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魔剑风云录

宠文网 > 玄幻小说 > 魔剑风云录

第二十九章 托死求生不负初衷 以真作假大白隐痛

书籍名:《魔剑风云录》    作者:薜白衣
    《魔剑风云录》章节:第二十九章 托死求生不负初衷 以真作假大白隐痛,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依旧是这间精致的小筑,秋雨痕依旧带着她绵绵悠长的愁思独坐窗前,迷茫于爱恨之间。李南群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秋雨痕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在穿透自己的身形,始终无法想象,一个人的目光从当年的纯真质朴到今日的凶狠阴毒,怎就改变的如此彻底。人,为什么总会被现实改变,而不是改变现实。

        她的思维似乎被李南群洞悉,他淡然一笑,无意打断她对往昔的追忆。两人久久僵持,一语不发,直到门上传来叩击声。进来的是江念奴。秋雨痕回首茫然扫了她一眼,如若不认识般的又转开了头。李南群有些不悦不速之客的打扰,问:“什么事?”江念奴道:“花倚绿、凌冰妆及那名炼药老人一齐服毒身亡了。”李南群霍然长身而立,厉声叱道:“都死了?”

        江念奴道:“等发现时俱已脉息全无,别人死倒也罢了,炼药老人一死岂非要断‘飘仙散’的根。凌冰妆倒有口舌之能,竟能说服他一起死。”李南群喃喃问:“倚绿也死了?”秋雨痕:“你还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吗?”

        李南群喝问:“她们的尸首呢?”江念奴道:“按惯例已送往平崖。”目光一阵游移,失声道:“莫非……我们上当了。”李南群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的向外冲出,江念奴唯恐落后,急忙尾随跟上。

        秋雨痕正惊疑不定间,门外传来一下闷哼,紧接着,门轻启一缝,闪进两个人来。她们竟是红叶、紫竹二人。紫竹娘子哑声道:“秋姑娘,快跟我们走吧。”秋雨痕还要详问,红叶娘子已然不耐,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向她面上蒙去。秋雨痕只觉鼻端嗅到一股浓烈的药味,立时被迷晕过去。红叶、紫竹一边一个将她搀住。

        树萌深处,殷梨不停的来回徘徊,那姓秦的小童一刻不离的守着兰儿,跟在她身后。见红叶、紫竹架着秋雨痕仓皇而来,忙迎上去。红叶娘子道:“多谢夫人放我们一条生路。”殷梨幽幽而叹,“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能为你们指一条路,却未必是生路。一切都看彼此的造化了。”紫竹娘子牙一咬,“箭在弦,已不得不发了。圣女深嫉我与红叶,主公对我们也心生猜忌,我们若再不逃,迟早也会落得与银屏娘子同样的下场的。夫人,你以后也千万当心。”

        殷梨断然道:“南群不会害我的,我这辈子也不会舍他而去。”红叶、紫竹见她义正词严,不敢再多说话。殷梨揭下蒙在秋雨痕脸上的药帕,小声唤道:“梦姐姐,梦姐姐,醒醒吧。”秋雨痕茫然睁眼。殷梨又轻唤一声,“梦姐姐!”一语仿佛又唤起彼此对往昔的追忆。

        殷梨问:“你可还恨我?”秋雨痕摇头,“何需相恨?”殷梨道:“那我也心安了,我还有事相托于你。日后我若不测,两个孩子就皆托附姐姐了。”秋雨痕悚然。

        红叶娘子局促不安的四下环顾,道:“夫人,你说你有办法让我们出去的。”殷梨指着前面,道:“此山崖壁上有一人工开凿的小道,乃先人所留。你们顺藤而下不过一二十丈便可见。道虽险,以你们的武功却也无妨。靠山壁的洞崖里,我已为你们贮存了清水食物,你们可在那里将息一二日再走。”

        红叶、紫竹心急如焚,不等她把话说完已急不可待的顺藤而下。秋雨痕道:“多谢指点了。”殷梨背过身去,“不必谢我,这是兰儿他俩玩耍时发现的,与我不相干,南群也不知道这条出宫的密道。”秋雨痕见她背对自己,知她所想,轻声道:“你保重,我去了。”续红叶、紫竹二人之后也顺藤而下。那古藤历经百载坚韧牢固,但自峭壁爬下,看头顶蓝天白云,望足底虚空飘渺,也心胆俱寒。总算红叶、紫竹皆是习武之人,秋雨痕虽心脉受制,手足无力,但三人协力却也无碍。

