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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书籍名:《》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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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子的门“乒”地被推开,北和林的一个蒙古武将未经通报冲进来,跪在脱古思贴木儿面前气急败坏地报告:“启禀万岁,那个姓刘的汉人王爷带着自己的家将想从西门溜走,被我守城的士兵发现,双方打了起来,属下已经将他们全部拿下,请万岁发落”。

“这群养不熟的狼崽子,回报什么,统统给朕砍了”!脱古思贴木儿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破口大骂。

“万岁,他可是华夏正朔,杀了他,日后我们进兵中原就缺了内应,请陛下斟酌”,老成持重的文臣也速捏些在旁边进谏。

“在他们身上,属下还搜出这个”。武将从怀里小心的掏出个纸卷,呈到脱古思贴木儿的面前。

那个纸卷展开后是一张地图,上面标着一条穿越沙漠通向南和林的小路,狡兔三窟,看来这群汉人老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退路,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不是他从中挑拨,朕会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吗。脱古思贴木儿愈发恼怒,大叫道:“什么正统,他们汉人随便找一个放羊娃来都可以说成是华夏正统,谁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货色,给我统统拖到城头上去,当着震北军的面砍了”。

“是”,蒙古武将欢呼一声,高兴地领命而去。

“皇上,这样会让天下来投之士寒心”!汪忠义兔死狐悲,看着脱古思贴木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情。

脱古思贴木儿肚子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哪天会叛了朕,来人,给朕一块拖到城头上去,砍了”。

“万岁,臣对大元的忠心,日月可鉴”!汪忠义哭叫着,被冲入大帐的武士死狗一样拖出。

“呸”,脱古思贴木儿向他脸上吐了一口吐沫,“你他妈的忠心,你他妈的这辈子忠心的只是你自己”。

第二卷大风长生天(六)

长生天(六)

夕阳把最后的温暖撒向北和林,残破不堪的城头上,到处是被炮弹炸碎的躯体,血已经把城墙染成了暗红色,旧的血迹在秋风中凝干,新的血液再向上面涂上厚厚的一层,谁也不知道这片草原到底要流多少血才能恢复往日的宁静。

城头上的火炮都已经被震北军“清理干净”,昔日巍峨的城楼只剩下了几角断壁残桓。破碎的城堞后,蒙古武士用长弓拼命向对手射击,弓弦声嘈嘈切切。城头下,震北军躲在战车后面,缓缓地向城墙靠近。神射手半跪在战车上,通过墙厢的射击孔不时地开上一枪,把露出头来的蒙古武士击毙。他们手里端的是震北军的最新式火枪,其造价是火铳的五倍,十毫米左右的管径已经是北平目前金属加工工艺的极限。

人类最智慧总是最先利用在杀戮上,蒙古人为了对付震北军厚实的盔甲特地引进了长弓,在南和林之战中,这种远射程、高射速武器发挥了决定作用,冯胜的威北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乎全军覆没。密集的箭雨今天也给震北军制造了不小的麻烦,但那仅仅是麻烦而已,通过对南和林战例的总结和与金山部周旋的实践,震北军已经找出了对付长弓的最好办法,靠近后进行火力压制。巨盾和高车排成的围墙很快靠到火铳射程范围内,排枪声响起,打得城头上火星四溅,碎石乱飞。

北和林的守军实在太少了,抛弃了金山部的脱古思贴木儿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也会被金山部抛弃,倾国之兵全在大宁、南和林一线,留下来护卫都城的士兵不足五万,经历过什么大仗的北和林守将满都拉图又接连犯下了致命错误,先是用火炮和明军对轰,炮战不利后又盲目谴骑兵出击。阵地战,震北军还未曾遇到过敌手,金山部是在老观童指挥下采用分散,偷袭的办法,用血的代价拼命骚扰对手补给线才苦苦支撑三年,满都拉图显然不具备和老观童一样的经验和见识,当他意识到对手不可硬撼时,此战大局已定。

城头上射下的羽箭越来越少,越来越无力。朱棣挥挥手中的令旗,一辆辆漆成黑色的火药车被士兵推到阵前。这些特殊的火药威力极大,一车点燃,足以将周围炸出五米宽三米深的巨坑。第一次看到此物发威时,连常茂这种战阵中长大的宿将都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只可惜北平火药厂的女东家陈青黛还没有整理清楚它的配方,无法大量供货。并且此物性能也不是很稳定,操作起来非常危险。

