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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书籍名:《》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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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朱元璋巧妙地把拯救众人性命的功劳加到了太子身上。现在,太子朱标获得了仁厚的声望,曹振有了直捣黄龙的战功,唯独自己,不但失去了军权,而且失去了人脉。明天,遵循这个时代的习惯,他还要做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亲自去为自己的岳父复仇。为长辈复仇,这个时代的思维里天经地义,朱元璋给了他这个大大的“恩典”,做完此事,他已经站在整个文官集团的对立面上,高处不胜寒。

这场冲突,他赢回了数万条生命,却输掉了整个局势。他不想因自己影响北平、影响辽东的发展。他需要探索一个新的路子,一个新的推动社会变革的方式。在大明朝这张白纸上,他已经画下了一个朦胧的世界,一个冲破黎明的希望,剩下的如画江山,已经不是他和郭璞、曹振几个人所能完成,需要更多的觉醒者,更多的智慧,更多的热血。

“子由,我们能做的,仅仅是我们力所能及的,只要没有放弃最终的目标,不妨多找几个方式,欲速则不达”。选了几句合适的词,武安国暗示曹振。

“武侯在求道吗,怎么我听着这么糊涂”,朱二先生满脸不解。

“去去去,道可道,非常道”,曹振恨不得把朱二这个不速之客举起来扔出墙外。“你当然不懂,我和武侯交往这么多年,才多少明白一点儿,你小子不在家数钱,来找武侯有什么事,不是又算计武侯什么东西吧”!

朱二听出曹振话中的奚落,装作委屈的说:“岂敢,我这小算盘怎么敢在武侯面前耍,那武大财神可是白叫的!我这次来是受冯子铭所托,带封信过来。他忙着去天津接新船,没入江,直接从海上走了。铁胆书生出面召集北平的商团赞助了他这条船和一笔银子,委托他到海外寻找我大明稀缺之物。《北平新报》出钱委托他寻找禹游海外所到达的那些国家的方位和掌故。他急巴巴给武侯写了一封信,向顶头上司辞了职,就跑掉了。好在大家看他年青,没人追究他失礼”。

冯子铭辞职的事情曹振知道,方明谦曾在他面前大叫可惜。和冯子铭一起辞职的还有独臂将军邵云飞,伤口痊愈后,他认为自己已经无法上阵,不愿在留在水师中尸位素餐,一直闹着离开。这次干脆去和冯子铭搭伙,寻找海中奇珍去了。

“子铭这孩子是可造之材,这一去,说不定真能找到传说中的海上丝绸之路,到时候西方的货物、美酒、马匹说不定能不经过大漠,直接从海上过来”。曹振对冯子铭的未来十分看好。

“说不定还有书籍、读书人也跟着过来,当年秦国就是靠网络了全天下的人才一统六国的,我们大明说不定也可以。武兄,你们北平翻译出的那些算术书,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读后受益匪浅。如果把夷人擅长的我们都学会了,更容易打败他们”。这个茶商世家出身的朱二倒不似一般读书人那样封闭,对西方未知世界的学术表现出很浓厚兴趣。虽然这个兴趣的目的是为了征服,但总是好过视中华文化优于一切的坐井观天者。曹振少年游历四方,所学本来就杂,武安国的杂学更不必说,加上这个“乱读书”的朱二,三人也不缺话题,谈谈说说,直到掌灯十分方散。

洪武十三年秋,高丽平。朱元璋设宴中华门,受百官朝贺。太子奏请大赦天下,元璋许之,将涉嫌胡逆案不深者皆释放出狱,阖家贬往辽东,教燕王选贤能用之。百官称谢,皆感太子仁德。

十一月,论涂节罪,节虽有出首之功,诸臣皆以其为维庸死党,依律弃市,家人发往碎叶为奴。维庸从党证据确凿者各地二百余官或绞或斩,亲属贬往海南。陈宁罪行不彰,但其从政多年唯胡维庸马首是瞻,难脱干系,赦其死罪,发往岭南捕象。

燕王请驸马都尉武安国致辽东辅佐军务,元璋曰:“武卿乃国之栋梁,朕欲留之问策朝夕”,不许。

第二卷大风第五章麋鹿(二)

听见牢门开启的撞击声,胡维庸轻轻的笑了。自从震北军登岸,他就等待着这一天。这些日子每天看着自己的旧部或者进来,或者被提出,听着自家人的埋怨和胆小者的啼哭,烦得他恨不能第二天就离开这个世界。败就败了么,有什么话好说,你推脱了别人就会相信吗。所以在被审讯时,他对所有罪行指控都招认不诲。既不胡乱攀污,也不替被无辜牵连者辩解。

