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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书籍名:《》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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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国和郭璞相视笑了笑,开门踱了过去。白正的大名现在于北平可谓家喻户晓。老先生来了北平不到五天就给自己找到了事情做,在北平书院开课授孔孟之学。书院里为了让学子们毕业后有更多的选择,论语、孟子、诗经、大学等一向是课程重头,以白正在江南儒界的名头,当一个小小的教授的确有些屈才,所以校长穆罕默德非常愉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开始慕其名而选其课的学生也很多。可是开课不到半月,学生走了大半,纷纷到别处听课。白正到穆罕默德处抱怨此地学生不尊师重道,穆罕默德向他解释,北平这地方有学问的人少,商家不容易雇到读书人,所以学生通常在平时出去做事情补贴家用的。学校为了方便学生,特地一门功课有几个老师在一天的不同时间段开,只要学生愿意选,学校就由他。反正考试阅卷时要把名字封起来,师生之间无法沟通,无论师承于谁,通不通过完全凭个人实力。白正开课时间在上午,正是学生忙着给各商户或者工厂干活时间,当然不会留住太多的人。白老先生听后无奈折节下士,和伯辰掉换把课开到了晚上,结果不到三天,晚上上课的同学又逃走大半。气得老先生暴跳如雷,几欲用绳子把学生捆了来。若是在江南,大的书院上门相邀,白正还要考虑有没有时间和心情,没想到在这蛮荒之地明珠暗投,着实郁闷。

这白老先生也不是浪得虚名,自从来了北平后,很多行业弊端,种种不公之处,被老先生一双慧眼一一挖出,每天写了文章在《北平春秋》上痛斥。又着实花了些功夫把伯辰收藏的西方苏子(苏格拉底)、柏子(柏拉图)、亚子(亚里士多德)的名著狂啃一遍,对比孔、孟、荀三圣之学进行批驳,种种观点倒颇有见地,吸引了不少闲人眼球。《北平春秋》的掌门人看好白正的文章,专门开设了版面让白正和伯辰来论战,二人俱是博学之士,彼此唇枪舌剑倒成了《北平春秋》一个特有的卖点,不到两个月时间,报纸销量大增。

随着《北平春秋》盗版发行到江南,一些江南才子也纷纷参与,千里迢迢写了文章来发表。北平众儒者当然不肯让伯辰孤军奋战,也写了些文章针锋相对的辩驳。前些日子北平股市上武安国和众商团斗得热闹,学界中伯辰和白正亦辩得激烈。俨然儒界已分为两大学派,北派以伯辰为首,南派唯白正马首是瞻。大家都认为自己所掌握的是儒家真义,北平众儒者认为自己把握的是圣人之魄而不是圣人之皮。南方众儒以为自己所引用俱是儒家经典名言或做事先例,彼此谁也不能说服谁。论战归论战,这白正倒的颇有古代君子之风,和伯辰两个平素互相甚为敬重,不把学术上的冲突带到生活中。

“就这样下去,人必多争竞,而后必然多讼。若天下皆如北平,必大乱矣”!待武安国和郭璞走到伯辰看热闹的屋门外,白正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冲动了,修养上输给了伯辰一畴。强压怒火,低声抱怨。

“我看未必,多讼不是祸乱的根源,民有苦无人救,有冤无处申才是祸乱的起因。要是官府肯尽心尽力为百姓办事,百姓的生活得到保障,谁愿意干那些掉脑袋的事情。千斤之子,不死于市。百姓多讼,你当官的多花点心思把秉公处理就是了,老想着当官不干事,整天写诗、下棋、做画,这官也太好当了些,要是在店铺里,哪个伙计这么干,老板早让他卷铺盖了”。伯辰亦低声反驳。

“为政者牧民,贵使贱,贤使愚,和店铺里的小伙计怎能同日而语,亏你还饱读诗书”。

“白兄,我看你就是读书读死了,尔俸尔禄,民脂民膏,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这官府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那里不是老百姓的供奉。老百姓给你发俸禄,不就是雇了你吗。你不给人家办事,凭什么厚脸皮吃着人家的,喝人家的。贵使贱,贤使愚,怎么判断你一定就是贤的,贵的,别人就一定是愚的,贱的,准则在哪里,又是谁订的……”。

轻轻敲了敲门,郭璞和武安国走了进去,屋子里除了白正和伯辰,还有几个年青人,有两个是前些日子特地跑来让白正指点文章的,武安国对这两个人很客气,所以郭璞对二人也有些印象,一个叫齐泰,溧水人,马上要应科举,文章写得很好,只是见识还局限在一隅,没有北平书院这些学子们开阔。另一个叫黄子澄,也是个精通经史,文采风流的人物白正领着他以晚辈之礼来拜时,郭璞曾经和他论了会子诗文,看得出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就是太热衷功名,估计是书读得多,与人接触得少。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在武安国和郭璞这样的朝廷大员面前,众人当然不能坐着,纷纷起来施礼。武安国摆摆手,让大家不必客气,“我和郭兄只是路过,听你们说得有趣过来听听,这里又不是官府,大家尽管随意些”。

