卖田契,一共七八张,有一张契底做样子,拆字先生说:“你契太多,我一时写不及。”那一群人说:“我今日就要兑债的,你答应我写得及我才肯分中资与你,你为何又说写不及?”正在闹时先生听得走进庙便说:‘我与你们写写好么,是哪家的契你说与我听可好么?”众人见问便丢了那拆字先生一齐拿了笔砚,拉了先生,移了一张桌子出来说:“这先生写写亦好,你要问这卖产业的姓名么,你写好说与你听。”先生听了便照样写。先生写字是快的,不多时写完。众人便说这家人是与浙东一个做广东盐运使姓魏的结亲的,现在这家人家主姓陈名亮轩,于今年中三月中旬死了。他有个孙子娶的亲便是才说的那浙东人做过广东盐运使的孙女,这孙子名叫芰亭,娶亲只一年,今又死了。家中欠人家的债多,因此变了产业完债。先生听了说:“原来我这女学生嫁在这里。”又问众人:“住在何处?我与芰亭兄妻子有世谊的,要去看看他。”众人便指了一条路,又告诉了如何门向,先生便照众人所说寻去。

且说阿莲自嫁了陈家,他姑婆即前日将阿莲收回家的那个陈小姐。不上一年,听得他丈夫在外游幕,病死在营盘中。小姐听见凶倌,蹄远不能搬灵,日夜啼哭,不多时亦病死在娘家。接着连亮轩又去世。芰亭与阿莲成亲后却也生了个儿子名硕泉,就得了瘟疫症,只七日亦死。可怜阿莲年轻,叠遭大故,又脚小,在家时到书馆且要人背,逃反时亦是雪花背的,且肌骨柔脆,那能吃得苦住。自他太公、姑婆、丈夫三人死后,阿莲便举目无亲,家中因连年死人亏空了四五千元,亮轩做官时宦囊本不多,又被芰亭的父亲名叫世绅在世时又耗去一小半,故芰亭死后尽将田产业卖。幸得阿莲虽脚小不能做别事,于文理上固是通通的,但女子虽通文理,不阅历世情亦是无用。

这日卖田时已被刚才这一群人打了夹板去,阿莲全然不知。是时阿莲在家只一人,不便雇男仆,只雇一乳媪,就是乳硕泉的。阿莲手头亦拮据,幸亏三代灵柩五七外即安葬,但是主仆两人同住,又有硕泉带在怀中不觉离手,又只剩得这点骨肉,阿莲是自然爱惜,便将硬泉交托与乳媪,不令乳媪到厨房做事,阿莲自己去做。谁知阿莲心里想做,无奈力不能行,一味死挣,心里又痛,便觉五心发热。饭虽煮好,便点粒不能吃,见了床和身便倒。皮肉又嫩,遇着起冻时两手便生冻疮,手背开裂如水纹一般。遇着热天周身生痱子,密密层层不能着指。有时做得脱了形,一病便是二三月。阿莲心想自知做不得,无奈家中无钱,又不能再雇女仆,只得拼命做,便做得一身皆病。看官知道,此种女子皆是小时裹小脚时不便行动,于是筋也柔了,骨亦弱了,寒暑便不能耐了。到得大时,筋骨已定,便一些苦吃不住,若勉强挣扎,即不生病做事亦觉十分吃力,皆是小时不习劳之故。可知女子小时不必与他裹脚,学学粗事,筋骨坚固,到大时便风寒暑湿皆能抵御,不至如此吃苦了。

且说这孔先生来寻阿莲,寻阿莲门便去叩门,不料阿莲自己来开门,见了面先生不认得,原来阿莲生了满头热疮,阿莲却认得早日从过读书的先生,未叫出“先生”二字,那眼泪早巳流下来。先生仔细认认才问:“你这人可不是魏小姐么?”阿莲说:“何尝不是,先生不认得,我是离死不远了。”阿莲便请先生里边坐。先生见他家如此情形,四处皆挂孝,又见他一人,房子又是大大的,便知自己出嫁,丈夫死过了不便问。谁知阿莲自逃难时说起,一五一十直说到丈夫已死,自己不能吃苦,日日生病的说话说了一遍。一路说一路哭,先生只得用言语安慰他。便问:“今日你家兄弟好么?”阿莲便又将镜如到这里看过,华如中了两榜,捐了知府,水如已讨亲,惟有月如未娶的说话又细细说了一遍。先生听了便想:“想时文却是有法的,华如当时说我不善变化即不能中,此话果被他说得着。何不如我也到江苏寻他去。”自此便存心到江苏。

当下先生叙谈了半天亦不见有茶来,便知他家无下人,即要想走,阿莲说:“先生不要去,我尚有要话与先生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