        红叶娘子一足踏实,心中狂喜溢于言表,放声高叫。紫竹娘子急掩她口,嗔道:“噤声,莫招来无妄之灾。”红叶娘子眉尖眼底皆有春情,连声问:“你说锋哥会在山下等我们吗?”秋雨痕知她所言“锋哥”乃指凌锋傲,她如今固然情意绵绵,只恐凌锋傲对她只是假意以对,只得装作没听见的四下张望。

        这条小道,乃至凿于崖壁间的洞穴皆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想必是先人为后人避难所开。三人就地歇息,并从洞中取了清水食物裹腹。

        秋雨痕一直心不在焉,食难下咽。天空中,苍鹰飞旋。紫竹娘子向前一指,叫道:“你们看,崖上升起烽火,看来炼药老人与花姑娘、凌姑娘的尸体要被送去饲鹰了。”秋雨痕胸口一闷,一阵恶心,险些呕出来。

        红叶娘子叹道:“连手足也不放过,何况我等姬妾,与其在他身边终日提心吊胆,不如早散,各自去寻各自的幸福。秋姑娘,你说对吗?”秋雨痕冷冷道:“我的幸福早已失落,天涯海角也寻不回了。”

        前方平崖上一阵嘈杂,只见一只巨大的雄鹰从空中飞旋扑下。秋雨痕扭头不忍卒看。鹰扑下来,铁翼几已触及地面,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凌冰妆霍然拔地而起,身形快捷如电光石火,一下扑在了鹰背上。与此同时,灵风子、花倚绿也一跃而起。灵风子随手一掷,将花倚绿掷上鹰背。鹰受惊振翅而飞,灵风子情急下死命抓住鹰脚,晃晃悠悠随鹰飞去。一切变故说时迟,那时快,均在兔起鹘落的一瞬间,惊得在场每一个人目瞪口呆。

        李南群飞步抢上平崖,却已迟了一步,眼见三人乘鹰飞去,气得脸色铁青。地尊道:“花倚绿、凌冰妆中毒已深,命不长久。倒是那炼药老人为防他炼药时受谷中瘴气毒害,常年给他服食补药,只怕已能自抗体内之毒了。”李南群冷冷道:“他逃不掉的。”话刚说完,江念奴又来禀,“属下刚刚得讯,红叶娘子、紫竹娘子挟秋雨痕乘乱遁逃。”李南群目中射出棱棱锋芒,半晌才从齿缝间挤出“贱人”二字,也不知骂的是谁。

        这些话自然传不到离他甚远的红叶、紫竹及秋雨痕耳中,但方才神乎其神的一幕已令她们看得忘乎所以了。紫竹娘子道:“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只有凌冰妆才想得出如此险招。”秋雨痕想:“也只有她才能匹配林大哥。”红叶娘子道:“他们一逃,主公必下令封山捕人,我们还是快快离开这儿才好。秋姑娘,我们走吧。”

        秋雨痕满腹心事,神志兀自痴迷,未走得几步,一脚已在石头裂缝间扭伤,足踝肿得老高,再走不动路。红叶娘子急得连连搓手,“这可如何是好?”秋雨痕见她又急又怕的样子,很是过意不去,道:“你们不必管我的,先走好了。”紫竹娘子踌躇道:“这如何使得?”秋雨痕:“如何使不得,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若再连累你们,岂非更叫我过意不去。好在这里清水食物俱全,我将息上一两天,等脚不疼了,便可来赶上你们。”

        紫竹娘子想了想,道:“这样也好,你自己多当心吧。”秋雨痕微微一笑,“你们也是。”红叶、紫竹遂不再停留,一前一后疾奔下山。没有秋雨痕夹在她们中间,她们的步履显然要轻快很多。见她们远去,秋雨痕心下稍安,连脚也不觉得那么疼了,缩身在洞中,倚壁酣然睡去。

