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学梦破碎了(3)
他们在县城的主要街道找了两遍也未见李勇的身影。
肖国庆立即让蒋麻子与秀芝、蒋德才、王明权沿着原路返回，沿途再仔细寻找一遍。找到了人，若有伤情就立即送往医院。
肖国庆自己留下来，等天亮后去县文教局和知青办，查询李勇昨天去过的情况，若有什么事他好立即处理，并打电话让公社有线广播站通知生产队。
蒋麻子连连点头“嗯”了几声，带着秀芝等人原路返回，继续寻找着李勇。
秀芝一路上不停地抽泣着，不时地自言自语，“你上什么大学呀，咱山里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咋就不能在这里过呢？”她心里责怪着李勇，这一天一夜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让她的心悬在了空中。可一想起李勇那一步一瘸的身影，心里那份怜爱和担忧又涌了上来。自从奶奶去世后，秀芝与三位知青的生活已融入一块，尤其是知青屋改造成学校后，王永洁与秀芝住在一起，他们四个人在一起就像一家人那么融洽、和睦。秀芝越来越感觉到李勇对自己的那份依恋，李勇做什么事都要先问问秀芝才放心似的。秀芝的善良、宽容和大度以及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在不知不觉中已渗透到李勇的生活和情感之中。
肖国庆有时调侃李勇说他幸福指数高，李勇总是脸一红，以默不作声作为回答。
在往回寻找的路上，秀芝格外仔细地对路边的每一个草丛和灌木丛都要仔细查看，每隔一段路总要呼喊着李勇的名字，生怕错过了。当他们又翻上伍家垭口时，风雨都停了，天边渐渐地泛出一缕红光；四周的山岭静悄悄的，雨后的松林里溢出的松脂芳香沁人肺腑。
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和四处搜寻，蒋麻子与秀芝等人已显得疲惫不堪，这与垭口的清新、惬意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谁也无心去欣赏此时垭口的景色，他们都在为李勇的安危担心和焦虑着。
天已亮了，李勇一点踪影也没有。
秀芝凝望着通往县城那条蜿蜒的山路，悄悄地流着泪，她对李勇的牵挂和担忧一直悬挂在心头不能放下。她在心底里深情地呼唤着：“李勇，你在哪里……”
肖国庆在县文教局门口等着，上班的人一开门他就去问有关招生的事，大家几乎都摇头说：“不知道。”他感到非常吃惊和诧异，全国这么大的一次招生工作，招生办的人咋都摇头呢？他又去问招生办的接待室问谁知道这件事，值班的中年妇女又是摇头说了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那谁知道这件事？”肖国庆正在疑惑时，只见一个夹着文件夹、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正在走进门，有人叫了他一声邓局长。
肖国庆心里一下有谱了，便立即跟到了那邓局长的后面。
邓局长跨进办公室正欲关门，门却被肖国庆用手撑住了，跟着跨进了一只脚。
“你是……”邓局长用疑问的眼光望着肖国庆。
“邓局长，您好！”肖国庆礼貌地叫了一声，跟着跨进了门。
邓局长示意他坐下，放下手里的文件夹，转身问道：“你是哪里的？有什么事？”
肖国庆连忙站了起来，礼貌地答道：“邓局长，我是想问问辽叶河公社光明大队知青李勇被推荐上大学的事。”
邓局长扬了一下头，长长地“哦”了一声，停顿一下才问：“请问你是哪里来的？”
肖国庆回答：“我是李勇同一个生产队的知青，叫肖国庆。”
邓局长又长长地“哦”了一声，同是两个“哦”，但含义截然不同。后面的“哦”是因为他现在才认识曾因乱用炸药伤人而被关押、引起全公社知青大闹县委的肖国庆。
邓局长一下显得很重视似的，让工作人员为肖国庆倒了杯水，然后笑容可掬让肖国庆坐到长条椅上，掏出一支烟递给肖国庆。
肖国庆微笑着摆了摆手，说了声“谢谢”。
邓局长态度十分和蔼，对肖国庆说：“这次全国各大学招收工农兵学员是毛主席革命教育路线的一次重大改革，各级党组织、革委会都很重视，按层层推荐、各级把关的原则，县里根据各个大学的招生人数，进行了科学、合理、公正，结合实际地招录，现已基本结束。昨天李勇同志也来问过了，他后来去了知青办，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他被录取了吗？”肖国庆显得有点性急，语气一下变得短促有力。
邓局长顿了下才说：“我让他去知青办问一问。”
“那……”肖国庆一下站了起来，有点按捺不住了，正准备继续问个清楚。
邓局长却示意让他停下，接着说道：“肖国庆同志，我马上还要去开会，你到知青办问一下李勇的情况吧。”
说完，转身在办公桌上清理资料去了。
