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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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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书籍名:《指挥连》    作者: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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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找不出恰当的称谓,“你就行行好吧!兄弟这副身架子,万万承担不起如此千斤重负!咱自己还稀松二五眼的,哪能管住那个祖宗?朽木不可雕也!您还是另请高明吧。不过您也是,捡这冤大头干嘛?”

佟雷忍俊不禁地瞧着刘文,故意激他一下,一字一句地说:“你听着刘文,平常看你摇唇鼓舌、满腹经纶的样子,还真以为是条好汉,有两把刷子,原来色厉内荏,也是草包!来个后进战士至于吓得屁滚尿流?算我佟雷看走了眼!”

“你说什么?”派将不如激将,刘文的自尊心受不了这份刺激,一听这话果然急了,“你当排长的就这么看待部下?我刘某算不上英雄好汉,但决不是稀泥软蛋!秤砣虽小压千斤,不就是个捣蛋兵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

最终,刘文点头同意,佟雷却忧心仲仲,贾双林倒是得意了。

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狂风大作,林涛怒吼。

油机房被刮得“嘎吱嘎吱”东摇西晃,油毡顶几次三番掀起又落下,挂在立柱上的马灯急剧摆动,昏暗的光亮下,黑影憧憧,时长时短。

贾双林蜷缩在工具箱上,两只手紧紧抱住膝盖,汗流满面忐忑不安。竹篱笆外传来的各种声响,在他听来是那样的阴森恐怖,似鬼哭、似狼嚎、似山呼海啸、又似狮吼狐笑。为了不使自己瘫软下去,他极力克制紧张的心情,不停念叨着:没情况,没情况……

忽然,一阵大风着地卷进屋来,飞沙走石之中小马灯“啪”的落在地上,玻璃罩摔得粉碎,油机房刹那间一团漆黑。贾双林彻底崩溃,原本脆弱的神经立即被大风轻而易举的刮断了。他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摸过冲锋枪架在油机上,顾不得是单发还是连射,对篱笆外面漆黑空旷的野山坡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他面目狰狞全身发抖,一口气打光了弹匣里整整三十发子弹。

密集的枪声惊动了整个营区。敌特偷袭?不祥的念头在人们脑海里闪过。

沈长河带着一群半裸的彪形大汉,一阵风似的持枪冲进指挥所,问道:“发生什么情况?哪个方向响枪?”

许志宏说:“好像是下面报台方向。”

“赶快摇电话询问!”

许志宏抄起直线电话一阵猛摇:“报台,报台吗?是刘文吗?哪里响枪?你也听见啦?什么?什么?是上面开的枪?!”

再摇:“油机房!油机房!”

电话里传来断断续续、微弱的声音:“我是,油,油,油机……房。”“咔嗒”断了。

沈长河眼前一黑。报台与指挥所同在一面斜坡上,中间便是油机房。上下同时听见枪声,肯定是油机房出事了!油机房被特务端了?

“快问问,油机员谁当班?”。

“是贾双林!”

“要命!快走,跟我来!”沈长河一拍光头,奔出门去。

一行人马沿着小道,心急火燎来到距离油机房两米远的一个拐弯处停下,一个挨一个紧贴石崖站定。他伸出头朝黑糊糊、静悄悄的小屋子瞅瞅,没动静,不像发生过战斗。低声道:“铁匠,上!”“是!”光膀子的陈友应声而出,挥挥手,带两个人靠住石壁悄悄摸下去,来到房前,拉开架式,一脚踹开门抢将入去,齐声大叫:“贾双林!贾双林!”

交叉的手电光下,贾双林面如死灰、喘着粗气躲在角落里,冲锋枪丢在脚下,满屋子硫磺味,篱笆上被子弹打出一个大洞,黑黮黮地呲着牙。他魂不守舍、有气无力地指指外边:“报,报告小队长,有,有情况。”

“混蛋!简直不可救药!”沈长河恶狠狠地骂道。

贾双林受到严厉的纪律处分。尽管如此,他还是被留在了前线,直至班师回国。

说句公道话,在如此险恶的自然环境和战场气氛中,胆怯属于正常的心理状态。徜徉于繁华大都市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大街上,酒足饭饱、享受太平的人们,当然体会不到一个人独处原始密林深处时的恐怖,更无法知晓,紧张到了极限会出现怎样失去自我控制的举动。参与了那场战争的同志回忆起当年的情景,至今感到心有余悸,贾双林实在不是唯一的一位。

[奇·书·网-整.理'提.供]正文  第五章  前线!前线!(三)

雨季来临之前,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在越南北方和中国政府的有力支援下,连续发动强大攻势,将侵越美军及其傀儡政权的军队陆续逐出山林,压缩到了平原与丘陵地区,使解放区土地面积日益扩大,解放区人口与日俱增。与此同时,巴特寮战斗部队也乘势扭转战局,一举突破万象政府军的封锁,把战线推向敌占区,在不断开辟新区的基础上,根据地进一步得到巩固。美帝国主义发动的印度支那战争风雨飘摇,江河日下。

