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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浴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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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书籍名:《雪浴长风》    作者:梁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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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日本鬼子经常在咱们这一带为非作歹,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国民党在前年同日本鬼子签订了‘塘沽协定’⑴,把冀东划为非武装区。说是非武装区,是说中国军队不许到这里,日本军队却可以随便进出。这实际上是把冀东还有其他一些地方让给了日本鬼子。”

梁万禄停了一下,接着给儿子讲形势:“今年夏天时候国民党又同日本人订立了‘何梅协定’⑵,彻底把河北省送给了日本子,还不许中国人民抗日。”

梁凯听着爸爸的话惊奇起来,悄声问道:“爸爸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知道这么清楚?都是谁说的?”

爸爸说:“谁说的?说这些事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人。”

梁凯问:“那是什么人?”

爸爸说:“共产党。也叫布尔什维克。”

梁凯问:“共产党?咱们这里也有共产党?怎么还叫布尔什维克这么个怪名字?”

爸爸说:“有。当然有。只有这些人才是中国人的主心骨。共产党才是真正为国为民着想的。听说这共产党是从外国传进来的,共产党的外国名字叫布尔什维克。”

梁凯说:“我也听说了一些共产党的事。可是也听说,谁跟共产党有来往,谁就掉脑袋。”

爸爸说:“是呀。咱们不说这些了。墙里说话,墙外听。”

梁万禄又讲了一些赵各庄煤矿近来的情况。爷两个人一直唠到深夜。最后爸爸告诉儿子,这些话在外边绝对不要说。说了会惹祸的。爸爸觉得儿子这一趟闯关东,成熟多了,晨子大了。

丢失表弟给舅做儿

梁万禄妻子还挂心着自己的侄子彩儿头,第二天早晨问晨子:“你回来了,彩儿头也回来了吗?他好吗?”

梁凯突然惊呆了,说:“彩儿头?他不是早回来了吗?”

梁万禄突然觉得大事不妙,忙问:“怎么,彩儿头没有同你在一起吗?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梁凯说:“我们去年就分手了。我们走到新民时,我说去法库,法库人熟悉,找小工也容易。彩儿头说他要去钱家寨,钱家寨的钱好挣,他认识的好几个人都到了钱家寨,都挣了钱。他还说,他不想在外边长期呆,少则仨月,多则半年就回老家。我还以为他早回来了呢。”

梁万禄生气地说:“你这混小子,我看你怎么向你大舅交代。彩儿头是你领出去的。”梁万禄停了一下,“你今天就到你姥家去,向你大舅说明白。你大舅怎么处置你,你都得听。打你骂你,你都得受着。问题是你怎么想办法把彩儿头找回来。你大舅就那么一个儿子。他决饶不了你。”

梁凯可害怕了,把彩儿头给丢了。

下午,梁凯来到前小寨。陈连仲已经知道梁凯回来了。梁凯一进屋,看见大舅一脸怒气,就低下了头慢慢地走到大舅跟前,给大舅鞠了一躬,说了句“大舅好。”

陈连仲生气地说,“好什么好。你把彩儿头给我带哪儿去了?”

梁凯又把他们去关东到新民两人分手的事说了一遍。陈连仲听了,默默坐着,两眼直直地望着梁凯,眼泪扑簌簌往下流。嘴里喃喃说道:“彩儿头,我的彩儿头,你现在在哪儿呀?”大妗子在一旁早已经哭成了泪人说:“晨子,你还我的彩儿头,你还我的彩儿头。”说着,干瘪的拳头无力的打在梁凯后背上。梁凯看见大舅和大妗子都哭了,也止不住哭起来。

二舅陈连科听说梁凯来了,也过来想听听舅舅外甥说话。这会儿看着几个人都哭,说道:“这样哭也不行呀。”对梁凯说:“你还得想办法把彩儿头找回来了呀。”

梁凯说:“去年我们就分手了,他去了钱家寨。关东地方那么大,钱家寨那地方我从来就没有去过,我到哪儿去找呀。再说如今的关东已经被日本鬼子占领了,中国人行动也不那么方便了。”

大舅说:“不行,你把我的彩儿头领走了,你必须还我的彩儿头。不还我的彩儿头,我饶不了你。”

大妗子说:“今天你要不想出法儿来还我的彩儿头,你就不用想出这个屋。”

梁凯说:“大舅,大妗子。外甥可真的没有办法了。要不明天我就走,去钱家寨找彩儿头去。”

大舅说:“去吧。明天就走。找不到彩儿头,你不用回来。”

大妗子对大舅说:“那怎么行。一个彩儿头丢了,你还要把梁凯也丢了呀。”

大舅没有说什么。大妗子说:“你到钱家寨,顶多一年。找到找不到都得回来。”

梁凯说:“行。明天我就走。”

陈连仲在旁边插话说:“前几天西头张家二小子刚从钱家寨回来。问问他在钱家寨见到咱们彩儿头没有。然后在决定晨子去不去钱家寨。”

