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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书籍名:《》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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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无论怎样也走不出那个昏君、奸臣、异族,四百年一次的轮回?

“弟才不及中人,窃居高位,尝以无谋辅政为耻……”,想到这些,邵质如学堂里的蒙童习字般,一笔一划地写道:“夫儒者所辅,社稷也。所谋,百姓福址也。若其有一策利国,质必倾力助之,若其有一言误国,质必抵死阻之。何必苛求其出身,而误国家之大事。……。”。这些话好像一直藏在他的记忆深处,官场沉浮,已经渐渐淡忘了,此时此刻,却随着对国家命运的思考逐渐清晰。他有些惭愧地反省着自己刚才的心胸狭隘,却不知道,在这个变革的时代,在令人措手不及的变化面前,所有人都有着和他一样的彷徨与迷茫。即使武安国这样的未来者,也未必能告诉人们如何去适应这个变化。

驸马府,武安国书房的灯光一样明亮。白天高德勇所作所为,明显是和徐志尘、詹臻等人串通好了的。大明商人第一次以独立的身份进入了政治舞台,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拼力保护自己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除了鬻爵、修路、养军、治河、造船五策,还有一条武安国也举棋不定的策略被他们提了出来,朱元璋已经命令武安国和费震和科学院的博士们一同考虑这条策略的可行性,那就是铸币。徐志尘根据大明白银贬值,而面值固定的铜子反而不受白银内流的影响原理,提出了由朝廷统一铸造金银制钱的建议。具体实施细节是,参照原来宝钞的发行方法,由朝廷主持铸造金、银等贵金属制钱,同等重量的金制钱一枚,兑换银制钱五枚使用。铜银制钱的兑换比例可以参照宝钞的发行,以洪武八年发行的宝钞计算,宝钞按面额自一百文至一贯,共六种,一贯等于铜钱一千文或白银一两。新发行的一个银币建议兑换两百个铜子,这样大小和重量都比较趁手。新制钱发行后,百姓手中的金、银不作为现钱流通,而是必须到官府或票号兑换成金、银制钱,隔一定时间,票号或者官府再把各地兑来的银两统一交还给朝廷换取制钱。为了佐证这条建议的可行性,高德勇还特地拿出了几个察合台汗国的发行的金币作为凭据。“臣行走西域各国,带的就是这种钱,样子虽然粗糙了点儿,但非常实用,一整个商队的东西买齐了也不过费千把个金元,藏在一头骆驼的峰里就行了”。

以北平和工部制造局目前掌握的金属工艺,铸造质量均匀,花纹民间难以仿冒的金属货币应该不是一件难事,至少它们不必依赖于朝廷的信誉而独立存在。武安国在灯下仔细推敲,如果一枚金币固定为十克,而一枚银币固定为五克,一枚金币兑换十枚银币,是不是更省力些?以后百姓怕商人的称不准,直接放几枚硬币在上面,是不是就可以作为标准砝码了呢?可是,这几个家伙怎么就这么热衷于让朝廷铸币,并且准备得头头是道,有问必答?联想到他们这次来京城所作所为,武安国猛然发现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从贵金属货币改革的兴奋和为民请命的表象中回过神来,武安国发现徐志尘等人提出的这条好心的建议下面,实际上包含着商人们希望朝廷替他们承担货币贬值损失的梦想。一枚同等质量金币兑换五枚银币,实际上就是把百姓手中的银子固定在洪武十六年夏天的兑换点,五两白银兑换一两黄金的比例上。以后白银再跌价,则跌的是国库存银,与各钱庄票号的银子没有任何关系。无论徐、高二人手中还有多少贷出后没收回来的银子,年底资金回流之后,他们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银子和官府兑换成货币,不会因为低估了白银贬值速度而赔本。

“还真不能了小瞧了这帮家伙的智慧”,武安国会心一笑,无商不奸,不知西方贵金属货币的兴起,是不是也出于同样的原因。无论如何,这个时代的变化越来越难以琢磨,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了。

“安国,这么晚了,一个人偷偷乐什么呢”?刘凌蹑手蹑脚走进书房,轻轻地替武安国按摩肩膀。最近一段日子,丈夫鬓角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作为妻子,如果不能替他分忧,至少要让他生活得舒适一些。

“我想起了一个贤人说的名言”,武安国把头靠在刘凌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感受着里边生命的躁动,“他说,这世上本来没有路,走得人多了,就能踩出一条路来”。

“有点道理,可这和你替皇上决定是否铸币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刘凌有些不解地问,结婚三年了,丈夫在他眼中还是风采依然,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从容与睿智。

“随便想想,有感而发罢了”,武安国没有和刘凌解释,把耳朵仅仅地帖在妻子的肚子上听里边传来的心跳。

这是他和妻子爱的结晶,一个新的生命就要诞生了。(第十三章终)

