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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书籍名:《桃树园》    作者:韦乃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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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年春天,也就是土地承包第二十五个年头,朱友四一下子衰老了,他时常发烧感冒牙齿疼痛,整日找小苇根,猪耳菜、茅草根熬汤喝,又治标不治本。看来朱瘪嘴的单方没有用。无奈之下,友四来到桃树园医务室。医务室的主治医师姓林,年轻,卫校毕业,技术高。检查之后,小林就对友四说,你体质虚弱,机关老化。要加强室外锻炼,夜间活动要减少。朱友四听出小林的弦外之音,说:“到咱这把年纪,腿都抬不起来,还会有那事。”小林医生就打趣说:“如果大智媳妇活着,还抬不起腿来么?”朱友四立刻脸红。小林就打住,来给友四输液。友四属瘦肉型,筋脉分明,眨眼就挂上了。友四平躺在床上,很舒服的样子。水开始一点一点向下滴。友四叹气说:“人生七十古来稀,面前的路不长了。”医生说:“怎么不长了呢?照你这么说,西头的二赖头早该死了。”“二赖头?”像有电流在体内通过,友四颤抖了一下。“二赖头现在可苦了。他那病没指望,还叫我天天去给他打吊针。我说打吊针也没有用的,红霉素杀不了他那病毒。”小林医生只顾往下讲,完全没顾及朱友四的表情。友四说:“这个我知道。”

  正说着,小林医生腰间的BP机就响了。小林看了下号码说:“说曹操曹操到。二赖头说关节疼痛,叫我去呢。”友四说:“像这种人艾滋病找上门都不屈。”医生知道朱友四还在为银凤的事记恨二赖头,忙拿别的话题岔开。等朱友四头上的药水大约滴了三千六百下,已是上午十点。小林给友四拨了针,拿了器材往二赖头家来。临行时,友四提醒小林二赖头用过的东西就别带回来了。

  其实,二赖头只是关节酸痛。医学上称之为二期梅毒。二期梅毒是不大传染的,除非性交和共同一个针头。这时候的二赖头不但出现了上述症状,而且全身还出现了红点。在来金结婚前,二赖头吃完了耗子给他的药,疼情曾出现好转,在那龟头无斑的日子里,二赖头又想起了女人,曾给疤姐去电话,希望疤姐接了电话能派小小来。疤姐却回说:“你把小小坑苦了,小小的病没好。”“她过来,我带她到一个地方治,包好。”疤姐说算了吧,你哄谁呢,你不把别的病传给小小就算不错了。小小没指头,二赖头忍受相思的煎熬。

  一日,二赖头意外从席底发现了一个手机号码,是大嘴的。一打,通了。那年春天,二赖头和大嘴耳鬓厮磨半个月,缺乏耐心的二赖头很快对大嘴失去了兴趣,大嘴临走时留了手机号码。当时二赖头一点兴趣也没有,顺手塞在了席底下。接了二赖头的电话,大嘴惊喜万分,连说一个半小时就到。在这一个半小时内,二赖头伏在床上想像着大嘴的模样儿,不觉先喷了几次。等大嘴头戴金钗嘴涂脂粉仙女一样出现在床前,二赖头直觉下面又挺拔起来。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大嘴身先士卒,主动退了衣服往床上一躺。大嘴的英勇无畏让二赖头心动。二赖头脱个精光,纵身一跃如饿虎扑食。眼看一块肥肉到口,突然形势急转直下。大嘴惊叫一声,坐了起来,又手指二赖头下身说:“你有病你有病。”二赖头莫名其妙,忽想起耗子说的话,不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耗子说二期梅毒,有的在手掌有的在脚掌有的全身出现红点。二赖头查看了自己的手脚,脚掌上果有几个红点。那红点就像金枝县北关骰子上那些红么。“看你这里,还有疤痕呢。”大嘴指着二赖头那东西说。

  真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大嘴临走时还骂二赖头烂了尿根,死到临头了还想害人。二赖头觉得冤枉。我是找人瞧好的么,他是有名的一针大师,给我针了又给我药吃,他就住在双龙镇。大嘴说:“你就信那些江湖骗子的话,我有一个姐姐得了尖锐湿疣。一个江湖游医说三副药就能吃好,三十副都吃了钱了花了几千也没好。”大嘴的话好像半盆冷水,说的二赖头心里冰凉。大嘴骂了一阵摔门走了。这件事发生以后,二赖头变得聪明起来,每找来一个女人,都拉灭灯儿要黑里干。而那些女人十分老练,不验明正身是不让二赖头上的。待看到二赖头身上的红点,就蛇一样游下床。二赖头好希望那些红点消失。然而红点消失了龟头又溃烂了,龟头好了红点又出现了,并且关节疼痛,全身疲劳。二赖头想自己可能要完了。就找明天要钱继续治疗。明天却迟迟不出现。读过桃树园历史或者小说作法的读者一定知道再笨的作者不会平铺直叙让明天出现在二赖头的眼前,或者叙述明天现在一些情况(明天在相思的煎熬中回忆过去与银凤金凤在一起的情景),而是写了与之有关的一场雨。这场雨可能就是明天在桃树园的最后一场春雨吧,它催生着万物,润红了桃花。

