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9)
“怎么了？”我问。我都记不起她什么时候这么和气地看过我。
“你晕倒或许是因为你病了。”她说。
“难得你这么有心，不过，我晕倒是因为看见医生往彼得肚子的伤口上扎针。”
“缝了6针。”彼得自豪地说，还掀起衬衫让我们看包扎的绷带。
“你是不是太夸张了？医生说你今天就没事了。”佐伊说。
“缝了6针啊！”彼得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了，彼得，你非常勇敢。”我说。
“那我们就看《当哈利遇见莎莉》什么的？”彼得说。
在彼得告诉我不愿看《凶兆》后，我就终止了母子惊悚片俱乐部。我和彼得现在是家里的浪漫喜剧片成员。我曾答应过他回到家我们就开始看诺拉 · 依弗朗系列片。首先我们看经典的《当哈利遇见莎莉》，然后是《西雅图未眠夜》，接下来是《电子情书》。我不想让彼得因意识到男女之间的误解是多么常见和普遍而心生恐惧，更不愿让他因看电影而做噩梦。
“我讨厌浪漫喜剧片，”佐伊说，“结果都在预料之中。”
“你这么说是想加入我们的俱乐部吗？”彼得问。
“做梦吧，黑哥帮。”她说着就走了。
“我应该扭过脸吗？”当比利 · 克里斯托在梅格 · 瑞恩的车外边亲吻她时，彼得问，“我应该扭过脸吗？”当演到有名的凯兹店里的性爱场景时，他又问：“要不我塞上耳朵？”
“我应该扭过脸吗？”他又看到了。
“哦，不要这样了，佩德。人们过性生活，人们喜欢性，人们谈论性，人们模仿性。女人有阴道，男人有阴茎。”我手一挥：“等等诸如此类。”
“我已经想好了，再也不叫佩德了。”他说。
我按了静音：“真的？为什么？”
“我就是不想这样叫了。”
“好吧，那你想叫什么？”
“我想过了，就叫彼得。”
“彼得？”
“嗯……嗯！”
“哦，这个名字很好嘛。我喜欢彼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是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爸爸还是你自己去说？”
彼得按了静音：“你为什么认为我是同性恋呢？”
“我没这样想过。”
彼得怀疑地看了我一眼。
“是这样，我是想过有这种可能。”
“妈妈，为什么？”
“你散发出……一种气息。”
“比如说？”
“比如说，你把名字改成佩德。”
“倒也是，有好多同性恋叫佩德。接着说。”
“你讨厌埃里克，讨厌得过分。”
“那是因为他也喜欢布莱安娜。他是我的对手。不过他现在和皮帕 · 克莱恩好上了，所以我现在就不讨厌他了。”
“嗯，你的头发旋是逆时针的。”
彼得冲我摇了摇头：“你可真奇怪。”
“对了，还有就是你用词怪怪的。”
“你才用词怪怪的！我是异性恋，妈妈。”
“我知道，彼得，感觉不错，对吧？”
“你可别认为我忘了这名字是小鸡鸡的骂人话。”
“当然知道。不过这难道没让这名字与众不同吗？”我用肩膀捅了他一下。
“吼吼！”
我叹了一口气：“我可要怀念我那同性恋的儿子了。他永远都不会为了别的女人而离开我。不过，想想因为你是同性恋而依恋我，又觉得别扭，我知道这样说有歧视同性恋的嫌疑。不管怎样，你终究都要离我而去的。”
“如果你觉得好受，你可以私下里还把我当做同性恋。请教一下，和妈妈一起看《当哈利遇见莎莉》的12岁男孩，究竟算个什么样的人？”彼得问。
他轻声笑起来。
“我刚才说过的你的‘气息’就是这样子。”我说。
看完电影之后，彼得去找吃的，我登录脸谱网。没有来自第101号研究员的消息，这也不奇怪，因为我并没有告诉他要离线几天。
登录才几分钟，我就觉得不舒服。原因有两个。其一，妈妈帮帮会的成员，即帕特、迪塔和秀达在满世界地找我。要是我不同意在艾格酒店共吃早餐的话，她们就会找上门来，把我强行塞进车里弄过去。其二，跳进兔子洞回到了过去常常会让我不舒服。海伦上传了大量皮维—帕特森公司过去的照片。我止不住想看的是威廉赢得克里奥晚宴上拍的那张。照片上他和海伦坐在桌子上，头抵在一起，似乎谈兴正浓。在他们后面，坐在桌子边的，就是我，正像个疯女人似的盯着他们。海伦故意上传这张令我尴尬的照片。
海伦在和威廉重新成了朋友之后也认了我这个朋友。在我看来她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让我知道她的生活并未因失去威廉而毁掉。她嫁给一位叫帕敏德的男人，夫妻两个建立了自己的广告公司。据她在临客音上的资料，这家公司在波士顿、纽约和旧金山都有分部，去年的营业额达到1000万美元。脸谱网上她一直在线；她快把我弄成一名勒德分子了。她打高尔夫球，跳探戈，跳各种舞，时至今日，成了体重122磅的苗条女郎。她经常上传照片。这些是她三个孩子坐在桌边制作情人卡；这些是她修整好的花园；这张是她新换了发型。可是尽管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经过她精心策划好的，还是不由自主上了她的当。如果赢的标志是健美的身材、精彩的生活和在布鲁克林的一座庄园的话，可以说她赢了。