        山风阵阵,泛肤刺骨。睡梦中的秋雨痕微觉寒意,她缩了缩身,才惊觉身畔竟立了一个人,她惊跳起来。那人道:“你怎会在此?”声音倒熟悉,秋雨痕看他一眼,微松一气,“花先生,原来是你。”

        花谢春从喉咙处咕哝了一声,算是默认。秋雨痕道:“你可遇见花姑娘了,她才逃出去。”花谢春一怔,“倚绿,她在这里吗?我很久都没看见她了。”秋雨痕将所知所晓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花谢春暗自吃惊,“原来倚绿竟去找了她亲爹,她以为可以父女团聚,其实根本是飞蛾扑火,恐怕也难逃如她娘一样的灾厄。”

        秋雨痕见花谢春久久沉默,急道:“花先生,你一定要救她一救。”花谢春躁然,“女心外向,我有什么办法救她,何况害她的人是她亲父兄,我凭什么要替她强出头。”秋雨痕道:“花姑娘已经知道错了。她正是不肯帮她的亲父来害你才遭迫害的,怎么你也这么心狠,怪不得凌姑娘说花姑娘夹在亲仇之间,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花谢春怒道:“这是我与他们间的私怨,偏要你来多嘴。我任由她自生自灭总强胜连亲生女儿都要利用的衣冠禽兽。”秋雨痕无言。花谢春又问:“你怎么知道这密道的?”秋雨痕不解:“密道?什么密道?”花谢春道:“这儿是青城初建时修建的密道,历不外传,你是怎么来的?”

        秋雨痕道:“我是无意间误入的。”她微微而笑,“既然是青城历不外传之秘,怎么花先生却知道的那么清楚?”花谢春一愕,继而苍凉一笑,“是呵,我是怎么知道的?”秋雨痕想站起身来,不料身子蜷缩长久,手足麻木,人还没站稳又重重坐到地上。

        花谢春皱眉道:“你心脉之穴还未得解?”秋雨痕摇头。花谢春道:“既未得解,怎又离开?”秋雨痕愤然道:“我这辈子都不愿再见那个人。”花谢春道:“李南群是李弱水之子,他的武功可是受之李弱水?”秋雨痕点头,“他悟性极高,如今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花谢春哼了一声,喃喃道:“好哇,过了那么多年,总算全聚到一起了,这预示着什么?是不是代表一切的真真假假、情情爱爱、纠纠葛葛都要结束了?”秋雨痕万分好奇,但也知花谢春素来诡异,他不肯说的事别人问了也是白问,故始终隐忍不问。

        花谢春道:“李南群的武功既得益于李弱水,那他截你心脉之穴的手法也定是李弱水所授。我本该带你去找她的,想来时机尚未成熟,恐误了大事,不如你先跟着我,以后俟机再为你解穴。”秋雨痕听他语气真挚,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花谢春也不惊奇,仿佛秋雨痕天生就该对他报以极大的信任,转身施施然向前而去,虽置身悬崖峭壁之间,举手投足也毫不迟疑。

        秋雨痕紧随其后,她扭伤的脚经休息一阵后已无大碍,虽则功力受制,总算身手尚灵活,趋步趋跟。心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感觉,觉花谢春自然而然散发着一股飘然出尘的飘逸之气。只是偶尔投目足下,见山谷中黑漆漆的,不知埋葬了多少失足的冤魂。

        花谢春意味深长的问:“害怕吗?”秋雨痕怩忸的笑笑,摇摇头。花谢春看着一呆,忍不住道:“真象当年的韩君如。唉,我的朋友均遭他陷害而死,我却只能袖手旁观,本以为静修了那么多年,定能摒弃一切俗杂,谁知还是一件也放不下。”他长长叹息,索性停下脚步,“你父母均受我连累,说起来又平添我一桩罪孽。”

        秋雨痕满心惶惑,“我家是被清风道长害的家破人亡的,与花先生不相干的。”花谢春道:“你不明白的。”他望望天色,就地盘膝坐下,道:“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一起去清风观。”

        秋雨痕心道:“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子夜时分了,怎么偏挑这个时候去清风观?”花谢春不理她的惊诧,顾自娓娓道来,“此秘道建于青城创派之初,至今已有二百多年历史。经年废弃,有些地方已荒弃无从寻找了,我故地重回。也是寻了很久才寻到的。从此而下该通青城,由此而上则去圣尊。”秋雨痕好生钦佩,“原来你都知道这些事。自古正邪不两立,可青城、圣尊一正一邪却并存于一山,委实令人匪夷所思。谁会相信清风道长会是这样一个大奸大恶之徒。”花谢春道:“世上的人又岂是正邪二字能分的,你能看穿此人的险恶已很不易了。”

