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平，真是你吗？”王多多放下粮食口袋，忍不住连声高叫，“真是你吗？要是在街道上，我都不敢认你。到底是学生，跟我们不一样啊。”“不是我，是谁啊？”王大平提着王多多带来的粮食口袋，拉着王胜春，“走，到宿舍里坐一坐吧。”“就不去宿舍了，你还要念书哩。”王胜春推辞说，“也没有啥事情，就是想看看你。好长时间没有见你，怪想的。你学习可好？”“比以前好多了。劳你们挂念。我也很想你们，只是学习比较紧张，没有时间回去看你们。”王大平拉着王胜春，“到宿舍里坐一坐。同学们都上课去了。宿舍里没有别人。”
“这些粮食是二大让我们带来的。他说你好长时间没有回家取粮食，吃的粮食恐怕不多了，让我们顺便给你带过来，省得你再回去拿。”王多多边走边说，“二大、二婶都好着哩，家里没有啥事情。你们家今年的秋粮好得很，收回来的玉米都没有地方放了。”“只要有粮食，啥事情都好说。你用不着操心家里的事情，专心念你的书。只要你把书念好了，就比啥都强。我们都会跟着沾光。”王胜春跟着王大平走向学生宿舍。王多多跟在他们后边，边走边看着学校的房屋、树木，看着在操场里上体育课的学生。
“县城里的学校就是不一样。还有楼房。”王多多边走边看。两栋高大的教学楼矗立在学校大门不远处，不时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教学楼后面是宽大的操场，一些学生正在上体育课，看见他们从旁边走过，忍不住好奇，停下来观看。操场旁边相对的两排平房是学生宿舍。后面是单身教师的宿舍和办公场所。王大平的宿舍在操场东面的平房里，用木板做成的上下两层通铺上面放着整齐而颜色各异的被褥。
“这是我的床铺。你们坐吧。我给你们倒水。”王大平把王胜春和王多多带到自己的床铺旁边。“好家伙，你们这里住多少人啊？”王胜春惊奇地问，“比当年修水利时住的屋子还大。”“这个屋子里一共住着两个班的住校生，差不多将近六十人吧。”王大平指着两边相互对着的床铺，“这边是我们班的，那边是另一个班的。”“学生都住校吗？”王多多在屋子里巡视了一遍。“不是全部都住校。家在县城的同学回家去住，这里住的都是离家比较远的同学。就像我一样。”王大平倒了一杯水，端到王胜春和王多多眼前，“我只有一个杯子，你们两个将就吧。”“你说哪里去了。只要你不嫌弃我们，我们哪里还敢互相嫌弃？”王胜春接过杯子，放在床铺的边沿上，伸手摸了摸被褥，“住木板床不冷吗？现在天气很冷了。”“不要紧。天气太冷的时候，学校会在宿舍里生炉子。”王大平解释说。“小心身体，不要着凉。”王多多看看堆放在床上的书籍，看看周围的床铺，又看了看王大平。“过去在这里住过三年时间。我已经习惯了。”王大平微笑着说。
“我们想给你说一件事情。”王胜春看了看王大平，又看了看王多多，“苗圃里的树苗子长得很好，大部分有半人高。除过核桃树之外，其他树苗子明年开春就能出售。”“这些事情你们商量着办就行了，不用给我说。苗圃是大家的，应该大家商量。我又不是场长。这你们知道。”王大平笑着说。
“是这样，前几天刘家河林场刘场长带着人到苗圃里去了一趟，看了我们的树苗子，还看了我们几家人的苹果园。他让我们给你带话，说明年开春的时候要收购我们的树苗。”王胜春为难地说。“好事情，好事情。他是全部都要，还是只要一部分？”王大平高兴地问。“全部要。他说，明年开春的时候带人来一次性全部买完，有多少要多少。我们给你说的意思……你是我们的带头人，你不同意，我们不好做主。”王胜春说。“我不是把事情都给你们交代了吗！你们看着合适就去做。我没有意见。都是自己家兄弟……你们担心分成……是不是？”王大平问。“是。有人主张给大家分一些。”王胜春不安地说。“不行，坚决不行。当初我不是给你们说过，三年之内不分红，你们咋就记不住啊。前三年要做好积累，开拓好市场，先把牌子打出去，然后才能考虑分红。回去把话给大家说清楚。”王大平有些激动，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好几个人都想分。他们担心你走了，苗圃办不好。你两个月没有回去，大家都想你，觉得只有你才能把苗圃办好。你上学了，大家心里就没了底，也就跟着瞎嚷嚷。”王多多插话说。“你们两个有没有信心才是关键。你们两个有信心，苗圃就能办好；你们两个没有信心，苗圃就办不好。”王大平看着王胜春和王多多，想从他们的脸上找到答案，“现在钱还没有拿到手，你们就松了劲。