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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书籍名:《偷窥背后》    作者: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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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让文惠帮我到超市选购了一些菜蔬,路过乳品店,就打算买瓶沙拉调料。一位漂亮的红嘴唇儿怠慢了她,俩人的争吵由弱变强,最后竟然扭到了一起,两瓶沙拉调料也摔在地上。我觉得真有点儿犯不着,将她拽出乳品店。她气哼哼数落对方的不是,不想数落来数落去倒怨到我的头上来。我庆幸没到更年期,懒得较真,丢下她,径自回家上了楼躺在床上。真是什么都不想说,就是困,困极了。我总是这样,一烦就这样。她回来后,仍和我赌气,成心弄出很大动静,然后坐在写字台前,哗哗翻书,弄得嚓嚓啦啦山响,让人心里起腻。我闭着眼回想她同乳品店那个小红嘴唇儿吵架时的强悍,真有些噤若寒蝉。领略了她的好胜,刚刚得知这位老姑娘的手段。

  本来我想告诉文惠,该当着小红嘴唇儿的面吻她,把这事告一段落。我并不想破坏情绪,但她的话像小虫一样噬啮着我的心。我悄悄睁开眼,看她趴在桌上的后背,轮廓清晰,线条粗犷,肩头显得极有力度。我把琐碎的念头集中起来,全是婚后的情景,就像我把一个能干、自信、力量型的老姑娘娶到家。可事实上我相当悲哀,不敢再往下想。我比较喜欢抠字眼儿,也是借此摆脱思想的贫乏。无论是什么,只要倾心玩味,倒也令我愉快,现在我是文惠和朋友们公认没有本事的男人,可本事那玩艺儿究竟是何物?我带着这个问题眯瞪了一会儿,醒来时发现肚子上压着薄被,晓得文惠已经走了。桌上有她留给我的一张字条:

  希圣,这段时间我不知怎么了,特别烦,我在乳品店讲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没别的意思。明天朋友聚会用的东西我大致都准备好了,放在厨房,你看着办吧。爱你到永远。

  惠

  我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犯什么疯儿,到厨房一看,一切果然井井有条。我不明白她想些什么,莫非是她觉得我长本事了。不过,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国家领导人接见我。眼前的情景,再参照文惠留下的字条,真好像梦还没做完。我接着琢磨刚才关于“本事”的问题,肯定是指生存技能,真要如此,我是有点儿替她委屈。多年前读过一篇关于打赌的小说,讲一位年轻人若能单人在一间屋里呆上两年,在这两年之内不迈出此屋一步,就能从一位贵族手里得到一大笔钱。可这位年轻人在事情接近成功的前几分钟,自愿放弃了这笔钱。因为这位年轻人在此期间读了许多先哲的书,悟出人生不过是一副皮囊,一切都不过是假象。我自己还没有那般忘我,但和那年轻人倒也有几分相似。像我这种人,对只要一个丈夫的文惠来说,的确没有意义。我将那字条收好,不知不觉又进入了假模假式的苦思冥想。

  星期****起得很早,而且破例拉开了窗帘。正要收拾收拾房间,有轻轻的门响,拉开让进一女孩。接着我就听到楼下有破机关炮般的摩托车声远去,断定眼前这女孩笃定是月亮的妹妹阳阳。她直接称我名字,说月亮去接小艾,呆会儿才能回来。阳阳怯生生站在光线很充足的屋中央,歪着小脸冲我做笑态,显得有些狡黠,表情仿佛像小姑娘在藏老爷爷的花镜,乌黑而厚密的长发从雪白的颈窝处垂在胸前,扑闪着小鹿一样的眸子,紧紧抿着微微翘起的湿润的小嘴唇。白色的裙式运动装不太适合这水一般的女孩。金月亮没夸大,阳阳真是个小尤物。我先把她安排好,客套一番。她收起刚进屋的微笑,略显忧郁地坐在我的破沙发上。我留意到阳阳洁白的小腿有几粒浅红的疙瘩,心想她消化不良。我洗过脸,又回到房间见她正在翻看我的书。我试着在她身上找点儿金月亮的影子,整整哪儿都不挨哪儿。一般说来都是儿子像母亲,女儿像父亲,我能想出月亮******水准。我和阳阳聊家常,没能进行下去。她好像不太感兴趣。

