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东北来信，老毛子忒坏了
一开始划定的范围很大：“给鬼子干过事的就是汉奸。”按这个标准去抓，那汉奸可就多了去了。像我大姨夫那样的自不必说，往下数就是些大小头警察，公务员，铁路工人，甚至是学校的教员。这样，抓着抓着就没有不是汉奸的了。有一阵子，连给鬼子当厨子和拉大粪的也成了汉奸。有的人就说了，这么个抓法，连普通老百姓都是汉奸了，因为老百姓都是为鬼子纳过粮的。
到了后来，还是当时的国民政府来了新指示，才把汉奸的范围大大的缩小了。
不过，范围再缩小，也缩不到我大姨夫的头上，他是汉奸无疑，因为除了老鬼子中植根外，技术上就属他了。
他被国民党兵抓起来后，就关到了一间黑屋子里，那黑屋子原来是鬼子宪兵喂狼狗的地方，屋里一股子狗尿味，这使我二姨夫在以后的岁月里十分讨厌狗。
国民党兵一不揍他，二不骂他，但就是吃不饱。一天三块黑窝窝头，外加二根臭咸萝卜条。我二姨要给送饭，站岗的还不允许，说什么就是要饿饿狗汉奸。
这种不死不活的日子过了没多久，终于等到有人提审了。我二姨夫想，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严刑拷打倒也不怕，无非是皮肉之苦，咬咬牙也就挺过来了。怕就怕杀头，一旦脑袋搬家，一切都晚了，一切也都空了……，为了槐花，为了盼盼……，唉，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活着好。
为了能活下来，他甚至想出了一个绝地反击，绝处逢生的好主意。他无数次的构想、预演着审讯他时的情景：
提审官怒吼道：“范德昭狗汉奸，从实招来。”
他不慌不忙地说：“回长官，俺不是汉奸，因为俺不是汉族人，俺是满族人。正黄旗，我祖上是德克沁草原的王爷……”去他娘的，我就不信他们还大老远地跑东北去搞调查。
提审官一惊，但很快稳住了：“不管怎么说，你是中国人，中国人跟着日本人……”
“报告长官，俺不是中国人，俺是满洲国人。那时的满洲国跟日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提审官大怒，一拍桌子：“满洲国已经散伙了。”
他仍是不慌不忙：“现在是完蛋了，可俺是以前入关的，那时候可没有前后眼。不错，俺是帮鬼子挖了不少炭，但俺没有欺负过老百姓，求长官保俺一命，其余的都好说……”
总之一句话，俺得活下来。谁要说人不怕死，那可真是放狗屁。
……
……
提审他的人就那位国民党的团长。团长亲自提审，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他刚听说时，差点没尿了裤子。
万没想到，那位团长大人一见面，先来了一个拱手礼：“范先生受惊了……”
他一下慌了手脚：“哪里哪里，鄙人有罪。”又来了，又是那一套。先软后硬再砍头，猫抓鼠也。
团长仍是彬彬有礼：“范先生多地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如今局势有变，恐怕政府要有用得着范先生的地方……”
“什么？”我二姨夫仍是一头雾水。
“这样吧，范先生不妨随我去三星楼一坐。本人已代表政府略备酒席，咱边吃边谈……”
“赴宴？吃酒席？”该不是鸿门宴吧。
“是啊，喝酒啊……”
稀里糊涂，我二姨夫跟着那位国民党团长去了三星楼。人坐下了，开始上凉茶了，他还恍如梦中。
酒过三巡，那位团长才一一道来。原来，那时的国共两党已剑拔弩张，内战迫在眉睫。为了尽快恢复生产，复苏经济，南京政府急电枣庄矿即刻恢复生产。当时的设备虽然被和平移交，但生产却停了下来。且那时正逢夏季，两天不抽水，水就能淹了工作面。因此，排除井下的大量的地下水成了当务之急。问来问去，方知只有二鬼子范德昭才能胜任。而且矿上多达几十个技工和几百名矿工联名具保他出山。情急之下，我二姨夫由下阶下囚突然变成了座上宾。
我二姨夫不愧是赴日留学生，可谓知书达理，深明大义。当即表态说：
“谢谢政府的信任……想我范某以前帮着日本人采炭，至少应算帮着偷抢，实在有愧。如今能为国家效力，能为剿共效力，自然倍感荣光。我当以命相抵，万死不辞。”
