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4)
白楠愤愤地说：“小米蜂糕和七彩蛋卷小孩子才吃呢，七彩蛋卷还要进那种彩色朱古力针，特别麻烦。”
徐冰说：“你别嫌麻烦，全家人出来吃饭难道会少了小孩子？”
白楠脸红脖子粗：“我没说要省事，我是说推荐干蒸麦，烧卖做调料比较方便，前面有什么下脚料的虾、猪肉，我都能利用上。平洲福肉饼也不错，我还可以在里面放玫瑰糖和黑芝麻。”
徐冰说：“告诉你七彩蛋卷就是七彩蛋卷，下午给你两个小时假，把朱古力针给我买回来。”
小美从外面搬进一把婴儿坐的椅子问徐冰说：“老大，家具厂送过来的样品，问你这个行不行？”
徐冰端着碗，边吃饭边看那个椅子，伸手拉了一下上面的安全带：“你给他们讲，锁扣不要用塑料的，不耐使。我加钱，要铜的，松紧带不要，用标准安全带，我加钱，一定保证小孩子的安全！让他们赶紧改，年前送二十把过来。”
小美应了一声把婴儿椅子搬出去，时慧宝看了一眼传真纸，从外面进来。
徐冰一边扒拉饭一边对时慧宝说：“赶紧吃，一会儿点一下进来的原材料。”
徐冰发现时慧宝比较严肃，愣了一下：“怎么了？”
时慧宝把传真纸递给她，徐冰也严肃下来。
厨师们也慢慢安静了看着徐冰。
徐冰顺手递给李大嘴：“你们传着看看吧，消防局年前检查饭店的安全，拿不到许可证，春节是不能营业的。”
李大嘴看完递给其他人：“咱们原材料堆那么多，他哪一天来啊？我好指挥人往院子里搬。”
过了两天，一个老头骑着自行车一直骑到粤海风饭店，他把自行车一停，停到门正中间往饭店里走。
门卫赶紧跑下来拦住他：“先生，自行车停一边去，不能停在这儿。”老头掏出证件来晃一下：“消防局的。”
门卫拦住老头说：“哪个局的都不行，这是停汽车的地方。”
老头生气地说：“只能停汽车啊？我没地儿停才停这儿。”
老头一回头火更大，已经下去一个性子急的门卫把他的自行车搬走扔一边去了。来了一辆高级轿车停在中间，门卫恭恭敬敬地敬礼开门。
老头扭头看着门卫：“告诉你们厨师长，我是消防局的，已经来过了。”
老头跑下台阶，把自行车从地上扶起来，骑上就走。门卫狼狈地跑进来在徐冰耳边说了一句。徐冰饭碗一放脸色大变，噌的一声跑出去，其他厨师还莫名其妙。
徐冰发动车呼啸一声开走了。徐冰加速往前开，看见穿着黑棉袄的老头骑着车。徐冰把车刹住，正好把骑自行车的消防局老头别在墙角。
徐冰下了车满脸笑容：“对不起啊，对不起啊，门卫他不懂事，我是粤海风饭店的厨师长。”
老头提着气正准备训她，突然听见后面一群人声嘶力竭地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老头一回头差点没吓死。时慧宝带着一群厨师跑过来，把老头围住，喘着粗气半天没说出话来。
像李大嘴这种头脑不清楚的，指着老头问时慧宝说：“就他是吧？”
时慧宝回头吓一跳，李大嘴另一只手上举着把菜刀。
时慧宝说：“你干什么，怎么把刀带出来了？”
李大嘴一看不对，把刀插在后腰里尴尬地说：“我知道你要追谁啊？”
时慧宝赔着笑：“对不住啊，对不住，我们就等着您检查来呢，门卫他不懂事，他小孩，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头：“你们饭店豪华嘛！骑自行车的进不去，我还检查什么呀？”
徐冰拉开自个车门赔着笑：“您上车，我开车送您回去检查。”
老头：“那我自行车怎么办呢？”
时慧宝上去把自行车扛起来：“您骑它，它骑我，消消气啊。”
老头哭笑不得，故意板着脸，跟他们上了车。到了粤海风，门卫一个劲儿地赔笑脸。老头看也不看，就进了储藏室。
储藏室里，老头仰头看着摞在空中的箱子：“这屋里的灭火器呢？”徐冰和时慧宝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