战事一日紧似一日,空情越来越多。“SR-71”每天数次侦察,百余批战机南下北返,对越南北方和老挝上寮地区重要目标实施猛烈轰炸,企图以饱和式的空中突击,迟滞和削弱对方的地面进攻势头,以便熬到雨季再稳住阵脚,挽回败局。

团长杨天臣在临空指挥所一呆就是四个月,每天起早贪黑率领作战人员分析敌情、总结规律、研究战法,以便全面掌握敌我态势,对战局做到了如指掌。他是个既严肃又喜欢热闹的人,有事没事都愿意钻进低矮的指挥室,习惯地蹲在通向了望台的石阶上,一边摇着大竹扇,一边谈笑风生跟大家神聊。有时也会独自一人信步走到电台,没话找话地坐上一阵,摸摸这个头,拍拍那个肩,在紧张的战斗环境中使人感到亲切、放松。

他烟瘾很大,一支接一支地吸,手指焦黄、满嘴烟味。一包烟放在桌上,谁想抽谁抽,即使是普通士兵也不要紧。你不动手他就挨个发,临走时也不拿,留给大家享用,完全是共产主义。这些日子,过度的劳累使他日渐消瘦,可依然精神百倍毫无倦意。

傍晚,红霞满天,余辉遍地,溽热的空气中嗅得出腐叶气息。杨团长和佟雷坐在电台后边的石崖上,聊得带劲,不时传来笑声。

“杨叔叔,你怎么跟我爸爸感情那么深?我从小到大,不管家搬到哪,你总能找到,然后就来看他。”佟雷望着儿时经常抱他玩耍的团长问道。

杨天臣深深吸口烟,说:“小雷子,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军官了,应该能体味到,战争年代建立的友谊是牢不可破的!对我来说,老首长既是领导、兄长,又是恩师,还是救命恩人,能随便忘了吗?”

“救命?救命恩人?”佟雷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四四年反扫荡,那时我刚参军,才十六岁。老首长伤愈归队当了团长,我是他警卫员。一天夜里突然被鬼子包围了,那仗打的,半个村子都打着了,一片火海呀!突围时,我跑得慢,让个戴眼镜的小日本一刺刀捅在腿上,就摔倒了。没等他再给我第二下,老团长回身就是一枪,鬼子的脑袋当时就开了瓢。他架起我就往地瓜地里跑,你知道吗,地瓜秧子爬满时,根本分不清哪是沟哪是垄,一绊一个跟头,是咱八路军对付鬼子的土办法。老团长提口大刀,后面追来的敌人摔趴下一个他砍一个,连砍两人,这才背起我一路飞奔脱了险。那番情景啊,犹在眼前!小雷子,让你说,能不铭心刻骨、念念不忘吗?”

杨天臣情真意切地凝视着远方。

佟雷感慨道:“杨叔叔,你们那个年代打仗真不容易。”

杨天臣笑了:“打仗还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都一个样!不都是杀敌报国、流血牺牲吗?这就是咱们军人所要做的。说句家里的话,我都没想到咱爷俩能一起上战场,老首长深明大义难能可贵呀!”

佟雷心里波澜起伏,感情激流冲击着心室的堤岸,他已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想,老一辈之间的友谊是那样纯朴、那样真诚、那样牢不可破。战争如同一条特殊的纽带,用一种无形的力量把同一战壕的战友从思想上、感情上和肉体上紧紧联结在了一起,彼此心心相印血肉相连,想分都分不开。即使若干年后,时光流逝、往事如烟,依然心向往之,久久难忘。如今我们新一代军人的所作所为,不正是他们亲身感受的又一个轮回吗?

佟雷想得很远,很远……

就在这时,山顶传来弹壳急促的敲击声。

佟雷跳起身,说声:“警报!我去了!”顾不得绕行,从三米多高的石崖上纵身跳下,钻进无线电室。

杨天臣一把没拉住,感叹道:“虎父无犬子啊!”

两架F-105“雷公”式战斗轰炸机照旧没有进入防区。它们显然精确计算过地面各种防空火炮的最大射程,以6000  米高度,沿着最便捷的攻击航路,摆出一副长驱直入、单刀赴会的架式,径直冲向保卫目标,很有点当年日军“神风特攻队”的味道。飞到防区边缘后,没等下面开炮,马上一个侧身筋斗,像空中特技表演似的,斜着机身,凭借飞机优异的机动性能,小转弯切半径迅速脱离扬长而去。面对这种情况,我现有装备因性能有限鞭长莫及,只能眼瞅敌机虚晃一枪从容走脱。

这种现象几天来屡有发生,敌人对我防区如此知根知底,无疑是“SR-71”和“U-2”的功劳。他们想利用骚扰战术和疲劳战术先麻痹我军,不断重复“狼来啦”的古老寓言,待我失去警惕后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发动偷袭。

敌机环绕火力圈外围飞来飞去,其险恶用心早被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杨团长识破。只要你没胆量进来,老子就不动手,来了就不客气。不打便罢,打则必胜,叫你有来无回!他命令部队高度戒备,时刻警惕敌机动向,准确把握开火时机,既不能轻易上当,也不能坐失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