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绚烂的双重生活(3)
助理说：“你把所有人都吓死了，今天的书友会那么成功，真是想不到。你这些语言都是从哪儿来的？我简直都不认识你了。”
徐冰的笑声突然收了：“很不一样吗？”
助理说：“在大家眼里你是一个精英水平的女知识分子，怎么突然之间说话像一个蓝领？”
徐冰挥了一下手：“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助理说：“可是你写的书--”
徐冰说：“写书不过是个职业，职业的要求让我这样讲，但是书友会代表我本人，明白了？”
助理忧心忡忡地点点头：“我在开会的时候就不停地想，是不是回国以后赶紧约爱德华大夫？”
徐冰说：“那个什么德华，为什么？”
助理诚恳地说：“他一直都是你的私人心理医生啊？我觉得你是不是创作这本书的时候心情激荡，就性情大变了？”
徐冰愣了一下，马上说：“我怎么会性情大变呢？我就是这样子的人啊。”
助理说：“那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徐冰说：“你重复一遍，看看你是不是也记得。”
助理越发觉得她奇怪了：“你当时答应我，这本书会让你彻底忘掉那段伤害你的感情，开始新的人生，我，一直在等你的回答。”
徐冰愣住了。助理在旁边看他。
徐冰开始摸着下巴思考。
徐冰说：“我是说过这样的话，我想起来了，而且我知道，你原来是我的文学经理人，你为我付出很多，可是你为什么不肯放弃呢？”
助理愣了一下：“因为我在等你走出来。”
徐冰说：“那我为什么不走出来呢？”
助理纳闷儿地说：“你在问我啊？”
徐冰仰头：“啊--我在问自己呢。其实很简单，因为一个人待着很舒服，有时候，大多数时候，当然也有不快乐的感觉，比如说过年过节，看到可恶的女朋友炫耀她的戒指和她已经难看的大肚子，真想一脚把她踢流产了。”
助理被她悲愤的表达吓了一跳。
徐冰又温和下来说：“我觉得是时候了。我们结婚吧。”
助理眼睛都掉出来了：“什么？”
徐冰说：“我已经不在乎了。过去那些事情，我完全不在乎了，人生太短了，我为什么要干那些让自己牙疼的事儿呢？不要老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说的是真的。”
助理感动地坐在徐冰身边，往她脸上贴。
徐冰说：“你干吗？”
助理说：“我想吻你一下。”
徐冰干笑着说：“哈哈，好。我先去卫生间补个妆，你等我一下。”
徐冰一路进了卫生间把门锁好拨电话。
此时的办公室里，雍竹君抱着李同，李同动都不敢动，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雍竹君口袋里的电话响了，雍竹君看都不看就挂掉，又响，又挂掉。
徐冰坐在马桶上一遍一遍地拨，气得不得了。
徐冰说：“有毛病吧！”
助理在卫生间外面敲敲门：“你要接受不了我先回房去休息，明天还要赶飞机。”
徐冰说：“不不不，你不要走，到外屋去，也不许偷听。”
徐冰的办公室里，门忽然被推开，吓了李同和雍竹君一跳，两个人回头看，时慧宝尴尬地站在门口。
李同赶紧挣脱出来。
时慧宝说：“对不起，老大，我在外面等你，有点事儿。”
李同冲着雍竹君说：“我饭店还有事，我先回去了，谢谢你今天这么说，谢谢。”
雍竹君一把抓住李同说：“你把负担都放下再做一次菜，回来告诉我你的感受。”
电话铃响了，雍竹君接听：“干什么？怎么了？”
徐冰急切地说：“好了，我演不下去了，你快来吧，你的助理在门口等着索吻呢！”
雍竹君也吓一跳：“你干了什么？”
徐冰得意地说道：“我替你把这扇门推开了，而且书友会很成功，哈哈哈哈，你快点来吧，不然我会撑不住的。”
雍竹君边打电话边进了厨房：“好，你等我，很快。”
雍竹君问时慧宝：“怎么回事？”
时慧宝说：“书友会里有一个中年人喝多了，连着退了四盘菜回来，不知道怎么办呢。”
雍竹君走到厨房门口，隔着玻璃张望了一下，点点头：“我来。”
餐厅里，雍竹君一路走到那个喝多的中年人面前，她尽量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她。