李大嘴插话：“在墙上呢。”
“墙呢？”老头看不见墙。
李大嘴：“在箱子后面呢。”
老头取出不干贴，啪地贴在储藏室门口，不干贴是黄色的，上面写着“消防不合格”几个字。
老头在厨师的灶前转，突然站住问小美说：“厨房的灭火器呢？”
小美充满信心地说：“在灶下面，我给你拿。”
小美一弯腰，发现灶下面放了一堆纸箱子，里面放的都是干蘑菇。
徐冰和时慧宝低着头沮丧得要命。
小美嘟囔着：“本来在这儿呢！”
李小嘴跑出去，从院子里把灭火器拿进来，厨师们一个传一个传到小美手里，小美端着灭火器干笑着递给老头，老头接过灭火器看了半天，脸色阴沉地说：“过期了。”
老头啪的一声又贴了一张不合格的不干贴。老头往外走。徐冰和时慧宝都没力气送他了。厨房里谁看谁都是一个巨大的白眼球。
徐冰郁闷地回到办公室，她轻轻把门关好，鬼鬼祟祟地往外看一眼，外面的人正在干活，徐冰扑到电话前拨电话，用的是她绝对没用过的哀求的语气。
徐冰调整着情绪说：“李处长吗？哈哈哈！我小徐，我错了。您突然来，我们没准备，是上午刚进了货，不是平时就那样，我很注意消防安全。厨师们都指着从初一到正月十五这些天挣点红包呢。我请求您，我求求您，请再来检查一遍，不要关我们饭店的门，您用高标准严要求再来检查一次，行不行？我们把春节包桌都订出去了。”
厨房里厨师们在默默地干活，无精打采，时慧宝正在跟李同低声聊天。徐冰阴着脸出来看见李同愣了一下，尤其发现李同跟时慧宝交谈甚欢的时候更是一肚子狐疑。
徐冰说：“你来干什么？”
时慧宝抢先说：“我在请教人家的经验，金砂饭店顺利通过了消防检查。”
徐冰无精打采地说：“晚了。那个糟老头子我怎么求他都不行。”
李同说：“我消防局有个朋友，我再帮你找找看，估计他们还要再审查一次。”
徐冰仰头看李同半天：“真的假的？”
时慧宝笑嘻嘻地说：“你不相信有好人呢？刚才李同都打电话了，明天让他带几个厨师，有点经验的，混到我们人堆里，接受消防检查。”
徐冰松了一口气：“真的可以啊？太谢谢了。”
李同说：“人家倒是答应再来看一下，你们好好准备吧。”
徐冰又开心了：“这个自然，你们饭店的包桌订得怎么样？”
“年三十订了一百七十桌，刚才还跟宝哥说呢，我们跟你们竞争不了，只好酒水免费，凑个人气。”李同说的时候一脸平淡。
徐冰脸当时就变了：“你们怎么能酒水免费呢？这是不正当竞争。李大嘴！”
李大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抱着拖把过来。
徐冰很愤怒地对李大嘴说：“我让你去印的春节菜单印了没有？”
李大嘴：“下午事儿多就忘了。”
徐冰说：“明天就去，大小印两种，带所有的服务员和厨师在街上发，发不够两百桌不许回来！”
李大嘴诺诺称是，时慧宝冲着李同做个怪表情，两个人都笑起来。
徐冰扭头盯着时慧宝说：“笑什么？”
李同说：“宝哥说你脾气比过去柔和多了。真是这样。”
徐冰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把头发压一压，帽子戴好。
6.崩溃的火灾
又过了三天，一辆巨大的红色消防车停在粤海风的门口。几个穿着制服的消防队员从车上下来，为首的是那天那个老头，老头打开器材车的后车厢。
徐冰带领着厨师们满脸笑容地过来，探头一看都傻了。
徐冰看着后车厢问老头：“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说：“快，搬上去，你们不是要高标准严要求的检查嘛，今天就高标准严要求一回。”
徐冰说：“那我们饭店今天的营业--”
老头哼了一声：“别营业了，先搞消防演习，快，搬上去！”
徐冰无奈地一挥手，厨师们开始从后车厢里卸货。那货物倒也奇怪，全是穿着衣服的塑料人。