大妗子说:“他二叔现在就去问问。我们等着。”嫂子称呼小叔子都是按照孩子的称呼,把陈连仲的二弟叫作孩子他二叔,简称他二叔。

陈连仲去了。过了抽两袋烟的功夫回来了。告诉说这附近到钱家寨去的人在钱家寨彼此都有联系。可是人们都没有提起过彩儿头。还说如果彩儿头去了钱家寨,他们肯定会知道的,因为一个庄的人基本都住在一起。这下子可把陈连仲难住了。不让梁凯去找,难到儿子就这么没了不成?让梁凯去找,那关东比关里还大,找一个人就像大海捞针,哪儿找去呀。儿子找不到,再搭上一个外甥,那就问题更大了。老两口子只是相互垂泪,啥也不说。沉默了好久。

梁凯说:“大舅,大妗子,不要哭了。明天我就起身去关东。”大舅大妗子听了啥也没说,就是低着头哭泣,眼泪扑簌簌不断地流。又过了好久好久,梁凯怯怯地问:“大舅,大妗子明天我走可以走吗?”大舅满脸是泪,说:“时间不早了,今天睡觉吧,明天再说吧。”这一夜,大家几乎都没有睡着,都在想怎么办。第二天早晨,大舅还是没有拿定主意怎么办。但是已经决定不让梁凯去关东了,说:“这时候关东的天气已经冷了,冻天冻地的,明年开春再说吧。今年冬天彩儿头也许就回来了。”

梁凯也想了一夜,到关东去找彩儿头真是一点信心也没有。可是大舅就那么一个儿子,如果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谁给大舅养老送终呀。于是向大舅说:“大舅大妗子,我想好了。彩儿头表弟若回来,大家皆大欢喜,若不回来,我就给大舅大妗子当儿子。”

大舅说:“这事可得同你爸爸妈妈商量商量。”

梁凯说:“不用商量。我来的时候,我爸爸说了,大舅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听大舅的。”

大妗子说:“若让我的大外甥给我当儿子,那我可是求之不得。赶明儿,彩儿头回来了,我就有两个儿子了。你爸爸妈妈有四个儿子,把你给我们,还有三个呢。”大妗子不流泪了。

大舅想了想:“再看几年吧。如果再过几年彩儿头还不回来,就把你过房过来。”

可是彩儿头从那以后一直没有音信。虽然没有正式举办过房儿子的仪式,陈连仲已经把梁凯当作自己的儿子了。两年后,抗日战争爆发了,梁凯参加了抗日游击队,这举办过房儿子的事也就放下了。直到陈连仲老两口子相继去世,还想着梁凯是自己的过房儿子。这是后话。

这真是:

福偏单至祸成双,弟病刚好兄又伤,

泪洒关东失表弟,归来忧国几回肠。

下矿井寻求事理出煤窑暗承重任

人活一世百年匆,明白糊涂大不同。

近墨成黑近朱赤,随鹰展翅便鹏程。

煤窑下边有高人

晨子从法库回来以后,同爸爸商量今后做什么。爸爸说,还是下窑做矿工吧。做矿工辛苦,危险,可是工人里头有能人明白人。跟这些人在一起,能明白许多道理。人活一世,要活个明白。像以前那样,从小到老,稀里糊涂活一辈子,活的没有价值。如今国家大难临头,老百姓大难临头,还那么稀里糊涂活着,这个国家就更没有希望了。这同梁凯的心思想到一块去了。梁凯心里想的是,关东跑了一趟没能挣回钱来,还是踏踏实实下窑吃苦受累挣钱,贴补家庭。在梁凯心深处,着急下窑的另外两个原因一是想念范师父这样的好师父,更愿意同节振国这样的好弟兄们在一起,二是听爸爸说,工人中有共产党,很想见识见识这样的了不起的人,从这些人中明白更多的道理,知道知道救国救民的高论。

梁凯回家两天后又下窑了。因为梁凯受伤算是工伤,再加上不断有人离开煤窑,工人缺额不少,因此梁凯再来上工,矿方倒是没有刁难。梁凯很快又重新容入每天‘下井似花子,上井如黑炭’的煤矿工人队伍中。

日本鬼子逼人吃盐

1935年11月在日本军队刺刀的威逼下,在冀东搜罗的几个汉奸,成立了“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各个县的政权机构都设日本“顾问”。实际上日本子成了太上皇,政府都成了傀儡。日本子说东,县长不敢往西,日本子说抓猴,县长不敢摸鸡。

因为有塘沽协定,日本军队可以在冀东任意行动,在冀东的中国军队都是亲日的军队,因而倒也没有什么战事。

西新庄的人以前见过日本兵。那时梁万禄家还在老宅子住,日本鬼子抗着大盖枪,一队一队经过西新庄,从东往西过。晚上,有时候日本兵就住在庄里。鬼子兵拣好房子住。哪家被选中了,这家人就要临时到别人家住,并且要给柴,给盐,给挑水,他们自己带米做饭吃。鬼子兵一住下,满庄都是黄乎乎的鬼子兵,屋里、院子里、街上到处都是。对日本兵没人敢惹。日本子让老百姓去挑水抬水。因为井少,水深,日本兵做饭人多用水多,老百姓到井沿排队给日本人抬水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