肖国庆紧咬着腮帮，良久，他才无奈地走出了邓局长办公室，急匆匆地朝县知青办赶去。肖国庆在县知青办很快就找到了李干事。李干事将李勇落选及昨天生病的情况告诉了肖国庆。
肖国庆一下坐在了凳子上，心里陡然慌乱起来，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许久，他才疑惑地问李干事，李勇是啥原因落选的？
李干事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在县招生办拿过来了名单上没有李勇，辽叶河公社光明大队推荐到县里的是陈永川。并且陈永川已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办完户口及相关手续，离开永平县好多天了。
肖国庆“霍”地一下站起来，在条椅的扶手上猛然地砸了一拳，怒吼道：“天理难容！”
李干事被他这一声吼叫惊呆了，其他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来到了李干事办公室门前探个究竟。
李干事连忙挥手说：“没事，没事，大家请回吧。”
人们散去后，李干事才走到肖国庆面前说：“小肖同志，李勇昨天病了，许主任很关心他，还请医生为他看了病，并让他住进了旅馆，让他今天继续在县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他住在哪里？”肖国庆抓住李干事的手臂急促地问。
李干事连说了几遍，肖国庆也没弄清楚旅馆在哪里，最后李干事只好带着肖国庆去了这家旅馆。他们一打听才知道，李勇已于昨晚退房赶回生产队去了。
此时，肖国庆心里骤然紧张起来，那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心头。他顾不上与李干事寒暄，就急匆匆地走出了县城，他决定尽快赶回去，李勇昨天已经知道了招生结果，并在天黑前退了房间，他也许是在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什么情况，或许是他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肖国庆忽然推测了多种不好的结果，他的心情乱极了，无比的焦虑。尤其是昨夜一路找到县城也未发现李勇的身影，这不是个好兆头。
因走得太急，他忘记在城里买点吃的，此刻他已感到饿得心里发慌，情急之下，他顺手在路边的红苕地里刨了几个还未长大的红苕，在身上擦了擦，就连皮带泥地吃进了肚里。
六方大刚抱着李勇一口气冲回方家大院，轻轻地将他放在屋檐下的阶沿上，喘着粗气地望着李勇苍白的脸，一时不知咋办才好。
他娘紧跟着气喘吁吁地回到屋前，累得用手撑着腰，断断续续地说：“刚儿呀，快，快叫才儿兄弟拿滑杆，抬……抬他进县城去。”
方大刚转身跑到大院东屋大声喊道：“旺才哥！”那喊声惊得方家大院所有的人全跑了出来。
“啥事？呼天抢地的。”方家大院的方旺才从屋里跑出来问道，他是方大刚的堂哥。
方大刚喘着气说道：“昨晚那知青活过来了。”
“啊？”方旺才吃了一惊，脸色也变了，他是昨晚用扁担捅李勇的人之一。
“我娘叫我们送他去医院。”
“那……”方旺才迟疑地朝方大爷屋望了望。方大刚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就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朝自己的屋前跑去。
当方旺才看见李勇那满脸血泥模糊，有的地方渗着血珠，身上还有蚂蝗在爬着，吓得他不禁往后退了两步，惊恐地叫了起来。
这时，大刚娘指着李勇对方旺才厉声叫道：“旺才，快送他去县医院。”方家大院的人们一下来到方大刚屋檐下的台阶前，看见李勇的模样无不皱眉摇头，有的妇女和孩子扭头不敢看下去。
方大爷也赶来了，他还未走近李勇跟前，只见大刚娘向他一下扑了过去。
她双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哭喊着：“方老大，你这个遭天杀的，你害了孩子啊，你真是害人啊，你造孽呀！”那声音令人胆寒心惧，那方大爷脸色骤然变得青紫凝沉，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大刚娘说不出话来。
这时，方大刚与方旺才上前，拉开了方大娘，“娘，我们赶快送人吧，别闹了。”
大刚娘放开了方老大，哭着走到李勇身前，用毛巾擦着李勇脸上的血。
方大刚、方旺才等人迅速捆好滑杆，将李勇抬了上去，五六个年轻人一起朝县城疾奔而去。
方老大站在方家大院门前，望着抬滑杆的人群消失在田埂尽头。许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下了沉重的头，神色黯然地回屋去了，他在责怪自己的粗野与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