酒徒注:1  、“复令各地官府计天下鳏、寡、孤、独、废者,公库发之以银”,见于明史,原文是“发之以钞”。酒徒一直以为,无论皇帝好坏,封建君主制度都充满罪恶,但是在不同时代,我们的先辈的确做了很多探索与尝试。

第二卷大风第十四章生命(一)

第十四章生命(一)

看着怀抱中那已经散零星发出银光的短发,刘凌心头微微发热,一股潮潮的雾气没来由地涌上眼角,怀中这个大男人,一个外表坚硬如钢内心柔情似水的男人,一个用欢乐和愚蠢的小聪明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的智者,每天面对那么多明枪暗剑只有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是不需要设防的,可以尽情放松他的身心,显露他自己的本色。家对于武安国来说,就像战舰对于港湾,无论走到哪,这永远都是最期待的终点。刘凌愿意做这样一个港湾,愿意看着武安国拖着疲惫的身躯归来,英气勃勃地出发。

“听到了吗,孩子和你说些什么”,揉揉眼睛,刘凌低低的问。

“小声,他睡着了”,武安国轻轻紧了紧刘凌腰间的手臂,然后松手,慢慢地站起来,把刘凌拦腰抱起向卧室走去。“你先去休息吧,我把科学院里的事情理清楚了就睡”。

有些陶醉地把头依在武安国结实的胸膛上,呼吸着谈谈的男人味道,刘凌低声抗议了一句:“不,我陪你,你不睡,我也不睡”。

“乖,孩子还需要休息呢”。武安国低下头吻了刘凌长发一下,哄小孩般安慰。夫妻结婚三年多来感情甚笃,刘凌已经习惯武安国偶尔发自内心的爱抚,不像刚刚认识武安国时被这些亲昵的举止惊吓了。六百多年的时空距离亦隔不开两颗相互依偎的心,随着彼此的理解越靠越近。凭借女人的直觉,刘凌知道武安国未必真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一个海外归来寻根的游子,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等待她去挖掘的秘密,他的眼光,他的举止,他的胸怀,每挖掘到一些新东西,就收获一份惊喜。但她唯独不想挖掘的就是武安国的来历,与其刨根究底追问丈夫的身份,倒不如把他看成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刘凌坚信,为了这份礼物,自己前生曾苦修千年。

“把你要处理的公务拿到卧房里来吧,我要你看着我睡”,刘凌有些撒赖的说道。佣人们此时按武安国府内的规定早已下班,寂静的二人世界充满温馨。

“好吧,你闭上眼睛,等我去拿”。武安国把刘凌轻轻地放在床上,替她脱下鞋子,拉过夏天用的薄被盖住她的小腹,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望着丈夫宽阔的背影,刘凌幸福地闭住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被烛光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随着呼吸的频率一下一下巍巍颤动着。帘外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慢慢地靠近了她的床前。温润的嘴唇轻轻地啄在她的眼睑上。

“安国,今天下午周无忧派家人送了一份银豪过来,就在靠窗子边那个柜子里放着,你要是累了就喝一些,别放太多”。刘凌梦呓般叮嘱。

“银豪?周无忧送的”!武安国有些奇怪地问。工部侍郎兼京城军械制造局主事周无忧算得上是武安国的知交,但为了避免朝中的是非,二人往来并不频繁。平素朝房中见了面也就是点头而已的他却突然送了份好茶过来,让武安国大感疑惑。

“他是想让你明察秋豪,别上了高胖子他们几个的当,但又怕你说他多事,所以才和你打这哑谜”。到底刘凌聪明,小声的提醒。

“胖子他们几个那份心思,估计费震这老油条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劝老朱缓一缓,待科学院的人算清楚了细节再说  .我想这几个家伙所谋未必这么简单,想不让他们占便宜,规定一个银两兑换银圆的最后期限就成了,以这三人的脑袋不会考虑不到。他们应该还想得到些别的东西”。武安国一边看科学院各科交给他的报告,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没其他人时,从皇帝和大臣的尊称在他们夫妻口中都被简化到极限,老朱、老刘这些词汇都是武安国的另类发明。由于武安国听着这时代的一些称呼别扭,所以在他夫妻二人之间也绝对不会出现老爷、夫人这种官腔,彼此之间多数时候是直呼其名。

刘凌侧过身,用手把腮在枕头上支起来,边看着武安国认真的样子边笑着说:“他们三个这回来京城,少说也花了上万两银子,无论看他们顺眼不顺眼的,朝中大小官员被他们打点了个遍。要不然他们所献五策也不会在庭议上反对者这么少。花了这么多钱都是为了公事,如果临走时不捞点儿好处回去,就真愧对他们几个的外号了。我猜他们这是明着留一个破绽给老朱,暗中还不定打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