中年人自己坐了一张桌子。雍竹君在旁边坐下，瞪着他。中年人刚想说话，看见她吓了一跳。
中年人说：“你--”
雍竹君说：“嘘--我要体验一下厨房的生活，不要嚷嚷出去。有什么事情？”
中年人说：“我给你写了四十封信--”
雍竹君说：“我知道。”
中年人说：“你知道？”
雍竹君说：“我把新书寄到你家去了，书就是书，生活是另外一回事，知道一个人为什么要写书吗？因为她想把有些事情忘掉，写出来，就好像风干了一样，不会再理会了。我知道你的情感问题，我不建议你通过写作的方式来解决，我的看法是可以欣赏悲剧，不要扮演悲剧，做一个快乐的人。”
中年人笑起来。在远处看着的时慧宝和其他几个厨师都惊着了，不知道徐冰施展了什么魔法，瞬间就把中年人搞定了。
雍竹君说：“我后面没有写作计划，或许我会给你回信，喝多了就早点回家吧，不要再闹了，想着把账结了。”中年人感激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酒店房间里，徐冰对助理喊道：“你可以先回自己房间吗？十分钟以后再过来，我安静一会儿。”
听见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徐冰偷偷摸摸地出来发现人走了，她趴在门口的猫眼上往外看。徐冰把门打开，雍竹君进来，两个人一言不发，开始脱外套换衣服。
雍竹君说：“我看见那个抛弃你的人了，长得很帅啊。”
徐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雍竹君说：“我就说你原谅他了。至少做个好朋友吧。我还说你心里有他。”
徐冰说：“什么！我不是这样想的。”
雍竹君说：“没做过分的事情，不要紧张了，总之是帮你做了不敢做的事。”
徐冰心虚地把白帽子戴上说：“说得我都不敢回去了，我答应你助理十分钟以后会吻他。”
雍竹君说：“啊？我没想好呢。”
徐冰说：“我替你想过了，总不能就这样待下去吧。”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听见敲门声，两个人凑在猫眼上看，徐冰笑嘻嘻地说道：“要债的来了，我不管了。”
雍竹君扯着她衣服说：“你不管不行啊，咱俩一块出去把他吓死了。”
徐冰说：“那怎么办？”
雍竹君说：“看我的。”
雍竹君猛地打开门，助理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吻了他。
徐冰借机溜出去。
好不容易拔出嘴来，助理喘着粗气问雍竹君：“刚才我看见一个白影出去，是我眼花了吗？”
雍竹君笑嘻嘻地把他拉进屋来：“大概是只猫吧。”
徐冰进来的时候厨房已经不忙了。厨师们靠着厨台，零零星星地给她鼓起掌来。
徐冰诧异地说：“怎么了？”
李大嘴竖着大拇指：“真有你的老大，我们远远地看着，几句话，就把他搞定了。”
徐冰干笑着点头：“哈，好说好说，小意思，流水单子呢？”
小美赶紧把流水单子拿过来，兴奋地红着脸说：“谢谢你啊老大，真心感谢你。”
徐冰也不明白什么意思，顺口答应：“好说好说。”
徐冰看看周围的人，眼光躲躲闪闪：“今天卖得很不错，大家早点回家吧，辛苦！”
休息室里，徐冰拿着计算器核算流水单子，用眼角的余光看见时慧宝从后面进来，徐冰装作看不见。
时慧宝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面前：“其实我还有个故事，你笑得早了。”
徐冰惊奇地问道：“什么故事？”
时慧宝说：“有两个男孩子长得很像，我说的这故事发生在英国。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平民，王子很寂寞，看到一群穷小孩在王宫门口的河上玩儿冰球，他就偷偷跑去把金色的外套挂在树上，那个跟他长得一样的男孩子喜欢这件外套就穿上了。结果王宫里有急事，就把这个穷孩子当成王子带回去，而那个真的王子回不了宫了。”
徐冰说：“然后呢？”
时慧宝说：“然后我也不知道了。我小时候两分钱租一本笑话书看，这是一本上下册的故事，我只看了上。”
徐冰笑起来：“你想说什么？”
时慧宝说：“今天收获大吗？”
徐冰愣了半天，笑了：“有很大区别吗？”