他等着看朱元璋自毁江山,那样,他才有复仇的快意。你们不是忠臣吗,不一样被处死?出乎预料,一直被他打压的武安国居然给他的党羽求情,一直对文官看不顺眼的徐达、李文忠居然会联名上书,为被冤枉者开脱。消息一个个传来,让胡维庸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梦”越来越离奇,接下来,平素和自己交好,但没有确实证据证明其参与谋反的吉安侯陆仲亨、南雄侯赵庸等人陆续出狱,被发往辽东军前听用,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官复原职。当太子重瞳亲照,将最后一批和胡维庸牵掣不深的官员“平反”时,胡维庸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让他痛恨的是,那些整日拍自己马屁唯恐落在人后的一些官员,在被夹杂在众人之间放出后,再也没回来看望过自己。倒是一些平素不怎么近的,会不时送些酒菜来。昨日,已经有人把庭议的结果通知了他,出乎他的预料,对胡家人没像历朝一样凌迟,而是念在他辅政多年的份上赐了毒酒。除了嫁入李善长弟弟家的小女儿,一向残暴的朱元璋居然还给胡家多留下了一点儿血脉,赦免了他未成年的小儿子。难道皇上转了性了吗,一切真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之处必然有其可思议之由,胡维庸不傻,对着送消息的灰衣人直接了荡地问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来人笑笑,转过脸,赞道:“无怪圣上总是称胡相聪明,和聪明人打交道果然不费力气,皇上让你最后为他做一件事,做不做就看胡相的意思了”。

不理会家人在附近牢房生离死别的哭声,胡维庸满口子答应。附带提出的条件是,换一个干净的牢房,远离家人,给家人置一桌酒菜,每人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灰衣人尽数满足了他的要求。“胡相曾有功于国,这点小事,某家还是能做得了主。那酒一杯落肚,也就半柱香的功夫,胡相不必担心”。

对于毒药,此人倒是行家。胡维庸眼中精光一闪,冲灰衣人摆了摆手,转身拖着镣铐到一边养神去了。让老夫再见见此人也好,老夫此生,也算阅人无数,唯一此次,走了眼。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天不佑我,奈何。

“武将军,能给老夫打开镣铐,让老夫舒服一点上路吗”?在这处临时腾出来的房间内,胡维庸听完朱元璋的圣旨,谢完了恩,平静地对奉旨前来监刑的武安国问。

武安国看看左右随从官员,挥手招来狱卒除去胡维庸身上的束缚。虽然在战场上已见惯了敌我双方鲜血,但从来没有杀过自己的族人。尽管面前这个人据说是杀死自己没见过面岳父的仇人,尽管朝野之间很多人认为胡维庸死在自己手中是天理循环的报应,他还是不愿意下这个手。

“坐”,胡维庸舒展舒展被禁锢了好几个月的四肢,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下。然后开始招呼起众人,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即将赴死的囚徒,而是像一个宴会好客的主人。

众人看看胡维庸面前那桌子宋濂念在旧日情分送来的上路菜,尴尬地推辞。

“武侯也不肯赏老夫这将死之人的薄面吗,老夫和刘基本是同僚,老夫下毒杀他,迫死其子。他的半子来送老夫上路,再公平不过,何必谦让呢”。胡维庸看着武安国茫然的样子,开心地说。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推测不出是谁监谁的刑。

武安国轻轻出了口气,对着胡维庸席地而坐。一盏毒酒,一坛陈年女儿红,摆在二人的面前。

胡维庸抱起女儿红,给自己和武安国各倒了一碗。举起自己面前的酒碗,对武安国说:“这第一碗酒,谢武侯出言救我亲朋好友,别人怪你害我,老夫却非不明事理之人”。说着一口喝光,冲武安国亮了亮碗底。

武安国苦笑一下,陪了一碗。二人谦让着吃了几口菜,时候尚早,还有时间品评一下大厨的手艺。身后的官员个个摇头,胡维庸是临死发泄,你武侯爷跟着发什么疯,那是你的仇家啊。

吃了一会,胡维庸又把两个碗倒满,举杯说道:“老夫及中书省诸人数度阻你功名,你非但不计前嫌,反而为众人力陈冤屈,这等胸襟,老夫佩服。可惜老夫福薄,终不能让你为我所用。来,我们再干一杯”!

“大胆”,刚刚出狱不久的宋慎大喝一声,斥责道:“你这老匹夫,叛乱之罪,当株九族,圣上念你有些微末功劳,不灭你宗族,古之仁君,莫过于此。你不思悔改,死到临头还做春秋大梦,武侯,不必理这个混人,快快送他上路便是”。说到情绪激动处,一不小心居然踩到武安国的朝服,几乎把自己绊倒。他是宋濂的孙子,宋濂腿脚有疾,平时都是他与父亲宋遂搀扶着上朝,一家祖孙,同殿称臣,本是当朝佳话。胡维庸平时羡慕宋濂的学问,两家多有往来。这回祖孙俱被牵连,若不是武安国仗义执言,几遭横死。

武安国扶住宋慎,猛然间看到宋慎给正在给自己使眼色。又听见后边一人轻咳一声说道:“枉你叫做慎,怎么如此不小心”!

轻轻一笑,武安国把宋慎扶稳,口中却对着胡维庸说:“不敢,武某非心胸开阔,乃是为国留贤,你是当朝丞相,这些人平时支持你是为国,并非你的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