        秋雨痕道:“你早知他是个恶人,何不明告花姑娘。”花谢春沉默许久才道:“他们终归是骨肉至亲的父女,谁知他会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原来人的命运也是会遗传的,倚绿就跟她娘一样命苦。”

        秋雨痕自言自语,“世上怎会有这么狠心的爹?”花谢春冷冷道:“心狠?他这种人难道还有心吗?”他朝山下望了一眼,道:“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位名满天下的清风道长。”立起身,御风而下,俨然轻车熟路的样子,不消多时已置身于清风观中。

        青城,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对于这位侠名满江湖的道长,秋雨痕当然不会陌生,她叹息着:“这里就是清风观了吗?当年清风道长正式在此出家时,我娘必是在此观礼的,我娘一直都尊敬他,想不到他会是个奸徒。”她顾自喃喃自语,浑然未觉花谢春霎时从眼中射出的棱棱寒芒。

        他推开观门,傲然入内,仿佛是在自家的庭院中信步一般的心安理得。倒是秋雨痕很是局促不安的道:“花先生,清风为恶,却鲜为人知,我们应将他的罪恶昭告于天下才是,如今深夜闯入清风观,岂非在冒与整个青城为敌之嫌?”花谢春扬起头,道:“私人恩怨,勿需昭告天下。”

        正在这时,门外又冲进来一人,看也不看花谢春、秋雨痕二人,径冲向清风道长的房门口,急声叫唤:“清风师弟,清风师弟。”门开了,清风道长走出来,惊讶的看着灵风子,迟疑着不说话。

        灵风子一把拽住他的一只袍袖,一迭声喊,“天哪!清风师弟,你真脱险了,你还活着。”清风道长还是没有说话,任由他去又叫又喊。他的冷漠令灵风子怔忡起来,讷讷道:“师弟,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师兄灵风子。”清风道长淡漠的昂着头,视他为无物。灵风子:“你真不认得我了吗?怎么会这样?还是真象他们说的那样,是你串通着外人来迫害我,囚禁我,威胁我?”

        清风道长叹了口气,问:“你怎么出来的?谁告诉你一切的?”灵风子颓然松开手,轻轻说:“原来一切都是真的。”秋雨痕正看得入神,不想手上一痛,接着一滴热热的液体落在手背。回头一看,原来是花谢春的手在不自觉的捏紧、捏紧,仿佛手里扼住的是清风道长的脖子,更奇的是,那一滴热热的液体竟是他所落的眼泪。秋雨痕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会如此的潸然泪下。

        灵风子厉声叱:“真是你做的?你将一片大好青城献于奸人为非作歹,你怎对得起恩师,怎对得起历代祖师。”清风道长一字一句,生硬的说:“你算什么,敢来教训我。”灵风子满怀悲怆,嘶声道:“你做下此等欺师灭祖的事,我要代恩师清理门户。”

        清风道长冷笑:“你凭什么来清理门户。灵风子,哼,青城一派中可没有灵风子这号人物,你只是圣尊宫中的炼药人罢了。”他每说一字,灵风子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子瑟瑟而抖,显然悲极、怒极、恨极,颤道:“你……你……”却语难成调。清风道长见他情绪失控,乘机举掌向他击去。

        灵风子虽木讷,却不是傻瓜,身形急闪,倒踩七星步,避开掌风,道:“你还要杀人灭口?”清风道长也不搭话,足尖一点,飘身而上,又一掌击向灵风子额际,下手更重、更狠,总算他的一掌残缺,伤势未愈,否则双掌迭出,焉还有灵风子的命在。灵风子举手相格,与清风道长双掌掌心相向,立时牢牢粘住,久久僵持,不一会儿,俩人的头顶已飘起袅袅白烟,师兄弟二人竟拼斗起内力来了。