这不成。回去以后把大家组织起来，把树苗子看护好。还要抓紧准备明年的种子、化肥和工具。刘场长一次性购买树苗子，是给我们撑腰打气，给我们提供支持和帮助。要借这个机会把苗圃做大做强，为以后的发展打下好的基础。错过这个机会，苗圃的发展就会慢得多，也艰难得多。你们想一想，是一次性把树苗子卖出去容易，还是一棵一棵买树苗子容易？”“那还用说，肯定是一次性卖出去容易。”王多多说。“刘场长这么做有他的用意。就是要尽力帮助我们走上正道。我们的苗圃小，许多事情都处于起步阶段，都要下工夫，都要花钱。刘场长一次性让我们回笼资金，就是想让我们把钱集中起来办大事情。要记住人家的情分，要报答人家，不能干一锤子买卖。”王大平大声说。
“我明白了。我们回去给大家说清楚这个道理。”王胜春看了看王多多，高兴地说。“现在有没有人看护树苗子？”王大平问。“没有。还没有安排。”王多多说。“糊涂。冬天山梁上冷，野兔往背风的地方跑。苗圃里的树苗子嫩，兔子不糟蹋才怪。回去赶紧安排，每天派两个人轮流看护，将来做分配的时候，多考虑一些，不白看就行了。另外要及早考虑明年的种子、化肥，考虑明年培育树苗子的品种，特别是种子要选好。今年刘场长提供了好种子，明年能不能从他那里买到好种子？要提前考虑，提前打算。你们也可以先到刘场长那里去看一看，听听他的意见。向他请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好。”王胜春答应着，“过年的时候，你回不回来？”“过年的时候，学校放假，我肯定回去。”王大平说。“过年的时候，你再把事情给大家讲一讲，大家都愿意听你的。”王胜春看着王大平。“我给大家说。另外，你们也要动脑子好好想一想，苗圃到底该咋办？办到啥规模？苗圃的特色是啥？有啥优势？都要好好想一想。不能只顾眼前，不能一年一年地混。要做长期打算，要有长远打算。比如说种子的事情，不能年年没有种子，年年买种子。要根据需要自己培养种子。”王大平没有想到他在同伴们中间有这么高的位置，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曾经体会到同伴对他的希望，体会到乡亲们在他身上寄托的期望，曾经看到本家兄弟跟随他在荒无人烟的山沟里劳作，他还是对兄弟们给予他的期望感到吃惊。他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给同伴带来实惠，同伴却这么看重他，愿意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事情，甚至愿意跟随他在山沟里付出艰苦的劳动，愿意把少得可怜的钱财拿出来，与他一起开办苗圃，培育树苗。这难道仅仅是同伴希望改变生活，仅仅是同伴期望改变现实？这其中更多的是对他的信任，是对他的期望，是对未来的期待。他半途而废，把同伴撂在半道上，让同伴失去了目标。同伴想把投入收回去，想把劳动收回去，想放弃充满期待的投入，这是对未来的失望，也是对他的失望啊。他为了个人前途放弃了同伴的追求，放弃了同伴的希望。“是不是有些自私，有些狭隘？”改变王家洼的生产生活谈何容易？没有资金投入，没有发展项目，没有转移劳动力的场所，到哪里寻求新的发展？贫瘠的土地养活不了更多的人口，贫瘠的土地不需要太多的劳动力，贫瘠的土地接纳不了更多的依赖者，贫瘠的土地无法产出更多的财富，贫瘠的土地难以改变依靠它维持生活的人的命运。土地透支了它的心血，透支了它的力量。农人们依靠它只能维持简单的生命存在。
改变农村生活现状需要更多的投入，需要改变土地的种植结构，改变简单重复的再生产过程，改变没有附加值的产品结构。改变农村的生活现状，也要改变依靠土地维持生活的人们的思维意识，使更多依靠土地为生的人离开土地，减轻土地的负担和压力，提高土地的相对产量，更需要提高土地的集约化程度，把分散种植改造成具有高效率、高附加值的集中种植，增加规模效益。改变农村的生活现状，还需要改变生活在土地里的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实行农产品深加工，提高农产品的效益和效率。要实现这些转变首先需要资金，需要技术，需要投入，需要转变观念。资金、技术、投入从哪里来？这些事情由谁来做？没有更多的投入，没有更多的支持，没有更多的关注，个人力量能够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