  雨下了一天,二赖头就缩在屋内一天。黄昏时,二赖头走了出来。他胁下夹着拐杖,头伸到屋檐下去等雨。无意中就看到明天的车停在雨地里。便拄着拐杖向大客走去。透过朦胧的雨幕,二赖头看见明天头枕靠椅半躺着,车内烟雾缭绕。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抽烟有害健康呀!二赖头手拍车门喊了起来。明天听到响动,微微抬下头,又沉下去了。二赖头就加大了手掌上的力度。明天终于坐起,睡眼惺忪得像是刚睡醒。见是父亲二赖头,刚打开的车门又关上了。二赖头火了,大声道:“开门,开门,你小子不认老子,老子还要认你呢。”明天又一次打开车门,并大声喝道:“你来干吗?银凤不在这里。”“我不是来找女人的,女人我不敢再要了。你看,那些女人把我身子骨都弄坏了。”“得了,今天和你说实话吧。你上次给的钱,我买药了,一点儿效果也没有。该死的耗子,再让我看见他,我非让猫眼掐死他。”“什么?我给你钱了。”“你给猫眼两千五百块钱,猫眼给了我五百。”经二赖头这么一说,明天想起猫眼在他手中借走二千五百块钱。见明天不说话,二赖头抹下脸上的雨水,说:“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在金枝县北关染上了那种病,龟头都烂了。我害怕死掉,就四处打听有没有治这种病的。后来猫眼说双龙镇有个一针大师,专门治这种病。我就到双龙镇找到了一针大师。没想到,一针大师就是当年离家出走的耗子。耗子说我给他五百块钱他就能治好我的病。没想到他骗了我。现在我这病已进了第二阶段,全身关节酸痛有的地方出现了红点。”说到这儿。二赖头伸出手掌给明天看。明天看了,转过脸去。“你耗子叔说二期如果不治,四五年就到了第三期。第三期梅毒,虽然病情缓慢,但它对皮肤粘膜、关节、心血管、神经、眼、鼻、喉、咽等组织器官损害很大后果严重,即使可以医治,但已造成的器质性病变无法治愈。”二赖头咽了口唾沫,又说道:“我想小病不治大病叫苦。如果现在二期不治好,到了三期再治也晚了。”“你去治呀,你来找我干什么?”明天又要关车门。二赖头顶住车门说:“治病要钱,你不给我钱我咋治?”“你没有钱,你怎么会没有钱?你玩女人时有钱,治病怎么没钱了?你给我滚。”“我的钱全让银凤那个臭婊子骗走了。”二赖头提银凤,像扯紧明天的每一根神经。在二赖头说出最后一个字后,明天“哐”的一声合上了车门。明天倒在了车座上,任泪水无情的流淌。

  前几天,车上来了一个怪模怪样的男人。那男人身材矮小,满脸络腮胡子。一到车上,那个男人就叫放录像。车上放录像,无可厚非。明天装了碟片按了开关继续开车。那个男的说不刺激,放哥们这个。明天看也没看就换了。银屏上立刻现出极为抢眼的镜头,明天是听出来的。那声音像是一个男人在和一个女人做爱,十分撩人。车内很安静。大概放了两分钟,那个奉献碟片的男人伸手向身旁的一个女乘客。这是明天从反光镜中看到的。那女乘客俊目修眉,高耸酥胸,头靠在靠椅背上,也许她正在做着一个梦,当男人的手触到了她的乳房,她睁眼看了一下竟然没动。那个男人就去扯女乘客的裤带并冷笑道:“好妹宝宝,大哥抱抱。”裤子掉了,露出了乳白色裤头。那女乘客似乎意识到什么,正要遮掩,那个男人乘胜追击又一下扯开裤头。身体的关键部位,暴露无遗。下面发生的事就像我们常从录像里看到的那样。明天看不下去也开不下去。他把车停靠在路边,他希望有人站出来阻止这场性侵犯。但是很多乘客无动于衷,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女乘客身上。女乘客经不住矮个子男人的挑逗,岔开了两腿。明天怕耽误时间只好发动车子继续前进。车到检查站时,就被拦住了。

  接下来大客被扣一天,罚款2000元。因为大客被罚款明天一连几天都没有出车。他恨那个矮个子男人。从那以后,明天知道一切罪恶是由男人产生的。

  雨落在二赖头的身上。二赖头看了一眼车内的明天,想明天一时半会不会理睬他,就回到了楼里。

  二赖头第二次找明天是三天后。那天,火红的太阳使一切显得生机勃勃,明丽可爱。鸟儿的啼叫似乎也充满了金属般的质地,但明天的心情却一直没有放开。二赖头再次向儿子要买药钱。二赖头说:“明天,爹问你你是不是爹生的?”明天说:“妈在这里,你问妈吧。”二赖头见兰英在,就道:“兰英,你说你是不是我女人?你生的儿子是不是我儿子?”王兰英就转过脸去不理二赖头。二赖头扑通一声跪在泥水中,说:“兰英,我这病不能再拖了。求你发发慈悲叫明天给我点钱吧。”王兰英仍别过脸儿一动不动。“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你看我这手掌脚掌全是红点子,这就是二期症状。”二赖头说到这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泣,像一个瘾君子的毒瘾又犯了。对于父亲的哭诉明天没有理会。他调好车头,呼的一声将车开出几十米远,泥水溅了二赖头一身。二赖头绝望了。

