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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浴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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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书籍名:《雪浴长风》    作者:梁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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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莲凤说:“我没让你说日本人可能干预这段。这段意思还要讨论嘛。”节振国说:“如今大伙都揭不开锅是最要紧的事。用煤换粮食,是个办法。可是老二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事容我再想一想,我再同胡志发商量商量。”节振国说的老二指的是磕头弟兄纪振声。夏莲凤说:“做事情,不能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走路不能怕树叶掉在头上砸死。常言说的好:胆小不得江山坐,胆大江山坐的牢。”节振国说:“老三,今天你是怎么了?容我想想嘛。今天晚了,回去睡觉吧。”

煤厂喋血

第二天晚上,大约十点钟光景,人们挑筐背篓,提着铁锹抗着镐,一拨一群的往煤厂去。东煤厂大门口一会儿集聚了几百号人,有男有女,有年轻力壮的,也有老人和孩子。大门口的矿警不让进煤厂。一个老人上前问矿警:“我说你是不是中国人?这些天家家都在挨饿,你不知道吗?这煤是咱们中国人挖的,我们背一些换点粮食吃,你怎么就不让?”矿警说:“我也知道大家在挨饿。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看不住煤,我们的饭碗就砸了。”有人说:“你们怕砸饭碗,就不怕大家都挨饿?你还有没有良心?”矿警不语。另一个人说:“嘿,我说矿警兄弟,今天的事没有你的责任。你让开点儿就行了。”矿警还是堵着大门不语。这时,夏莲凤上前说:“不用给他分辩。我们进煤厂!”说着硬往里进。煤厂大门是一个栅栏门,一群人呼啦一下挤开了大门,人们像潮水一样涌了进去。

两个矿警被挤到一边,急忙掏出哨子吹起来。听到哨子声,后屋里的矿警急忙出来,一看黑压压一片,整个煤厂都挤满了人,谁也没有办法。一个矿警说:“快去报告上司呀。”另一个说:“这么晚了,上司早搂着老婆睡觉了。再说住在什么地方谁知道呀?”一个矿警说:“我们开枪。一开枪,上司就知道了。”另一个矿警说:“你开枪?你就那么缺德?说不准一枪打上的就是你大爷。”这个矿警说:“朝天开枪呀。”旁边一个矿警说:“枪声一响,上司还没有来,这些人早把你我踩成肉酱了。”

人们一边往煤厂里涌,一边往外背煤挑煤,大门拥挤不堪。煤厂的院墙不高,有的地方已经倒塌。人们就从不高的墙上来回运煤。整个煤厂乱成一片,人声鼎沸,锹镐叮当。

这时候,突然,乒!乒!乒!三声向天放的枪响。显然是矿警向上司报警了。人们立刻乱起来。有的急急忙忙往煤厂外跑,有的刚来的,不敢往前走了。有的女人哭喊着找孩子,有的孩子哇哇大哭找大人。有一群青壮年男子提着铁锹和镐头去找矿警。矿警们立刻吓得躲到屋子里不敢出来。有人高喊,大家快装煤,快撤。

当时节振国正带领梁凯到胡志发家商量如何解决大家眼前的困难。突然胡志发的孩子跑进屋子来,说很多人都到煤厂抢煤去了。胡志发一听,着急地说:“怎么搞的,怎么这么莽撞。这样要给人家抓住把柄的,我们要吃大亏的。”节振国说:“我跟他们说,听我的信再行动。怎么我没说话就行动了。”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梁凯也紧紧跟了出来。胡志发说:“你这么风风火火地去,也解决不了问题。”节振国说:“解决不了问题我也得去。如果工人吃了亏,我这个纠察队长不在现场,我还对得起弟兄们嘛。”说着冲了出来。三个人顺着人流往煤厂跑。节振国三人刚到煤厂边上,就听到三声枪响。节振国大喊:“弟兄们,父老们,快撤。这里危险。”有的人开始撤离煤厂,有的人还在往筐里装煤。节振国上前说:“别装煤了,快走。枪一响,日本宪兵就会来的。”节振国劝走了这边的人又劝那边的人。就在这个时候,煤厂外突然“巴勾!”“巴勾!”“巴勾!”又响了三枪。胡志发和节振国知道这枪声是三八大盖的枪声,是日本宪兵来了。胡志发说:“快,分别催促大家立刻离开煤厂。”三个人分别向人多的地方跑去,高喊:“快离开煤厂,日本宪兵来了。”随着喊声,“巴勾!”“巴勾!”“巴勾!”……枪声在人们头上响起来。煤厂大乱,人们像炸营似的四处逃散。人挤人,人踩人,喊爹叫娘,没命的往煤厂外边拥挤逃跑。筐、篓、铁锹、镐头扔了一地;鞋、帽、坎肩、褂子到处都是。三八大盖“巴勾!”“巴勾!”地在人们头顶上响着,有的人头上、胳膊上、身上,流着血,不知道是枪打的还是碰伤的,顾不得包扎,用手捂着伤口跑。有的人腿和脚扎破了,划破了,全然不知。