时慧宝说：“她不果断，很随和，她不粗野，很文雅，遇事也不紧张，好像什么都懂。对同事很好，尊重每一个人。”
徐冰挑着眼睛：“不要以为骂我我听不出来，我的缺点她一点都没有，是这个意思吗？”
时慧宝笑出声来：“是啊，可是我喜欢你的缺点，欢迎回来。”
徐冰站起来，轻轻抱了他一下：“谢谢你。”
门被推开了，李同兴奋的声音传来：“这次就没问题了--”忽然看到了拥抱的二人，“啊，对不起--”
李同纳闷儿地跑下楼梯，自言自语：“怎么回事啊？乱套了。”
徐冰在房间里大笑起来。
雍竹君要走了，徐冰站在车外面，穿着便服，雍竹君带着墨镜坐在车里面，两个人依依不舍地说话。
徐冰说：“你真的答应他了吗？”
雍竹君说：“我们回国就结婚，谢谢你啊。”
徐冰笑起来：“提前恭喜你。”
雍竹君说：“我没有给你惹祸吧？”
徐冰说：“躲在别人的名字后面，不惹祸就不好玩了。”
两个人笑了半天。
徐冰说：“我问你件事啊？你们真的六十次吗？”
雍竹君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把脸扭过去，徐冰一回头被一个男人紧紧抱住，吓了一跳，等她醒过神来，才发现是雍竹君的男助理，递给她一大束玫瑰花。
助理说：“快上车吧，去机场都晚了。”
助理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想回头再招呼，一发现雍竹君坐在后座上，一愣：“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雍竹君笑着：“刚上来的呀。”
说话间车已经开动了，助理觉得哪儿不对，又说不出来，上上下下地看自己，又看雍竹君：“我送你的花呢？你刚才不是这身衣服吧？”
雍竹君笑着：“我顺手送人了，舍不得丢掉嘛。”
助理把脑袋探到车窗外面去看，他只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拿了一束玫瑰花，走在人群之中，晃了几晃就不见了。
4.害死人的发财梦
时慧宝刚换上厨师服，卷着袖子进来，其他的厨师已经在休息室就位了。难得早晨有一点空闲，有人在吃东西，有人抽烟，有人开始给自己泡茶。
李小嘴拿着一张照片给其他人秀：“你们看看，这是我爸在老家养的苏格兰牧羊犬，种特别纯，要不是我爸不高兴，我就带来了，可舍不得了，我们俩合个影。”
小美说：“不好意思啊，我不认识苏格兰牧羊犬，请问是哪只啊？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好多人笑起来。
小滑头拿着小镜子玩儿命照：“你们不觉得我眼窝特深，鼻子特高，说不定是个混血儿吗？”
顾小磊说：“是，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中国人加变形金刚混出来的。”
白楠纳闷儿地问小美说：“这么热的天，你们女人戴胸罩不热吗？”
小美冷冷地说道：“我们不戴你们会热。”
人群中独独没有李大嘴。时慧宝拍了李小嘴一下，把他吓了一跳。
时慧宝说：“你爸呢？”
李小嘴茫然地回答：“没见着，昨晚就没见着。夜不归宿。”
时慧宝说：“开始准备吧，别在这儿瞎聊儿。”
厨师们这才懒洋洋地站起来准备进场。时慧宝打着电话出去了。
时慧宝站在街对面来回找，公共汽车停下来，李大嘴下来，造型把时慧宝吓了一跳。
李大嘴背着铺盖卷，铺盖卷上插着一把短柄军用铁锨，背着野外水壶，穿高腰靴，像个地质勘探队员。
时慧宝没好气地问：“吃拧着了吧？”
李大嘴一脸神秘地走近，双手握着时慧宝的手，深情地拍打了半天也不说话。
时慧宝有点儿紧张：“干吗？”
李大嘴说：“小嘴就交给你了宝哥，我发了财不会忘了你的。”
时慧宝说：“你你你等会，你怎么发财？去哪儿发财？”
李大嘴看看四周无人，对他低声说：“我碰见小迟了。”
时慧宝皱着眉头问：“哪个小迟？”
李大嘴说：“就是那个山西的，跟咱们在一个小队，盗墓抓进来的那个。”
时慧宝张嘴啊了半天，突然想明白了：“他又去盗墓啊？你也跟着去啊？你在外面待腻了又想进去啊？”
李大嘴为难地说：“小迟现在都发达得厉害了，他说让我跟他一年，你别踢我--”