        灵风子的脸色愈加苍白,气喘如牛,显然二人比拼他已落于下风。清风道长狞笑,青绿的面孔如笼妖气。秋雨痕头一次发现,他原来一点儿都不象一个超凡脱俗的得道高人。灵风子的身子摇摇欲坠,油尽灯枯之即。花谢春忽然一个箭步冲出去,双掌印上灵风子的背心。灵风子的身子一正,面上泛起一抹潮红,却缓过一口气来。

        清风道长“嘿”了一声,双唇紧抿,拼尽全力抵挡这忽如其来的强力,三人足下的青砖被踏出深深的足印,想是都已将全身内力挥发的淋漓尽致了。

        秋雨痕骇然却束手无策。道观门又一次被重重推开,李南群微微笑道:“果然都在这里。”秋雨痕叱道:“不许过来。”李南群真得停下脚步,道:“你为何仍要离我而去?”秋雨痕嗔目不语。李南群道:“我已下令封山,连红叶、紫竹都已伏诛,何况你现在心脉受制。”说着又向她迈近一步。

        “站住!”秋雨痕横臂拦住他。李南群见清风道长的身子已在开始微微晃动,眉头一轩,道:“你能阻挡得了我么。”

        秋雨痕道:“挡得住要挡,挡不住也要挡。”李南群一把将她推开,秋雨痕悲痛交集,愤而一头向身侧的柱子撞去。李南群大骇,未料及她以死相阻,本能的伸手去抓,只听得一裂帛之音,只扯下她半副袖管,但经他一拉之势,秋雨痕去势一缓,与此同时,围墙外跃进一个灰袍人来,将秋雨痕接住。李南群叱道:“放下她。”灰袍人身子滴溜溜一转,揽着秋雨痕跃墙而过。

        李南群大怒,拔腿要追,耳畔传来清风道长的惨哼。清风道长显已不支,口中溢血沿嘴角挂下,衬着青绿的面孔,望之如妖魅无异。李南群也见之生嫌,但心里仍然奇怪花谢春与炼药老人的内力怎会融二为一,莫非他们系出同门?眼见清风道长不支,虽心里生嫌,但还是立刻抓紧匕首,一刀向花谢春背心捅落。

        一刀下去,花谢春伤口血如泉涌,一股强劲的内力反弹,震得李南群手臂酸麻,连尖刀也没拿准,“铛”的落在地上。

        花谢春暴喝:“撤手!”喝声方罢,人已旋如陀螺转了开去,身子旋转虽急,脚步下所踩的七星步却分毫不差。李南群正扶住清风道长,以内力维系他的内息,见状又是一疑,“他所踩的七星步怎比之堂堂一派掌门还熟练老到?七星步乃青城独门步法,他这外人怎学到的?”想到这儿,他又望花谢春一眼。

        花谢春呼吸浊重,气息不定,足见内力消耗甚巨。他瞪着清风道长,看他几近奄奄一息的惨状,爆发出一长长的笑,尽管自己连站也站不准了,但他的笑声仍高亢响亮,是发自内心的欢畅,极度欣慰的高兴。他强扶起灵风子,互扶互持走出清风观。

        李南群怒极,想要拔腿追他们回来立毙掌下,他只要稍稍动上两根手指,便可将这身受重伤的俩人锉骨扬灰。可清风道长死命揪住他的衣襟不放,他虽伤重,头脑却清楚的很。他与花谢春、灵风子拼斗内力已近油尽灯枯,若非李南群在他撤手之即输内力于他,恐怕早就不支。李南群想要追杀花谢春,一旦所供内力中断,他必体力衰竭而死。他怕死,素来如此。以前如此,如今年岁已老,就更怕了。

        花谢春扶着灵风子,强自撑着仅存的一口真气走出了清风观。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来,照在他俩蹒跚的身影上。花谢春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幸而有人挟住他肋下,将他身子稳住。

        花谢春拨开他手,喝问:“你是谁?把秋姑娘带哪里去了?”灰袍人摘去头罩,露出一个光头来,低喧佛号,“阿弥陀佛,小僧无恶意的。”秋雨痕也应声而出,立于花谢春身侧,“花先生,我没事的。”