想起陈青黛上次来震北军讨价还价时那幅寸步不让的样子,朱棣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这个小犟丫头”。这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丫头怎生了如此一幅钢硬的肩膀,在陈星获罪被软禁期间,她一个人支撑起了整个陈式家族事业,贷款,选新厂房,建新仓库,短短一个多月就让火药厂再次步入正轨,并且从当天爆炸的响声里推断出存放废旧面纱的库房里可能有一种威力更大的火药,由此发明了可开山裂石的乌金霜,此物据说用绿矾油(浓硫酸)、硝石粉、木炭、硫磺、废棉纱等物合成,合成过程中极易发生爆炸,来之非常不易(酒徒注:中国古代没有系统的化学知识,陈氏做法并不科学,属于经验配方,有些不必要的成分)。所以陈青黛演示完乌金霜的威力后,开出了一个天价,无论朱棣、徐增寿、常茂等人费多少口舌,就是不肯还价,一直到燕王朱棣咬着后牙槽承诺在他的领地内,陈氏家族所有产业受震北军保护,任何人不得侵犯,陈青黛才将乌金霜的价格打了七折,签署了每年供货四十车的合同。

“你父亲是朝廷的官员”。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

“你是大明的子民”。

“那我更要赚钱吃饭,活得舒舒服服像个天朝子民的样子”。

“你在我的领地内开工厂”。

“所以你才更有责任保护我的利益不受侵犯,况且我每年给你交了那么多税,养活了你的官员和军队”。

……

含嗔的,带怒的,眼角带着胜利微笑和目光瞬间透出狡诘的面孔自打那天开始就在朱棣眼前挥之不去,只要一看到与陈家相关物品,燕王肯定会想起陈青黛,这个把自己当作谈判对手而不是王爷来相待的天才少女。

“咚”,“咚”,战鼓声将朱棣的思维从当天的情景中拉回到战场,他在马背上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对自己瞬间的荒唐想法略做薄惩,举起望远镜,观察爆破队的进展。伴着沉闷的鼓点,负责爆破的士兵推着火药车慢慢前行,零星有羽箭从城头射下,大多被火药车的护卫士兵用巨盾挡开,偶尔有人中箭,立刻有士兵接替下他的位置,推着火药车继续前进,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城墙上蒙古武士那夹杂着惊恐和好奇的眼睛,除非奇迹发生,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震北军胜利的脚步。

就在此时,凄厉的号角从城头响起,压过鼓声,在傍晚的旷野中回荡。手臂微微一震,他呆住了,朱棣看到了一队蒙古人走上城墙,保持着紧握望远镜的姿势无法动弹丝毫。时光仿佛在瞬间冻结,推火药车的士兵呆住了,指挥骑兵的常茂呆住了,激励步兵的徐增寿呆住了,亲自擂鼓给士兵助威的悍将李尧高高的举起鼓槌,依稀看到城头上的人影,听到身边将领的惊呼,手中的鼓槌再也击不下去,无力的掉到了地上。

秋风吹动残破的战旗,呼啦啦在北和林城头飞舞。李善平,汪忠义,刘天赐和他那些期待着有机会拜相封侯的部下,被蒙古人押上了城头。缩在城堞后一整天的守军伸直躯体,扬眉吐气,有李善平在,下面没人敢冒险开火。

瘦,李善平瘦得只剩下了骨头架子,端坐在轮椅上,腰杆挺得笔直,就像在怀柔义学授课时一样直。蒙古人没有捆绑他,一个腿脚残疾的人不需要浪费绳子。半年前花白头发已经全白,从干净的书生冠下面一缕缕垂下,雪白的眉梢,雪白的胡子,在秋风中飞扬,透出几丝仙风道骨的味道。在他右侧,一个身穿赭黄色汉服的人被两个蒙古大汉紧紧架在中间,让绳索勒得紧紧的身体不住地挣扎,被堵住的嘴巴中不时传出含混地咒骂声,看样子应该是在谴责蒙古人背信弃义。他的部下比他更像汉子些,一言不发地站在城头,身上破烂的衣服和未干的血污表明被俘时明显经过剧烈搏斗。在李善平的左边,数个行商模样的人也被绑着,中间有几个哭哭啼啼地不断哀求,愿意奉献全部家产赎命。令双方士兵都奇怪的是,一个蒙古高官也被绑着,烂泥一样瘫在人群中不敢抬头。几个受胡维庸案牵连被燕王担保带罪入震北军立功的武将认出了此人,大才子汪忠义。

“下面的人听着,万岁命令尔等速速撤兵,不追究尔等犯驾之过。如若不然,休怪吾对这些汉人不客气。三通号角后,每吹一遍号角杀一个,杀到你们退兵为止”。一个粗通汉语的蒙古官员把手放在嘴边,冲着城下大喊。

“我对大元忠心可鉴,我对大元忠心可鉴”!汪忠义顾不上脸面,嘶哑的哭喊,如同捣蒜一样对着满都拉图叩头,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活命机会。

“呸”!满都图拉抬腿把他踢了个滚地葫芦,大声吩咐,“拿双臭袜子把这个人的嘴巴堵上,别让他在这里恶心人”。几个武士答应一声,上前扒下汪忠义的袜子塞进他的嘴里。

“汪忠义,人生自古谁无死,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现在还看不开吗”,李善平笑着对支支呜呜发出哀求声的汪忠义说道。后者闻言身子一震,不甘心地挣扎了两下,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