  二赖头跪在水里就想靠儿子不成就找一位老兽医。第一次见到老兽医,二赖头隐瞒实情说他只是关节酸痛,全身疲劳。老兽医专治猪马牛羊,对性病不大了解,二赖头怎么说就怎么治。先给二赖头打了一针阿头品,又开了些三七片。这样治了一段日子,二赖头才给老兽医看手掌心的红点。老兽医给猪治过五号病,知道五号病表现症状是烂蹄子。所以老兽医在看了二赖头的手掌后,皱眉头说:“你怎么也生五号病?”二赖头无语。老兽医又说:“我先给你打抗生素,再开点牛黄解毒片。”二赖头想既然是解毒也就由着老兽医开去。三袋牛黄解毒片吃完了。二赖头身上的红点却没有消,老兽医就回家查医书。查了数十本医书,依然没有找到治疗二赖头性病的方子。对二赖头说:“另请高明吧,你这病我没法治。”二赖头就说:“你再想想办法。”老兽医就将曾给来金的PIC治病的胖兽医介绍给二赖头。“来金的PIC都没治好,还能治我这病,找他治是让我死快点。”二赖头愤愤地说。老兽医只好去找另外几位同行。一位见多识广的老兽医笑道:“老哥,你老糊涂了。二赖头是什么人哟,你怎么不往那种病上想?”二赖头再来求,老兽医就对二赖头说:“我差点被骗了,老实交代,你得的是什么病?”老兽医表情严肃,像个法官。二赖头说:“我和你说了吧,你一定给我瞒住,这病丢人。”二赖头说着就去解裤带。老兽医一摆手说:“看就不必了,你这病传染人的。”

  老兽医不治了,二赖头一时失去了方向。后来想到了医生小林。小林对性病有所了解,小林只看了二赖头手掌上的红点就确定二赖头中了梅毒,而且已到了二期。虽然二赖头早习以为常,但小林掷地有声的话语还是让他吃惊不小。见小林要走,二赖头连滚带爬下了床,求小林治好他的病。小林说:“我只知道这种病,不会治。”二赖头就一头磕在地上。小林说:“我真的不会治这种病。县人民医院有性病科专门治疗性病。”二赖头心中升起一道亮光但很快又消失了。他问:“那要很多钱吧?”“也就千把块。”二赖头傻眼了,对小林说:“小林,求你救救我吧,到人民医院弄那药来,钱以后给你。”小林就说:“没有钱,可以借。”“谁愿把钱借给我。”“你家有大车。”“你借给我。”“要不是小明上学,借你千把不成问题。我说个人你去找他。”“谁?”“朱友四。”“朱友四?”二赖头默然了,心里说小林你缺德呀。见小林要走,二赖头又求道说:“你就行行好,每天给我吃点止痛片吃。”小林说:“这个行,你欠账,我可以找明天要,父债子还么。”

  二赖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欠了小林几笔小账的。小林给二赖头吃的是风湿马钱片。小林说风湿马钱片能治关节疼痛。

  自从明天第二次拒绝了父亲,一个春天,他的心情都处于一种郁闷状态。自从那个事出现以后,他对这个世界非常绝望。他害怕车上再出现那种事,然而那些乘客似乎很正派,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地看录像。从乘客的眼神中,明天读懂了人性读懂了社会。当录像里发出女人淫声浪语明天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金凤银凤。他认为金凤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而银凤就是录像里那些女人的化身了。想起银凤,明天就想起父亲二赖头。想起二赖头就想起那小圆镜和红色银行卡。在二赖头生病期间,明天看到大嘴进了二赖头的房间,并听到大嘴辱骂父亲的那些话。想起这些,明天终于在又一个午收到来之前,离家出走了。他要找回银行卡。

  临走前,明天为父亲还清了医药费。明天给小林钱时说:“希望你不要给他那些药吃了。你那些药是没用的,他得的那种病你是治不好的。”明天和小林医生说这些话时小林很是吃惊。小林说:“明天,我问你,他是不是你爹,你是不是他的儿子?是他儿子,那你怎么说这些话?你可知你爹为朱友四背了多少年十字架?就因为朱友四你爹才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银凤呢,他为什么连银凤也不放过?”明天眼睛含泪。“至于银凤,这个就更好理解了。银凤既年轻漂亮又是朱友四的女儿。你爹睡了她,从心理上讲他报复了朱友四,从生理上讲他得到了满足。”“那为何不去找银凤的母亲朱夫人。”说完这句话,明天痛苦地离开了小林的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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