我真是个运气不好的人。海伦的运气却出奇的好。即使我偷走了她的男朋友她也照样过着美好的生活。或许可以说是比我的生活还要好。
我下了床走到楼梯口。
“威廉。”我喊道。我迫切地想跟他谈谈，我不知道要谈什么，我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没人答应。
“威廉？”
捷波顺着楼梯飞奔而来。
“你不叫威廉。”我训斥道。它可怜兮兮地仰起头看着我。
我想起了威廉，在树林里，就在彼得看到鹿之后，他拉住我手的样子。我想起了彼得受伤的事，一系列意想不到的事情--烧烤棒，伤口，还有在急诊室里的表白--是怎样把我们紧紧地联结在了一起。我想起了佐伊看着我的关切眼神和怕我生病的样子。我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了。过去的24个小时更坚定了我这一想法。趁着还有勇气我赶紧登录露西 · 皮文斯的网页给第101号研究员发了一条信息。
这一切走得太远了。很抱歉，我要退出研究。
我一按动发送键，心里就涌起如释重负的甜蜜感觉。
第二天，我决定拔去电源。我害怕看第101号研究员的回复，而且我也不想一整天都在魂不守舍地查看脸谱网信息。于是我把手机和电脑关掉，都留在了办公室里。这样做很不容易。一整天我的手指老是不自觉地敲打着，画着圈，就像是在浏览隐形的网页一样。还有，尽管我没带手机，可是我老是感觉到手机有动静。我处于高度警觉状态，等待着永远都不会鸣响的铃声的召唤。
我努力让自己这一天过得充实。和卡洛琳跑步，和彼得看重播的《欢乐合唱团》，带佐伊去公益百货连锁店，可都是心不在焉。我比海伦高明不了多少，我同样把自己的生活切碎打包以示公众。每一个帖子，每一次上传的资料，每一个爱好、兴趣，每一条评论都是一种表演。但是，如果演员面对的是一个空舞台的话，情况会怎样呢？如果这个真实的世界已变得空无一人了，又会怎样呢？如果所有人都抛弃了真实的世界而选择互联网的话，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到了晚饭之后，我的网络禁食计划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我开吃了。等到我登录脸谱网账户时，呼吸都急促起来。
约翰 · 约瑟连邀请你喝咖啡，地点：此茶此景茶社 时间：7月28日晚上7点
你现在还不能退出。我有事要告诉你，只能当面说。
请回复：行，不，或看情况。
我再一次感到了如释重负，不过这一次没有了那种甜蜜的感觉，而是那种渴望、不能自拔，心里想着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的如释重负。我被攫住了，就像被注射了毒品。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老天就替我下了决定，我已经打出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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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号研究员是虚构的，你清楚，对吧？你虚构出来一个他。你认为自己了解他，其实未必。这是你一厢情愿。你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所有的秘密、悔过、希望和梦想，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内德拉劝道。
“这话不对，”我边梳头发边说，“他告诉过我一些。”
“什么呀，就是告诉你他喜欢喝凤梨园？什么样的人会喜欢喝凤梨园？”
“他还说他止不住地想我。”我轻声说。
“哦，爱丽丝。你相信他了？威廉才是真实的。好吧，你们确实有距离。不错，你们在经历一段情感干枯期，可你的婚姻值得挽救。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立场，婚外情的故事我都听过上千遍了，不值得。去咨询一下吧，尽力去挽救一下你的婚姻吧。”
“天哪，内德拉，我只不过是和他喝喝咖啡。”我仔细盯着镜子。我的头发应该弄成橘黄色吗？”
“如果你同意和他喝咖啡，你就在跨越一个门槛，这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