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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书籍名:《》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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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朝代滚打了近三十年,在不同的野心家和阴谋家的眼皮下挣扎求存,一点一点播种着自己的理想,一点一点护着理想生根,长大。人生经历使武安国已经失去了当年的激情,取而代之的是冷静,洞悉人情冷暖后的冷静。这些天,在曹振写信敦促朱允文尽快兑现承诺的同时,武安国也在兑现着自己当年的承诺。与曹振不同,武安国非但对建文皇帝的政治眼光不报任何希望,甚至对自己的朋友兼学生朱棣的政治智慧也没报任何希望。经历过的历史中,共同患难的君臣为了一点嫌隙自相残杀的例子太多了,他不得不保持清醒。经过慎重谋划,一伙人悄悄地被他派了出去,奔向北平、大同、临洮、长沙。如果眼前这个分裂局面是因为武安国而起的话,他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矛盾解决的希望。他不相信,这个时代的英国人没有受任何外界因素影响,经历了类似的战争后可以走向立宪,而偏偏中国有了这么强大的工业化基础却非要在圣人,明君,贪官,昏主的循环中永远画圈。

朱允文的确不是在无目的的拖延时间,他在等,等燕王朱棣犯错误的机会。现在曹振不敢轻易对他用兵,建文皇帝对父亲当年的几个老臣看得很准。如果曹振带领水师北上,首先死在水师炮火下的将是曹振当年的伙伴,方明谦、杨振羽等人。况且曹振的水师即使冲入了京城,也无法号令诸侯。朱允文敢保证,自己头天从皇位上被曹振拉下来,第二天就会有人起兵讨逆,通过对曹振的武力打击取得占有皇位的合法性。只有坐到了龙椅上,才知道这个位置的诱惑有多大。朱允文不会将手中的权力就这样轻易的交出去,卓敬那个大力反贪,放弃大部分皇权与民,然后做永世帝王的主意,他只打算听一半。剩下朱棣绝对不会满意权力被强行分割,来自朝庭方面的威胁一旦解除,他与布政使郭璞之间的冲突就在所难免。到那时,朝廷就可以让全国百姓看清楚所谓平等和分权的真相,再次兴兵北伐平叛。

“身为人君,出口成宪。陛下当日不肯与燕王一决死战,今日又不肯践约,恐怕将来难塞天下悠悠之口”。御书房,侍讲博士方孝儒苦口婆心地劝谏。这话他已经说过多次了,每一次都惹得皇帝一脸不快。在方孝儒眼里,作为皇帝不讲信誉,就无法给群臣做出表率。而作为臣子的,就可以欺上瞒下,将各项政令和百姓福祉糊弄了事。这些都是昏君的所为,建文皇帝不该这样做。正确的选择有两个,要么与北方一战,纵使败了,身死社稷亦能留下千秋美名,要么就实现自己的诺言立宪分权,这样不声不响地拖着,非但无济于事,反而让天下人耻笑。

建文皇帝摇摇头,没有搭理满脸愁容的方孝儒。奉朝廷号令的地区只剩下京师和四个行省。需要披阅地奏折可比原来少多了。轻闲下来地允文猛然明白,像方孝儒这样的诤臣,留在内阁里只能用来装点门面。如果不是看中他在儒林中的号召力,在解除周崇文等人职务时,建文皇帝就将方孝儒一同罢免了,省得天天看他这幅学究嘴脸。

“陛下,臣,臣请陛下三思”。方孝儒躬身施礼,不达到目的誓不甘休。

“好了,希古。难道你冒着雨进宫,就为地是和朕说这些话的吗”?朱允文不耐烦地打断了方孝儒的进言。希古是方孝儒的表字。作为弟子,建文皇帝这么称呼老师的名字,听亲切,却有失君臣之礼。

“臣,臣请陛下即日招集各方诸侯入京立宪,不要再拖延”。

“希古,你不懂……”,建文皇帝推开面前奏折站了起来,走到了发了黑的如画江山图上。立宪,立宪后他如何向祖宗交待。像方孝儒这种有名望的学究,立宪后还可以号召一批信徒在爵士会,也就是北平提出的护民院中呼风唤雨,而作为帝王,他将除了一个头衔外,一无所有。

如画江山,西边的蓝玉已经吞并了吐鲁番和鞑靼土默特(今新疆一部和青海),马上大明西凉自治州就要以恩人的姿态囊括吐鲁番、土默特、亦力巴里和叶尔去羌(今南疆),成为第二个北方六省。西边的蜀王得到云南沐家和当地士绅的支持,派兵进驻了朵甘宣慰司。云南的沐家吞并了乌司藏(西藏),眼下大军正在恒河流域纵横。立国以来,大明朝的疆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大,就这样放弃对它的控制,难道不可惜么?