白正虽然对北平种种政策甚为反感,但对于武安国八百乡勇抗敌,单骑救主,宁可拼着性命不要亦为胡维庸案大臣鸣冤的英雄事迹还是非常佩服,笑着说道:“如此,我们就僭越了,我们正弄不明白钦差大人让这些商人自己制订规则之令的奥秘呢,此刻刚好当面讨教”。

“是啊,还请武侯给剖析一二,晚辈愚钝,无法明白武侯此举之意。想武侯当年一策定辽东,所谋之深必非晚辈一时能解开”。黄子澄从白正身后闪出,端端正正给武安国做了个长揖。

这个黄子澄,就是太爱显示自己。郭璞的眉毛向上一挑,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快之色。齐泰也感到了同伴的鲁莽,上前来轻轻拱了拱手说道:“晚辈也想听听武侯的高见,武侯平日所谋,的确长远,不看上一段时间很难体味其中好处。我们二人马上要回江南,求知之心甚急,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侯爷海涵”。

武安国知道这二人日后必是风云人物,虽然大明朝的历史走向未必和原来相同,但以二人的文学造诣,日后即使不在朝中为官,在野亦能自成一派。能让这样的人理解新政最好,即使他们不明白新政,也希望通过这一段时间耳濡目染,让他们不至于站在新政发展对立一边。北平新政发展虽然有些畸形,自己却每每被其强悍的生命力所震动,照这样发展下去,无论挡在新政前面的人是谁,结局一定会以失败而告终。能让这世界少一些悲剧,最好还是少一些。

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武安国对二人友好的笑了笑,“你们二人都是饱学之士,无论你们二人内心喜不喜欢眼前这个情景,我希望你们抛开个人成见评判一句,这样让所有参与者一同制订股市规则,看得到的好处在哪里”?

“如果能争出个结果来,应该比较能让大家信服,毕竟是他们自己制订的,错了也怪不到别人”。齐泰仔细想了想,坦诚的回答。

“坏处呢”?

“坏处很多,刚才白师叔说过一些”,黄子澄被郭璞刚才的表情吓了一跳,看齐泰回答完第一个问题,郭璞并没有发作,小心翼翼的说出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最大的坏处是移风易俗,让百姓为了蝇头小利争来争去,失去了揖让之风。当年孔融让梨……”。

“别扯太远,说第二条吧,否则伯辰兄又要反驳你了”。武安国微笑着打断了黄子澄的发挥。

“第二,就是没完没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规则定下来,浪费很多功夫”。

“那你是等他们争论完了,共同制订个大家都遵守的规则好呢,还是立刻拍板,以后让他们在不断捣乱,弄得股市无法继续下去好呢”?武安国请二人自己选择答案。

“当然是争论完了,共同制订规则好,不过这也太慢了些”!二人想了一会,齐声回答。

“慢不要紧,慢到最后,股市依然存在,他们就有赚钱的机会,好过一下子崩溃了,局面无法收拾。不光是股市,好多事情都是这样,慢慢进行,总有达到目标的一天,要是不考虑周全图一时之快,最后极可能收到相反的效果”。武安国非常认真的开导着几个年青人。在他自己那个时代,为了所谓的效率牺牲掉太多的东西,到后来发现恰恰是这些被牺牲掉的东西,成为社会前进的瓶颈。

“不过晚辈还是觉得股市不存在的好,虽然震北军最初通过股市交易税得到了很多军饷,但后来的股市风波也让很多百姓一贫如洗。并且这种争竞之风不可听之任之”?见武安国不是个蛮横之人,黄子澄把刚才伯辰和白正辩论的话题又提了出来。

“我倒是欣赏这种据理力争的方式,虽然一时半会弄不明白,但是最后双方总会妥协,彼此都后退半步,留出一份缓冲的空间来。子澄,其实只要有利益,必然有矛盾。做为官员首要的是让矛盾找个宣泄口,而不是硬压下去,捂着盖着。否则总有一天会捂不住,到那时恐怕造成的祸乱就大了。这钱多钱少的,看重的利益本来就不同。让他们这样吵吵闹闹,等吵累了,他们最后还会互相做个揖,叫声兄弟。如果连吵闹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可能最后他们动了刀子,彼此视若仇敌,谁也劝不回了”。武安国的话有些不着边际,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侯爷,您刚才说这些好像与股市关系不大,至于民风,白某以为可以用圣人之道教化之,关键在于官府要严格对待害群之马”。白正把武安国的话品味了半天,也没明白其中的意思。顺着刚才黄子澄的思路提出自己的见解。

“教化,白兄,你能举出一地教化成功的先例吗,如果没有官府强行压制,真有人能在利益面前相敬如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