节振国、胡志发、梁凯、纪振声分别带着几拨人稳住阵脚,迅速而有秩序地撤离了煤厂。梁凯的胳膊被木头栅栏上的钉子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梁凯马上把衣服撕下一条,包扎上,止住血,继续带领大家撤离。

到深夜,人们都撤离出来了。

五个弟兄不知下落

节振国连夜到锅伙里看望梁凯和其他受伤的弟兄,打听锅伙里各个帮派工人中有没有没回来的人。第二天一清早又挨家挨户看望受伤的人,打听有没有没回来的。节振国得知受伤的人有十好几个,但是伤势都不是很重,其中只有两个是枪伤,一个打到胳膊上,一个打到肩上都不是致命的地方。其他伤者都是磕磕碰碰受的伤。这倒不令人挂念。最让人挂念的是有七个人没有回来,其中有纪振声和夏莲凤。节振国一得到这个消息,头立刻胀得很大。心想,如果两个磕头弟兄都被打死了,我这个大哥就太对不起弟弟了,我一定要找到是谁杀害了我的两个兄弟,一定要给他们俩报仇。还有那五个工人弟兄,我要一个一个给他们报仇。可又一想,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的下落。谁能知道他们的下落呢?还得从煤厂入手,煤厂的那些警察可能知道情况。傍晚,节振国托人悄悄到煤厂矿警的熟悉人那里打听,矿警说,煤厂里没有被打死的人,但是他们的弟兄看见有人被日本宪兵抓走了。还说,有人听见日本宪兵翻译同宪兵带来的汉奸狗子说,要找到节振国,抓住节振国。结果是节振国没有遇到,却认出了纪振声和夏莲凤,知道是节振国的把兄弟,就把这两个人抓走了。还有几个跑得慢的也被抓走了。得知这些消息,节振国心里有了一线希望。

晚上,节振国和梁凯又到胡志发家里。胡志发看见梁凯来了,问“你的胳膊怎么样?”梁凯说:“只是伤了皮和肉,没事了。”胡志发说:“没有伤筋动骨就容易好。”两人坐下来,说起抢煤厂的事来。胡志发说:“这场灾难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这样一闹,把咱们罢工的计划打乱了,让对手抓住了把柄,使得我们吃了大亏。英国人本来就不打算答应咱们的罢工条件,这回他们会说,工人受伤是你们自己闹的,与矿上工作无关。日本子也干预了,更增加了罢工胜利的难度。做什么事情,尤其是大事情,都要讲究板眼,也就书上的要讲究策略。做事不是一板一眼,不讲究策略,要么斗争归于失败,要么虽然最后获得成功,但是要付出不该付出的巨大代价。”节振国说:“这次就怪我。那天我不该说那样不肯定的话,如果说根本就不行,也就没有这场子事了。”胡志发说:“你那天没有明确说不让去,可是也明确说了,要听你的回话呀。因此主要责任不在你。”节振国说:“那主要责任在谁?”胡志发说:“我说了,你别不爱听,这次出事主要在夏莲凤。他是你的磕头兄弟,现在又被日本宪兵抓去了,生死不明,我这么说,你会不高兴。但是,不高兴,今天我也得说。”节振国瞪着两眼,诧异地听胡志发说道:“别人告诉我,那天晚上,是夏莲凤通知大家去抢煤,而且还说是节振国同意了。告诉大家要都去,人多势众,不会出事的。在家的人都要去。大家要尽量悄默声的,悄悄告诉彼此的朋友和邻居。晚上十点,大家一起出发。有了煤,就能换粮食了。等纪振声知道的时候,人们已经开始涌向煤厂了,想拦都拦不住。纪振声问大家,谁让去的,大家都说是夏莲凤说的,是节振国同意的。纪振声找到夏莲凤,问‘大哥同意大家到煤厂抢煤了?’夏莲凤嗯了一声,说现在大家都行动起来了,不要给泼冷水了。纪振声怕出事,也随着大家去了煤厂。”梁凯说:“都怪我,脑子一热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我不出这么个馊主意,就没有这场灾难了。”胡志发说:“这也难怪。人急主意乱,马慌不识途嘛。现在事情已经出了,燃眉之急是打听被抓去的人和不知道下落的人。”节振国说:“对,明天我托人到古冶打听打听,日本宪兵到底抓了几个人。梁凯,你在榛子镇不是有个认识个当警防队队长吗?这个人怎么样?有没有中国人的良心?能不能请他托人再打听打听。”梁凯说:“这个人叫朱印范,为人不错。鬼子有什么事,他常常先悄悄告诉可能受牵连的人,或者准备准备,或者躲一躲。我看这个人还是挺有良心的。我可以找他,让他给打听打听。”节振国说:“你怎么认识他的呢?”梁凯说:“我当然认识了,他的媳妇是我们庄梁福德的妹妹。他是西新庄的姑爷,论着他还得叫我叔叔呢。”

宪兵抓去六个工友

两天后,消息都来了。七个人里,古冶日本宪兵抓去了六个,其中有纪振声和夏莲凤。他们都挨了打,问他们这次抢煤厂是不是共产党鼓动的?谁是共产党?节振国是不是共产党?他们都一口咬定是自己去的,没有共产党鼓动,他们谁也不是共产党,节振国也不是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