  我不再吱声。阳阳很用心地看书,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很挑剔地对我说:“你趣味挺高雅,我以为哥哥的朋友都和他是一路货色。”

  我说:“看来你并不了解你哥哥啊,他的品位好像不俗。谁都看不上眼。”

  阳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但我看出她很爱月亮,那挑剔显然是母亲对孩子的挑剔。我对阳阳感到有些陌生,一时不知话再从哪说起。她说月亮说我是个傻瓜、白日梦患者,她可不这么看。这个老月亮,他不会有别的意思,他是想暗示阳阳我是个没有前途的家伙。他真是多此一举,像阳阳这样的女孩对我是一个根本不愿重温的梦。我无力地笑了笑,请她随便看看书。这么一来她反而不看了,坐在那里犯呆,半天竟然冒出一句:活着没劲,有时就像死了一样。

  听她这话,我差点儿没乐出声,看她一脸庄重肃穆,想这女孩不是忧伤而近似深沉,就是那颗骚动不宁的春心在作祟。她问我乐什么?我说记得没有,她肯定我乐过,接着我真乐给她看。老实说我愿意证实她的感觉。我想对她这样的女孩,生活只该是一种传说,即使手捧珠宝的阿拉伯王子跪在她的面前,她照样能拿出司空见惯的挑剔。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想着就有点儿无聊,便张罗着给她看手相。她很老练地笑了笑,伸出她的玉臂。我半真半假犹豫一下,最终也没碰。我盯着她圆阔的小手,脑子开始转。第一个念头就是眼前这泓清水要开始浑浊。我煞有介事说她可真是太复杂了,尤其是爱情线。“你一直受到感情的纠缠,这道线清晰且深,全是大起大落的纠葛。向你示爱的男孩子很多,你并不讨厌这些追随者,但却令你感到失望,而且你将面临一场……我真不忍心说,看这道线又分出来了,不过也没有什么。你面临一场很伤感但值得回味的婚变。总的说来你一生甜腻腻的,最终的恋人并不像你和朋友们想得那般出色。可他是一个让人吃惊的人,

  非常有特点,别问什么特点,手相没说得那么准确,可他的的确确是个非常有特点的人。咱们再看看生命线,噢,这上面表明你有缺点,意思就是不太在意金钱,你的爱人也不会太有钱,不过你的生活将非常有情趣。这一点连你自己都出乎意料,而且你在晚年还能得到一笔遗产。你用这些钱办了一件事,具体什么事就说不清了,也可能为了自己,也可能是为了社会,反正因为此事你无意中成了一个名人,只是时间很短。”我讲到这儿,阳阳的眼都直了,死死盯着我看。我知道小姑娘已经失去理智了,看来她不像表面那么机灵,为了装得更像,尽管我都快乐出声来,她却还很当真。“咱们再看看你的健康状态,你肠胃不好,吃东西不多,胃比较差劲,以后你可得注意啊!”其实她也在和我做游戏。那我也相信阳阳至少也得把我的一半话当真。我赶紧去厕所撒泡尿,真把我憋得够呛,撒过这泡尿后我觉得特别没劲。你说我和月亮的小妹妹侃这些有什么劲,这套话说给都市任何一个小姑娘都能对上号。这话要是讲给文惠,她能乐得开花,不过事后就忘。阳阳一直注意我,说我看上去很有经历。我笑着问她是不是指我脸上那些令人伤心的皱纹。她笑了,笑得比刚才稍稍放肆些,一口小白牙裸露无遗,看上去可真纯。我心里发誓决不拿阳阳暗自开心,便坦诚向她直言,告诉她刚才看手相是怕她呆着无聊,说出来的毫无根据,纯属信口雌黄。不想她倒认真地垂下眼睑,歪着小脑瓜说我讲得挺准,好些地方都对。