徐冰、时慧宝和李同陪着老头和几个消防队长进来。餐厅里一副怪异的景象，服务员忙着跑上跑下地搬假人，大厅里每一桌布满了四个假人，有男有女有儿童，像真用餐一样表情怪异地坐在桌旁。
白楠数着：“老大，二十二个包间，每个包间六个假人，全放满了。”
李大嘴是指挥大厅的，他正准备来汇报，扭头发现李小嘴在摸一个女假人的胸，顺手给他一耳光，大声汇报：“老大，下面七十桌都布完了。”
老头对徐冰说：“把人召集起来。”徐冰拍手，所有的厨师和服务员都过来，李同带着素素和小郭都挤在队伍里。
老头傲慢地站起来发言：“鉴于上次的检查结果，这回我们决定采取实战演习的消防检查策略，你们现在看到的包间里的假人，相当于春节期间坐满了的顾客。”
老头说话期间，四个消防队长给每个厨师和服务员一张纸和对讲机。
老头：“你们的对讲机，都调到一号频率，纸上写的是按时间和危险状况可能出现的危机反应。”
老头把自己手里的对讲机交给徐冰说：“你来做总指挥，我吹哨之后假设厨房里已经发生火灾。”
徐冰愤怒地说：“为什么是厨房里发生火灾？我们很小心的。”
老头更大的声音：“因为你们厨房里没有灭火器，有也是过期的！”
徐冰不吭声了。
老头安排道：“你来做总指挥，吹哨之后，楼上楼下所有的顾客，开始模拟疏散，十五分钟之内，火会烧到二楼，人吸入浓烟三分钟就会昏迷，后面这四位消防队长负责给你后面的演习行动打分，开始吧。”
徐冰把对讲机调好，老头吹了一下哨。
李小嘴展开那张纸念台词：“厨房里的火很厉害，怎么疏散？”
徐冰犹豫了一下：“宝哥带红案和菜案，剩下的厨师跟着李同，服务员把所有的大门打开，先疏散楼下，从门口开始疏散，快！”
服务员把平时不用的中门都打开了，横拖竖拽地抱着塑料假人往外走。
徐冰无力地说：“注意老弱病残。”
小滑头打开纸念：“有很多顾客不愿意走怎么办？”
徐冰生气地喊起来：“告诉他们这是火灾！服务员在门口拉成人墙防止践踏。”
服务员快速地在门口规范了一条道路，厨师们搬开桌椅，用很快的速度把大厅里的人往外撤。
白楠展开纸念：“问，通知不通知二楼包间同时往下撤？”
徐冰站那犹豫，老头在她耳边说：“已经过了五分钟，火势快蔓延到楼梯上，产生剧烈的浓烟。
徐冰的固执劲上来了：“不通知，大厅顾客先撤完，把桌椅推到一边，腾出道路上二楼！”
已经腾出空的桌椅被厨师们推到墙角，前厅出现很大的空间。
徐冰用对讲机说：“所有的服务员按刚才的样子分两队保护好楼梯上下的顾客！其他厨师迅速进入包间疏散顾客！”
老头大声喊：“七分钟了！”
厨师们跑上楼梯。小美把几个假人从楼梯上扔下来。
徐冰愤怒地说：“小美你干什么？”
小美打开纸：“十分钟之内，会有走在包间外面的顾客因为受惊跌下楼梯。”
徐冰跑上二楼。老头和几个消防队员跟在她后面，厨师们已经开始从各个包间里往外搬假人了，厨师们把假人递给站在楼梯两侧的服务员，服务员快速地往下传。
老头在徐冰身边：“现在已经是第十三分钟，浓烟已经对人体造成强烈伤害，19号往里面的包间里的顾客，全部算昏迷状态。”
“时慧宝！”徐冰大喊。
时慧宝在对讲机里说：“我在21号包间！”
“你带这一队进最里面的包间救人。”徐冰突然觉得这一切太滑稽了，搞得跟真的似的。
时慧宝应了一声，带着一堆人出来，往走廊最深处跑去。素素和小美抱了几个晕倒的假人，从包间里出来，老头歇斯底里地冲她俩喊：“你们动作太慢了，在一个包间里浪费三分半钟，按照规定，你们也已经晕倒了！”
素素点点头，翻了一个白眼，尽职尽责地晕倒在假人身上，小美也有样学样。徐冰脚底下瞬间倒了一大堆假人。徐冰的头快炸了。
徐冰说：“李同，你带队支援一下时慧宝，进最里边的包间救人，桌子上有用餐的湿巾，记得捂住口鼻。”
时慧宝在对讲机里的声音：“你怎么不告诉我呀！”徐冰没吭声。
这时，老头发话了：“十五分钟到了，现在楼板已经塌了，你的厨师伤亡大半。”