“范先生爽快，真乃是我政府之大幸。”那位团长显然是让小樱子掏空了身子，已是虚汗淋淋，但仍是余兴末消：
“要不我们在大兴旅社给范先生安排个最好的单间，再叫两个日本小妮陪同一番？都才十四，五岁，含苞欲放。嫩得很呢，抗日嘛，哈哈……”
“谢了谢了，谢谢政府一番好意。”我二姨夫连连摆手，“我还是先回家看看吧……”
……
……
我二姨夫亲自领着工人在井下苦干，两天两夜，矿上如期恢复了生产。我二姨夫那个恣啊。
工余闲暇，他又恢复了散步的好习惯，没事就在矿上蹓跶。与以前不同的是，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宝贝女儿盼盼。盼盼走累了，就要骑他的马脖，他就老老实实地蹲下，让女儿跨到脖子，他扛着女儿走。
但是有一天，东北老家的一封家书改变了这一切。看完信后，他几乎变成了一头的雄狮：“他奶奶个老X，我要回去，我要杀人，杀老毛子……”
原来，信是他的一个舅舅写来的。信中写道，现在的苏联红军，军纪十分败坏，到处地抢劫、强奸，其凶恶的程度远远地超过小日本。“新京（指长春）的很多工厂的设备都被拆了，运回了白俄，工人都没活干了，大批的失业……8月28日，他们公开抢了长春中央银行。”报上说，共提走了库存的满洲币，各种有价证券约75亿元，黄金36公斤，白金31公斤，白银66公斤，钻石3705克拉。妇女大白天不敢上街。很多妇女都把头发剪短了，但老毛子兵就专门摸人的胸脯，一发现胸脯大的，就拉到一边强奸。当地的妇女已得到指示，再遭到污辱时，一定想办法把那位士兵的军帽抢到手，这样告状就会有证据，因为军帽上有士兵的年龄、姓名、及部队番号。
信中还说，最倒霉的是日本妇女，他们被糟蹋了不敢声张，也无处声张。因为他们是战败国。
信中还说，老毛子的兵还枪杀了一位八路军的大官。那位大官会俄语，一天正碰上一群老毛子兵在轮奸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便上前呵斥制止。那群老毛子兵怕这位中国的大官告发，便在背后开枪，打死了这位大官（此人为卢冬生，红二军团主要领导人。抗战开始任358旅长，在中国七大上差几票当选中央委员。时任松江军区副司令员，1945年12月14日被苏军杀害）。
信的最后才泣不成声地说：“你的小表妹也被一个班的老毛子兵给糟蹋了，然后焚尸灭迹……一共十二个老毛子兵。”你是知道的，你的小表妹今年才十七岁，人又漂亮又机灵，原在新京至沈阳的高速列车亚细亚号上当列车员。能在这趟高速列车上当列车员可不是一般的女孩，说是千里挑一绝不过分，当年可是从10多万应聘姑娘中选出了52人！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见人爱的好姑娘却……（我专门查过有关资料，了解到当时的这趟高速列车“亚细亚号”是1934年，由满铁自行设计开发的，其紧跟欧美潮流的“Paci7”型蒸汽机车，这款机车有完备的冷暖房空调系统，经营于大连—新京（长春）间的701公里的铁路上，当时“亚细亚号”的速度达到了120公里\/小时，远远领先于最高时速95公里的日本铁道省的国内机车。需要指出的是，我国的第一次铁路提速是1997年4月1日，提速后方达140公里，且主要为部别主干线。
“我操他娘的老毛子，我要回老家，我要为我的小表妹报仇……”我二姨夫暴怒了。
当时，任谁也劝不住。我二姨夫像是疯了似的说，他在老家的地窖里还藏有一把日本手枪，他要一个一个地敲，敲够十二个老毛子兵。我二姨夫发起火来很吓人，常常吓得小盼盼哭。
最后看劝不住了，我二姨说：
“那我也跟你去。反正我也得回趟老家。”我二姨是一舍得，二不放心。
我二姨夫则说：
“要去全家都去，带上盼盼。”
但我姥姥不同意盼盼跟着，说：“那不行，虽说日本投降了，但肯定的中国人还得打中国人，没见你王强表叔整天开会吗？这千里遥远的，肯定顺当不了，盼盼太小，不能跟着。”
尽管我二姨夫舍不得盼盼留家，但考虑到我姥姥说得很有道理，便也没再坚持。
果不期然，我姥姥猜对了。两人坐的火车刚过济南，便被一队北上的国军给截住了。国军说，要赴沧州一带打八路，列车要临时征用，老百姓统统下车.没办法，两人只好又灰溜溜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