        花谢春点点头,“我们快走。”青城显已被封,不时可见一队队圣尊宫徒及青城弟子连袂经过。僧人道:“怎么好好一座道家名山会变得这般乌烟瘴气,倒成蛇鼠一窝的盘据点了。”花谢春喃喃咒骂,见僧人带了他们一直往前走,喝道:“前面死路,向左拐。”秋雨痕诧道:“花先生,左边无路。”这时,灵风子也略清醒,左右一顾,也道:“向左,向左。”僧人连连挥开道左的丛生杂树乱草,四人钻入密集的草丛中。

        花谢春喃喃道:“向前,向前,七棵大树并排的地方,第七棵树边上的石壁上的三角凸出之石是能动的。“僧人见不远处果有七树并列,走近一看,第七棵树紧靠石壁,只是壁上丛生苔藓青草,辨认起来诸多不易。

        灵风子微睁了睁眼,指着一块被苔藓遮裹住的壁石,道:“是这儿了,用力推。“僧人见他俩异口同声,十分奇怪,但仍气蕴丹田,运力于掌,抵住那方石头用力去推。石头果然松动,石缝间的泥石纷纷落下,再一用力,已能隐隐听得有绞索之声,石头渐渐被推移,露出一间宽敞的石室来。

        秋雨痕喜不自禁,“这儿原来是有机关密室的。”僧人与她合力将花谢春、灵风子搀入室中,又将大石推至原处,那方大石果然是连着一个大绞索盘的,只是不知有多少年没用,铁链上都锈迹斑斑了。

        花谢春、灵风子自入室中,不约而同的精神一懈,双双晕死过去。僧人又口颂一声佛,秋雨痕闻声泪下,拜倒在地,哽声唤道:“父亲,您也不要女儿了?”无求全身一震,叹了声,“傻孩子!”秋雨痕道:“娘已随薜叔叔去了。”无求道:“我知道,这是她的解脱,也是我的解脱。”秋雨痕哭道:“你们都能解脱,却撇下女儿孤苦伶仃。”无求无言以对。

        灵风子动了动,低微又痛楚的呻吟。无求将随身的锦匣递于秋雨痕,道:“他们二人伤势极重,你将这小还丹于他们服下。”秋雨痕接了锦匣,撬开灵风子牙关,将药丸塞入他口中,只是当她到花谢春身边时,却手持药丸微微犹豫,心想:“花谢春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不知他黑纱下面的面孔究竟是怎样的怪诞奇丑。”

        无求道:“容貌外形皆属虚妄,皆只是具臭皮囊,你不必拘于一个人的外形美丑,更应该注重内心的善恶。”秋雨痕听无求言辞间隐有说教含义,肃容道:“是。”伸手揭下花谢春的面纱。一望之下,她倒抽一口冷气,惊愕的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花谢春的面孔竟——无求走上一步,见状也错愕万分,脱口道:“怎会这样?”

        这倒并非花谢春的脸长得如何的丑陋,如何奇模怪样,而是……

        秋雨痕呻吟:“天哪!清风道长。”花谢春竟有一张与清风道长一模一样的脸,若非亲眼所见,若非他的一身黑衣,秋雨痕几乎就要把他认作是清风道长了。

        无求随隙醒悟,取了秋雨痕手里的药,塞入花谢春口中,又盘膝坐于他身后,肃容道:“梦儿,为我护法。”秋雨痕尤心神不定,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求道:“不知道。但我相信这里面关系着一个大秘密,或许薜楚白的死也与之有关。所以花谢春不能死的,一切的事情都要由他来解释清楚。”秋雨痕耸然。无求双掌相抵于花谢春背心,缓缓输内息于他,助他化解丹药,促进功效散于体内,不一会儿即入忘我境界。

        日出日落,日落日出,转眼已过一日一夜,无求重启双目。他脸色苍白,显然耗力甚巨,但眼中却带有一抹喜色,道:“总算捡回一条命来。”秋雨痕道:“可是这位先生还不错一直未醒。”

        无求道:“他的伤无碍的,只是脱力所致。”说毕,搀起灵风子,在他心口一阵轻拍推搡。只听灵风子喉间“咯咯”作响,“哇”的吐出一口血痰,人如大梦如醒般睁开眼来,他茫然看着无求和秋雨痕,如若不识,可当他目光落到花谢春身上时,却脱口叫道:“清风师弟!”