徐冰尖叫着：“胡说！”
对讲机里：“所有包间的顾客撤出来了。”
老头抢过对讲机：“最里面还有几个厨师？”
对讲机：“我，时慧宝，我，李同。”
老头对着对讲机：“你们两个不要动，按照火势，你们已经晕倒在包间里了！”
老头把对讲机还给徐冰说：“你来决定，只救一个。听清楚了，只救一个。再过十秒钟一个都救不了了！”
徐冰愣了。楼道上的厨师们都看着她，素素和小美也都睁开眼看她。
老头说：“还有五秒！”
徐冰拿起对讲机：“李大嘴你带一队人，无论如何把李同救出来。”
对讲机里传来时慧宝的声音：“我呢！”
徐冰把对讲机交给旁边的人，自己要往走廊里走，被老头拦住：“你是总指挥不允许动，这是演习的规定！”
李大嘴和其他几个厨师嘻嘻哈哈地把李同抬出来，李大嘴：“英勇吧老大。”
老头：“按照规定，他已经被烟呛死了。”
厨师们的笑声也没了。
老头回头冲着四个消防队员：“你们的成绩出来没有？”
四个队员把手里计分的本子递给老头，老头看了一眼又看看一脸沮丧的徐冰。
老头：“算你运气好，思路清晰，得九分，反应准确得九分，行动速度得两分，指挥能力得六分，你过关了。”
厨师们听到过关了，抱着假人兴高采烈地下了楼，老头也带着消防队员们走了，徐冰无力地坐在楼梯上。徐冰撑着地站起来，疲惫不堪地往走廊深处走。徐冰推开最后一个包间的门，时慧宝背冲着她，看窗外的风景。
徐冰干巴巴地说：“消防演习过关了。”
时慧宝哼了一声：“在最后时刻你不救我？”时慧宝的醋意，弥漫了整个包间，徐冰笑得直不起腰来。
休息室里，徐冰揉着太阳穴扭头往门外偷窥。刚刚消防检查过关，厨师们都透着一脸高兴劲儿，李大嘴提着一桶面条进来，大家闹哄哄地挤着去抢。
时慧宝面无表情地进来，徐冰赶紧把头扭回来，眼睛看着桌子。时慧宝端了一碗米饭，不跟大家一起坐大桌，独自坐在小桌边，背冲着所有人。
徐冰捅一捅李大嘴，冲着时慧宝努努嘴。李大嘴端了一碗面条讨好地放在时慧宝面前：“宝哥，别生气，这是假的，不就是个演习嘛。”
时慧宝说：“你也不救我。”
李大嘴嬉皮笑脸地说：“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大哥。”
时慧宝面无表情地说：“滚！”
时慧宝阴沉着脸，沉默不语地炒着菜，徐冰有点心虚，一边在他对面炒菜一边偷窥他。
趁着时慧宝把菜出锅，仰头看菜单的空儿，徐冰有意无意地说：“这两天太累了，晚上出去玩玩吧，去打街机？”
时慧宝干笑两声，没吭声。
“要不然去游泳？你想去哪儿？”徐冰彻底放弃主动权。
时慧宝埋头炒菜，装听不见。徐冰也很无奈。时慧宝仰头看了一遍，确认他的活都干完了，把菜勺一扔，往外走，顺手从一个进来的服务员胸口拔了一支圆珠笔。
徐冰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徐冰把锅一放大声喊：“小美！”
小美一个箭步跨过来。
徐冰在小美耳边嘀咕着：“去，看看宝哥干吗呢？回来告诉我。”
休息室里，时慧宝咬着笔头凝神思考半天，低头开始写作，闻着味儿不对，回头发现，小美鬼鬼祟祟地站在他后面。
时慧宝用手捂住纸：“你干吗？”
小美反应得快：“没事，宝哥我就想来告诉你，今天演习的时候本来我是想去救你的，可是按照规定我已经晕过去了，真是没办法。”
时慧宝平静地说：“你也滚。”
小美在徐冰耳边嘀咕了几句，徐冰皱着眉头，菜炒得心烦意乱，徐冰把菜盛出来，擦擦手，一言不发地出去了。徐冰进到休息室里把门关上，看时慧宝还趴在那里吭吭哧哧地写，又好气又好笑。
“当作家呀？”徐冰讨好他。
“别烦我。”时慧宝根本就不理她。
徐冰站在他面前：“咱们好好谈谈吧。别那么孩子气行不行？到底想干吗？”
时慧宝说：“等会儿，还有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