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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书籍名:《》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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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拂晓,弹尽,再也无法支撑,他自己被心腹弟兄推出城门报信,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麾下斥候和汉军全部阵亡。

曲靖乃云南咽喉之地,来往商人极多,百姓富庶,城中人口不下二十万,有三分之二是非蒙古人。是什么样的疯子才能做出这样的禽兽行为,沐英双眼的几乎要瞪破,咬着牙低声问:“傅元帅知道了么”。

“我逃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咱们的斥候,已经让他们给傅帅报信去了,即使不报信,傅元帅应该也知道了,听斥候说他们已经快到了白石江边,沿江而下的尸体足够说明一切”王飞雨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回答道。在逃回来的路上,他遇到了接应的斥候,借了几身衣服,一路上换着赶回,怕影响军心,不敢暴露身上的血迹。

“悄悄地叫大夫来,给王旅长疗伤”,沐英低低的吩咐。

“不必了,我已经用了陈大夫的药包”,觉得眼前的人物渐渐模糊,王飞雨咬着舌尖,期望能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在倒下前他缓缓地说道:“抓紧,傅帅若急怒攻心,小心上鞑子的当”。

“把所有大夫都叫来,无论如何把他给我救好”!冲上前帮高乐山扶住王飞雨,沐英恨恨的吩咐。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这样的将领不能死。死去的弟兄们,我一定要给你们报仇,怒火在沐英心中燃烧。斥候旅里边几乎全是军中身手最敏捷的好手,沐英一直把斥候旅视作自己的依天宝剑,云南未平,剑锋已折,他怎能不痛心。

更让他着急的是傅有德,作为傅有德的副将,沐英并不轻松。按朱元璋的本意,平南军应该是收复云南的主力,常胜将军傅有德麾下的旧军只是作为策应及镇守之用。参照武安国组建震北军之前的提议,全国军队分为近卫军、野战军和地方镇守军三类。去年朱元璋下旨变更军制,已经把傅有德所部巡视川陕的军队排除在野战军外。野战军和地方镇守军的装备和补给相差太多,老将军显然对此很不满意,包括其本人在内的将领都急于在本次战争中建立战功,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所以傅有德才会和沐英约定会师地点后带自己的部属先走。如果听到蒙古人屠城的消息,老将军肯定会被激怒而下令渡江。到时候白石江畔前将是一场死战,十万蒙古精兵对七万大明将士。

想到这,沐英低声下令“高乐山,赶快去让所有的炮团都让开大路,等其他队伍走过,你们走最后”。

“是,得令”,高老三应声而去,虽然不理解,但军情紧急,容不得理解。平南军此次出征,因为云南地势问题,不得已放弃了所有带车轮的大炮。特地从北平订做的七十斤左右的娃娃炮,威力小了许多,为的是这种炮放在滇马的背上即可带走。可现在为了赶时间,火炮又不得不放在后边,这等于未战之前先绑了自己的一只胳膊。

“顾不得这么多了”,沐英心里暗想,“希望还来得及支援傅元帅”。他抓起一道道将令传下去,“传令柳明远,除了火器外,放弃一切辎重迅速追赶傅元帅,一定把蒙古人挡在白石江边”。

“传令白世光,翻过这座小山后立刻改变路线,穿插到白石江上游等待命令”。

“传令方小侯爷,接应傅帅,如主帅有失,他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传令苏大鹏……。”

随着流水一般的将令,刚才还缓缓行军的平南军立刻如惊醒的豹子般跑动起来,一会就消失在云与山的彼端,只剩下滚滚烟尘提醒着山中生灵,有军队刚刚走过。

“晚了,我来晚了”,傅有德愤恨地看着沿江而下的尸体,有男,有女,有七八十岁的老汉,也有不到周岁的婴儿,血水把宽达数里的江面染得火一样赤红,在太阳的映照下显出诡异的灵光。没有船,也没有打跳的鱼儿,只有兀鹰在半空中嘶叫,盘旋。

即使是刀头歃血的老将,也没见过如此凄惨的景象。一时间仿佛阎罗把地狱搬到了人间。

十万大军刹那间鸦雀无声。

“渡江”!,不知是谁哑着嗓子怒吼一声,无数的声音含泪相应。将士们一起动手,砍伐树木,开始轧制渡江的木筏。

斧头、锯子不够,士兵们开始用钢刀。

绳子不够,有人开始撕衣服。

白石江燃烧了,是被怒火点燃。还不到一个时辰,三百多个木筏收拾停当。

不用主帅点将,争当先锋的将士挤满了木筏。随着傅有德一声令下,木筏在血河上划过。

第一梯队离岸。

第二梯队登阀,准备梯次攻击。

新的木筏继续下水。

…………

达里麻在对岸得意的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前排举盾,后排挽弓,随意射击。左右撑槁手加速,不要理会对岸,迅速登岸”。大明老将王弼大喝道。