御书房的气氛有些异常,方孝儒先是听见皇帝叫自己地号,接下来又见朱允文对着地图沉默不语,担心的叫了一声:“皇上……”!作为皇帝的老师,看到年青的皇帝这样为难,他心里也很愧疚。

“老师,你回去吧,雨大,路上小心”!朱允文抚摩着如画江山,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

“皇上”!帝师方孝儒又叫一声,语气中充满感动。刚想安慰弟子几句,又听到皇帝说道:“回去吧,朕不能立宪。否则将来无法去见父皇与太祖。你不要逼朕。如果局势最终无法控制,天要亡我,朕保证听从你的,以死护社稷,绝不再退缩”!

“喀嚓”!一道闪电伴着雷声劈下,将君臣的对话湮没在雷雨声内。玻璃窗内,人影晃动,侍讲博士方孝儒仿佛说了些什么,然后跪到了地上。建文皇帝走了过来,双手将他搀起,两个人泪眼相对,身侧是那幅如画江山。

肆虐的暴雨,打得落花满地。宽阔的京师街道上,此时已经不见一个人影。临街的店铺户户关门,显得市面更加萧条。这种暴雨天,店铺开张也赚不到几个钱。朝廷控制地区和北方六省还在继续对峙,北方的货运不过来,两江的货物运不出去。皇上没钱了,可以抄大臣的家,平头百姓抄谁去?生意没法做了,税却还是照样要交。否则那些收税的官吏们发起疯来,肯定折腾你个倾家荡产。

“熬吧,快变天了”。紧闭的屋子中有人叹息。

“熬吧,该变天了”,风雨后有人在祷告。

一乘马车穿过雨幕,停在了户部尚书卓敬府门口。下车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未经门房通报就走了进去,看来是户部尚书卓敬府上的常客。

“东里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户部尚书卓敬正在捧着一份报纸解闷,听到仆人汇报,倒拖着鞋子迎到屋檐下。

“这种天气,自然是上下风”。翰林院编修杨士奇打了个哈哈,收起雨伞走上台阶。

“书房坐,书房坐”,户部尚书卓敬引着杨士奇穿过回廊。来到二人平时谈诗论词的地点。吩咐仆人准备了香茶,与挚友对坐品味。

大雨天,杨士奇不是来找自己品茶的,这一点卓敬很明白。对方不说。他也不问,抱着一杯碧螺静看世间风雨,仿佛风雨中有无尽地景色可供玩味。

“好大的雨”!翰林院编修杨士奇望着窗外说道。

“是啊,好大”。卓敬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应着,炯炯有神双目从雨中收回来对正杨士奇,仿佛要把他给看透。

杨士奇被好朋友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卓敬的目光,一边低头品茶,一边说道:“先帝云,国家养士二十年,只得一卓敬。我想请问卓兄一句。兄台可知风雨何时来,何时止。”

“该来时来,该止时自然就卡了。这是天下大势,岂是人力能强行扭转的”。卓敬吹了口茶叶,淡淡地答道。

“可知何处可避”。杨士奇说话地声音给人感觉就像在参禅,伴着一缕缕茶香和漫天风雨。

“我看兄台不是想避雨,而是想找一股好风,借力直上青云吧”!卓敬脸色突然绽放出一抹笑意,目光直透杨士奇心底。

杨士奇被他看得大吃一惊,手微抖,晃了两次才稳住心神,苦笑着分辨道:“卓兄何必拿小弟开玩笑,我辈寒窗苦读数十载,难道就非得困死在这孤城当中么。朝廷出尔反尔,北军大兵压境,东南三省虎视眈眈,那靖海公当年一战灭高丽,再战平日本。江边上几座小小的炮台,难道卓兄以为真能挡住震北军和水师合力一击么”?

“挡不住”,卓敬摇摇头,对杨士奇的分析表示赞同。“杨兄胸怀济世安民之心,也的确不该与这孤城俱殉。可杨兄万里投奔地,就一定是条真龙么。一旦他不是,恐怕杨兄没第二次机会再做选择了吧”。

“卓兄救我”,杨士奇见心事全部被人猜中,一揖到地。此时他对卓敬的才能心服口服。身家性命要紧,顾不得什么面子。“我听人说北边那主是天命所归,头上有云气。才起了投奔之意。如果他非真命天子,卓兄可否明示我此行该向何方”?

“老实在家呆着,哪也不去”,卓敬抓起桌子上的报纸抖了抖,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

“可是什么,怕错过从龙的好机会是不是”?卓敬将手中的禁报《北平春秋》抖得哗哗直响,他了解杨士奇为人,所以也不避讳对方自己藏有禁报。“我且问你,北边那位你口中的真命天子能有今天,凭得是谁”?

“当然是六省布政使郭老大人,不,还有定辽公武大人。应该武大人的作用还大些,如果没有武公当年打下的基础,恐怕的六省叛乱早就被朝廷平了”。

“那我再问你,现在武大人在哪,郭大人又在哪”?

“武公在东南坐镇,郭大人在北六省”,答案从杨士奇嘴里脱口而出,他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惊讶地问道:“武大人没回北方,打败帖木儿后就在东南三省做了什么爵士会地会长!难道,难道他不愿意帮燕王登基不成”?

卓敬摇摇头,低声又问:“我没追随过武公,但当年武公修路时,听说杨兄曾在他的身边呆过一段时间,不知在杨兄眼里,武公这人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