        秋雨痕道:“他也是你清风师弟吗?你到底有几个清风师弟?哪一个才是真的?”灵风子错愕万分。秋雨痕心道:“他们两人如此相象,若一人为恶,如何叫人分辨的清。”再想到清风道长的为恶,花谢春每每提及他时深恶痛绝的神态,以及花谢春对青城武功的如数家珍,对青城地形的了如指掌,“莫非他才是真正的清风道长?”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

        花谢春动了动。

        灵风子强撑着虚弱的身子,一步步挪到他跟前久久凝视,又从怀中取出那方从花倚绿手中抢来的掌门令符,贴到腮边,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目中涌出。花谢春睁开眼来,握着灵风子的手,展露开一个古涩的笑,道:“师兄,我们总算见面了。”灵风子抱住花谢春,一迭声大叫,“清风师弟,清风师弟。”两人抱头痛哭。

        无求道:“原来他才是真正的清风道长。”秋雨痕问:“那么我们一直以为是的清风道长又是谁呢?”

        灵风子轻轻卷起花谢春的左裤管,见他小腿上有一道长约寸许的伤痕。日久年深,伤痕早已结平,只留下一条褐色的斑记。灵风子道:“这是当年我与师弟切磋武功,我误伤于他所留。”花谢春道:“当时我以一招‘青鸾展翅’大开空门诱你出招,果然你出‘苍松迎日’,剑走中锋,我便还施以‘萧史弄箫’削你锋芒。”灵风子接口道:“当时师弟年纪虽轻,但武学造诣已很深厚,你一出此招,我只有抽身而退,还一招‘乌龙出海’,又一招‘飞鸟扑巢’,佯退即攻以抢先风。其实我败势已露,早该认输了。”花谢春道:“师兄先我入门,武功高我甚多,你这样佯退实攻之术迫得我手忙脚乱,情急下剑入偏锋,欲施一招‘驾乘六龙’来挽败局,不想下盘不稳,被一剑刺伤。总算师兄手下留情,只留得这旧伤痕。”

        灵风子歉然,“是我学艺不精,才会误伤师弟。”他摊开手掌,掌中所握的是青城的掌门令符。花谢春淡淡一笑,灵风子向他双膝跪下,手捧令符过头,朗声道:“青城灵风子叩见掌门师弟。”

        花谢春一惊,忙伸手去扶,他大伤未愈,哪里拉扯得动,不由正色道:“师兄,这万万使不得。如今的青城掌门是虚风师弟的弟子一修子。”他顿了顿,又道:“我早在几十年前就断了当青城掌门的心了。何况,当年我虽拜受了恩师的令符、宝剑,但终究未行过仪式,我已年老,身边还有个女儿,壮志豪情早不复存,何堪大任。”

        秋雨痕问:“你怎么会被人冒名顶替的?”无求止住,示意不要打断他师兄弟二人的对话。花谢春又道:“令符、宝剑乃青城掌门的信物,可惜宝剑失落奸人之手,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夺回,一同交还于掌门师侄。唉,当年我日思夜想复仇,无奈势单力孤,而对手又羽翼已丰,何况事关师门家门,不敢昭告于天下,故而隐忍至今,想不到这逆畜竟掀起漫天风波。”

        无求见他师兄弟叙旧稍停,插口道:“恕小僧妄言,既然你才是真正的清风道长,那另一位清风道长又是谁?观外貌,你二人酷肖,看年岁,你二人也相近,莫非你们是兄弟?”

        花谢春道:“家门丑事,实难启齿。”无求道:“强人所难的事本不应该,只是真假清风道长的事关系重大,牵涉甚广。薜大侠当日受人暗算,武功全失,按理是可以治好的。可是当他向好友清风道长求助时,清风道长却一悖常理,加倍透支他的体力,以至伤势加剧,最终演变成无法弥补的惨剧。”花谢春钢牙尽错,“楚白、君如姐妹皆是我的好友,却因我之累,被那逆畜利用暗算。”

        秋雨痕道:“他真是你兄弟?”花谢春愧道:“他……他是我胞弟。”虽然他声音细如蚊蚋,但在场三人均听得真真切切。灵风子顿足痛骂,“你的胞弟?他真是畜生不如。”无求道:“事已至此,你不妨将一切坦诚直说。”花谢春一脸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