铺天盖地的羽箭从等候在岸边的蒙古军中射来,日光微微一暗。

“当、当、扑……。”令人窒息的声音从队伍中响起,那是羽箭击中目标及穿透铠甲的声音。

一个、一个又一个战士从木筏上倒下,栽进滚滚江水,水,更红了。

盾手中箭了,后边的弓手替他把盾牌举起来。撑槁手中箭了,朴刀手接替他的位置,在箭雨中,画着日月标志的大明军旗不屈前行。

一波又一波的利箭飞来,白翎如雨。

一个又一个勇士倒下,江山如血,残阳如画。

一个又一个木筏变成空,打着旋从血河中漂过。

夕阳中,那首曾经传遍大明军队的战歌再次被男儿们吼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终于,几只木筏顺着江水登上了对岸。老将王弼怒吼一声,挥动双刀向上游冲去,上岸的将士追随在他的左右。

百余人,对着数万大军,义无反顾。

蒙古人惊呆了,他们一直瞧不起汉人,汉人在其眼中一直是逆来顺受的窝囊形象。今天,他们看到了真正的汉子。

羽箭不由得滞了滞,更多的木筏靠上了沙滩,身上还有雕翎没时间拔出的战士迅速整顿队伍,追随着离自己最近的将领扑向仇敌。

一群蒙古士兵前来迎战,云南马少,步兵成为蒙古军主力。双方“砰”地撞到了一起,两岸大地都在颤动。蒙古兵以力气见长,可今天他们发现自己有些手软。对面来的不是人,他们眼中没有生机。

王弼一挥左手,和他捉对的蒙古百夫长的人头飞上了天空,身子一旋,让开来袭的刀锋,右手的钢刀插进了另一个对手的肚子。两边护卫他的大明士兵刀枪并举,把来袭的敌将挡在圈外。

一个大明勇士和蒙古兵抱到了一起,蒙古兵的武器刺穿了他的身躯,他手中的断箭扎进了蒙古兵的左眼。箭的另一截,还留在他自己的肩窝里。

不断有人倒下,但是无人后退。那决然的神情让蒙古人心惊胆寒。

达里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几百人的队伍,居然从人墙般的蒙古兵中一撞而过,头也不回,直扑向弓箭手队伍。

双方士兵离得太近,不能乱放箭,否则自己的士兵也会倒在箭雨之下。

“草包”,达里麻咒骂着自己这边的将士,下令吹响进攻的号角。

一队庞然大物出现在双刀王弼的正前方,砍翻和自己纠缠不清的蒙古兵,王弼愣住了。

庞然大物们身上披着画得花里胡哨的东西,走起来“叮光”做响,那显然是厚铁板,自己这边的人用武侯弩射去,“铛”地一声,只在上边留下了一个白印。

怪物身上的木屋里射出了毒箭,一个士兵被击中,瞬间黑气遮盖了他的双眼。

怪物猛然发威,伸出头上的长鼻子,把靠近它的一个蒙古人举起来,重重摔在地上,一脚蹋下去,士兵已无人型。

几个大明士兵惨叫一声,转身向后逃去。

怪物上的毒箭牢牢地盯住了他们,把他们杀死在逃亡的路上。木屋里的人哈哈狂笑,等待着更多人的逃亡,以便他们猎杀。

然而,现实让他如此失望。

剩下的大明将士紧紧靠在一起,一步不退。

“是蛮夷人的战象”,满身是血的金朝兴将军紧紧地贴在王弼身上,声音有些颤抖。

“怕了吗”?王弼笑道。

“笑话,我金朝兴从二十岁打到四十岁,就没听说过怕字咋写”!金将军大笑道。

“你们怕吗”,王弼一边用隔挡着战象上不断来袭的冷箭,一边大声地问!

“呸”!,士兵们把带血的口水吐在颤抖的地面上。

“好,好汉子,我王弼纵横一生,和你们这些好汉死在一起,死而无撼”,王弼仰天长笑。

“我们也无撼”!

“好,听我将令,前进,有进无退”!钢刀重重地辟向苍天。

“有进无退”!蒙古人惊异地听见惊天动地的呐喊,呐喊声中,一群汉子手持各色兵器,迎向了他们认为无可匹敌的圣物。

放冷箭的,纠缠不休的,全部惊呆了。战场上依稀可听见流水声,所有人看着那群汉子对着战象走了过去,仿佛是在赴一场盛宴。

一个士兵被摔了出去。一个士兵被射倒,一个士兵被踩死。

又一个士兵被摔了出去。又一个士兵被射倒,又一个士兵被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