时慧宝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时慧宝说：“你还有脸告诉我，我回去怎么跟李小嘴说？你爸盗墓去了？我看你智商都是负数，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李大嘴委屈地把背包里的东西掏出来给他看：“你看，我也是有准备的，鹤嘴锄，指南针--”
李大嘴从包里取出一个矿工帽戴在脑袋上，顺手把头顶上的灯拧亮，又从包里取出一根杆子一拉老长，杆子还哔哔哔地叫。
时慧宝啼笑皆非地看着他。
李大嘴说：“这是专门探测古墓的专业设备，地下十米以内，有金属器物，就会有反应。”
时慧宝说：“废话，地下有电缆。你给我滚回去，别等我踹你啊。”
李大嘴说：“我想试试，宝哥。挖不成我再回来。”
时慧宝绷着脸：“我再说一句，要么给我老老实实地滚回去，要么就带上李小嘴一块走，我就当不认识你们俩，交错朋友了。”
李大嘴说：“我还是想试试。”
后面有人突然说话：“这是干什么？”
两个人回头看见徐冰从金砂饭店出来，看着李大嘴也犯傻。
时慧宝笑道：“大嘴有点儿抽风，走，回去干活去吧。”
李大嘴还想拧，被时慧宝捏着脖子连踢带踹地往回走。
李大嘴说：“我这一身装备不少钱呢。”
时慧宝说：“给我走！”
李大嘴说：“我可以带你一块去挖--”
饭店后院，李小嘴坐在台阶上，捧着饭盒吃饭，看着李大嘴，李大嘴用探测器在后院的地上一寸一寸地探。
李小嘴无奈地说道：“爸，你进去吃饭吧。”
李大嘴不理他，采用以寸为直径的精密探测方式，有的地儿哔哔多响两声，李大嘴就拿出铁锨暴挖两下，有时候挖出个钉子，有时候挖出个泥疙瘩。
李小嘴跑过去捡起来高兴地说：“太好了，我还以为这钥匙丢了呢。”
李大嘴不理他，接着挖，一个挺平整的院子让他挖得到处都是坑。
李小嘴说：“行了吧，后院你要能找到个古墓，还真见鬼了，我听宝哥说你想一声不吭就溜啊？”
李大嘴说：“你懂个屁！我那不是想多挣点钱整个小饭店给你娶媳妇吗？”
李小嘴说：“他们都笑话你呢，我听着都不好意思，你不饿呀？快进去吃饭吧！”
李大嘴郁闷地把铁锨插在地上：“让他们乐吧！他们懂个屁！”
李大嘴把怀里的地图掏出来，地图已经很老旧了，李小嘴凑过来看，地图上写着：大清光绪年城区图。
李大嘴用手指滑过地图说：“这地儿现在是红星路，这是北门，这儿，是巡抚衙门，这儿是官库。”
李小嘴惊喜了一下，又马上蔫了：“不就是这个饭店吗？老八辈子的事儿了，这地不知道翻了多少回，说不定地图不对呢？说不定官库早就没钱了呢？”
李大嘴神秘地冲他摇了摇食指，低声地说：“我问过宝哥，说咱们这个地方历史悠久，曾经多次闹过火灾，说不定成箱的金子银子都在废墟里埋着呢。”
李小嘴愣愣地看着他爹。
李大嘴说：“你去把饭给我拿出来，我在外面吃。我不愿听他们讲笑话。”
厨师休息室里笑成一片，连徐冰这种一笑黄河清的人都被逗得前仰后合。
小滑头一个人学李大嘴父子俩两个角色，拿着探测器，嘴里哔哔乱叫，挥动铁锨猛挖，学李大嘴的语气说：“儿子，爸给你挖出个媳妇来，汉代的，模样是黑了点，不过是爸亲手挖出来的，特别有意义。”
小滑头又学李小嘴的声音说：“谢谢爸，可我没钱娶啊。”
小滑头学李大嘴使劲挖：“儿子，爸挖出亮来了，这是哪儿啊？哈喽！儿子，爸爸把地球挖穿了，到美国了，以后你想去美国旅游就不用坐飞机了，带上你的四个媳妇在这里开中国餐馆吧。”
大家笑着笑着不吭声了，李小嘴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口，徐冰扭头看他一眼：“让你爸进来吃饭，别挖了，你看那后院，狗啃的一样。”
李小嘴说：“我爸让我把饭拿出去，不在这儿吃。”
时慧宝盛了一碗面条，拨了菜递给李小嘴，顺口问他一句：“他在哪儿吃啊？”
小美接了一句：“美国。”
屋里又笑成一片。
李小嘴不吭声，端着面条走了。
夜幕降临了，后院里，时慧宝和徐冰磕磕绊绊地过来，地上有个大洞，厨师们都在洞边探头。
时慧宝和徐冰一探头也乐了，李大嘴脑袋上带着矿工灯，一手拿铁锨，一手拿探测器，探测器哔哔的频率越来越密集，最后就变成长音“哔----”
上面的厨师们又困惑又兴奋。
白楠说：“大嘴，你慢点。”
小美说：“是过去日本鬼子埋的地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