  我嘿嘿乐了。

  有些事就这样,我们老是让事物的外表所迷惑,等到弄清楚了,一切又都事与愿违,而真真感到开心的事,却实在不多,不大可能畅怀做乐,就是能寻到点儿够味的刺激也不那么简单,一切都是如此,剥开外表一看,全都平淡与无奇。我也害怕自己对什么都司空见惯。阳阳还在寻机和我搭话,我憋了半天终忍不住说:“你可真单纯,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不想说,倒卖了个大关子,好像我很虚伪。

  阳阳很着急,迫不及待地问我想象中的她该是什么样子?所有的女孩明知这是个圈套也乐乐呵呵往里钻。我的确是无意的,开始编排想象中的阳阳该是和月亮一样没轻没重、疯疯颠颠的,断没料到是这般文静聪颖、讨人喜欢和让人怜爱,虽然是顺口,话也有一半是真的。她美滋滋的。我生些冲动,巴不得把小姑娘搂在怀里。这和性是两回事,只是这样想想也觉得非常温柔。当然不能说出来,她要是当了真,事情往哪方面发展都不好。我正假装深沉搜肠刮肚找点儿圣贤的哲理,胡然和小艾抬着一个很大的箱子气喘吁吁地闯进来了。以前见过小艾没今天看得真切,她那张骚动不宁的脸和黑黑的眼圈很有感染力,个子小得近似玲珑,身材不太秀气,那双不懂安分的凤眼,四下流盼,目光落在阳阳身上,打过招呼,又吩咐胡然干这干那。胡然这个碎催把我这个户主都忘了,围着小艾转悠。小艾可不是我那晚在月光下瞥见的披着一袭白纱的美人,倒是个怪凌厉的小娘们儿。我问胡然和她是否认得,他说在楼下看一出租车知道也是找我的,就帮助把箱子抬上来了。我告诉他这女人是月亮的朋友。他赶紧跑过来握着小艾的手尽情蹂躏,小艾嗷嗷叫着甩开他,弄得挺尴尬。他便嘀咕说和月亮是铁哥们儿,又要和阳阳握手。见他那双色眼怪吓人的,我急忙拦住他,打个岔,问月亮干嘛去了?小艾抢着说,一会儿就到,去买啤酒了。我看到箱子里有二十多幅画,挺恼火。老家伙跑到我这儿办画展来了。小艾替月亮叫屈,说把画拿来就是为了让我欣赏,是从东郊拉来的。我回头见胡然正攥着阳阳的小手给她看手相,扑哧乐出了声,敢情这套玩艺不止我一人玩。小艾悄声对我说:“你这个朋友是干嘛的,特色,老是死盯着人看,让我怪不好意思的。”她一说我也盯着小艾看了看,也没有别的,她脸倒红到耳根。我收回目光,瞎琢磨一会儿,给大伙儿冲了几杯咖啡,开始和小艾闲聊。她说自己是一家旅游公司的合同工,就是在那儿认识月亮的,打从他们认识她就知道我的名字,虽然过了许多日子才见到,印象还是蛮深的。月亮说我是全中国最无能又最令人悲哀的家伙,只是值得信赖,一无所长。是吗?我被小艾粗野的编排弄得目瞪口呆。看我惊诧的样子,她笑了起来。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简直有点儿吓住了。阳阳和胡然转过脸,小艾对我说:“逗你玩呐,月亮哪能这么糟改你,你们不是朋友吗?他说的是另外一个朋友。”我看到小艾恬不知耻的表情,真她妈后悔刚才没放声大笑,现在是晚了点儿,我还是咯咯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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