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农历七月10
应该说李副乡长的被伤多少为这起死人事件起了催化作用。杨实吾连夜赶往乡政府，白振兵立即来到黑七家，对正在打麻将的卢和平等四人说：“你们玩得倒开心，乡里出大事啦！”
“老白，什么事？”
“李副乡长因收上交被人废了。”
卢和平情绪激动地推倒麻将说：“皇粮国税，谁敢抗拒，碰上老子，我要让他服服帖帖。”
“如今这世道真是黑白不分了，不交款还要伤人，真是反了。”
“要给点颜色他们看看，不然他们以为我们这些人是好欺负的。”
“是的，有些人就是怕硬不怕软，对那些人我们绝不能手软。”
……
这消息就像点了一捆干柴，几个乡村干部愤愤不平互相议论着。
于是这种不满和愤怒就带到后面的秋收工作之中，使之充满了火药味。再不讲什么道理，也没有什么工作可做，乡村干部只认两个字：要钱，没钱就采取行动。因此有人背地里说他们是国民党，是土匪，陈秋菊就是被逼迫得忍无可忍以生命来抗争的。
陈秋菊一家六口人，各种税费负担共870多元。陈秋菊家境拮据，家里有70多岁的老婆婆，丈夫好吃懒做，儿子结婚，女儿出嫁，算是欠了一屁股搭一巴掌钱，哪里拿得出来那么多钱上交。白振兵要文祥拿着算盘给陈秋菊一笔笔算，陈秋菊态度倒蛮好的，一边让座，一边泡茶，并将那几个月积攒的200多元现金拿出来交给了文祥。那200多块钱都是块票角票，看得出是陈秋菊不少时日的积蓄，文祥足足点了好几分钟，然后告诉陈秋菊说：“陈大婶，还差568元。”陈秋菊说：“我已经和盘托出了，家里实在拿不出，等我儿子广州打工回来再交吧。”卢和平说：“谁知你儿子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今年不回来，你就不打算交了罗。”陈秋菊一脸的无奈。卢和平看牛棚里一条小牛在吃草，问白振兵说：“那条牛能值多少钱？”白振兵说：“小牛崽，值个二三百吧。”“好，算300块，牵走吧。”黑七将牛牵过来，对陈秋菊说：“陈嫂子，这牛崽抵300块，你没亏呢！”陈秋菊泪水滚出了眼窝，她心里虽然有些痛，但有什么办法，只好让他们牵走吧。卢和平问文祥，还差多少钱？文祥扒着算盘珠子说：“还差248元”。卢和平到屋里瞧了瞧，见地上还有一堆稻谷，便对白振兵说：“白支书，剩下的欠款就撮稻谷吧。”站在一旁的向前见陈秋菊泪水直流，便悄声对卢和平说：“我看这户人家态度不错，要不缓一两天等杨乡长回来再处理。”卢和平说：“杨乡长说过，不留尾巴，一次收清嘛。老白拿秤称谷。”说完，拿了担箩筐就要进屋撮谷。陈秋菊说：“你们太不讲理了，你们叫杨乡长来，我要和他评评理。”卢和平讥笑着说：“好大的口气，找杨乡长评理。真是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李秘书、向前、进来撮谷。”说完将陈秋菊拉到一边去。陈秋菊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哭泣着说：“你们简直是土匪、强盗，我死给你们看。”说完冲进了里屋，乡村干部不理睬她，只顾上前撮谷，没想到陈秋菊真的进屋抓起半瓶甲铵磷“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然后走出来，将那药瓶摔在堂屋内，碎瓶片四处飞溅。陈秋菊口吐泡沫，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这一下可闯祸啦。村民们听说死了人，一传十，十传百，不一阵，上百人簇拥到陈秋菊家门前，口口声声要打死乡干部们，幸亏卢和平、李苗、向前跑得快，不然，真要受点皮肉之苦了。
杨实吾是事发第二天清早从袁县长口中得知这一消息的，下午他和邱少白找县委、县政府领导汇报李副乡长被伤的情况后天就黑了，邱少白回家去住，杨实吾就住在县政府招待所。这几天在白石岭收上交心里总是那么悬着，没睡上一个安稳觉，今晚他看完新闻联播就躺下睡觉了，朦朦胧胧中，他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走进门来，站在他床前说：“杨乡长，你真舒服啊。”杨实吾定眼一瞧，见是陈秋菊，便说：“你这是怎么啦？”陈秋菊抹着泪水说：“杨实吾，你不讲一点情义，你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杨实吾说：“秋菊别这么说，我一直惦记着你呀。”陈秋菊冷笑了几声说：“别假惺惺的，你现在是一乡之长，我一个农妇，不能和你相比，可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报仇……”说完秋菊用双手来卡杨实吾的脖子，杨实吾想躲已来不及，他“哇”的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原来是个梦。他知道事情不好，莫非陈秋菊真的出了什么事？这许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梦见过她，尽管他们过去曾有过一段令人回味的时光，但自从他和妻子结婚后，他就再也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为了不干扰她的生活，他确实处处避让着，很少和她碰过面。他在心里想：就让过去的事情永远过去吧，他不希望这潭水再产生涟漪。今晚在梦中突然见到她，他确实预感到又会有什么不测的事情降临到他的头上。因此，他一直再也没睡着，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希望天快点亮，可是秋夜总是那样漫长。
天还没亮，袁县长就赶到了招待所，敲响了杨实吾的门，袁县长一脸的不快说：“老杨，青山乡白石岭村又出了人命啦！你们怎么搞的，尽出乱子。”之后他简要地向杨实吾说了情况。
杨实吾说：“我们工作没做好，连累县里领导了。”
“现在还讲什么连累不连累。”袁县长说：“你和少白同志赶快返回乡里，妥善处理后事，特别要稳定广大村民的情绪，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和朱书记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