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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页

书籍名:《二闹东京都》    作者:l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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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等了两个时辰,始终未获传召。
忽在此时有禁军侍卫来报,说宫外有开封府中人急唤其返,包拯只好先行离宫回府。
待回到开封府府衙,见那庞太师已大模大样地坐在开封府大堂之上。

“见过太师。”包拯虽觉头疼,却亦不得不上前行礼。
庞太师拱拱手,道:“包大人,老夫正等着你升堂哪!”
“不知太师要问的是哪桩案子?”
“哼,包黑子,你少给我装。老夫问的是杀死钦差一案,皇上有旨,要你午时之前处死白玉堂,你难道想抗旨不遵?”
“包拯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快点升堂?老夫可没闲功夫跟你耗!”
纵再不愿,却始终皇命难违,包拯眉皱难松,现在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传令,升堂!!”


“威武——”
三班衙役喝过堂威,之后倒是沉默了。
庞太师等了一阵,却不见下文,立又叫嚣起来:“包拯,你干吗还不问案?”
“太师莫急。”包拯一拍惊堂木,“堂下听传!带参事黄立!”
王朝往外喝道:“带,参事,黄立!!”

……

“喂!包拯!你这分明在拖延时间!!”
包拯先后将五名涉案参事,及他们的随行侍从都逐一传唤到堂,细加盘问,虽所得之回答皆近相同,但包拯还是不厌其烦每个人重问一遍。
等庞太师跳脚而起,已是午时将近。
包拯不慌不忙,答曰:“太师此言差已。本案乃是皇上亲自指派,包拯不敢轻忽处之,自然要对细节之处详加取证。”
“哼,现在人证都问完了吧?不论如何,午时之前你都必须将白玉堂处死!!”
“本府当有分寸。”
庞太师袍袖一甩,坐回椅上,冷冷笑道:“包拯你几翻拖延,始终未有传唤那主犯上堂,该不是,你根本就交不出人来吧?”
包拯微皱双眉:“太师此言何解?”
“老夫听闻昨夜有人劫了开封府的大牢,莫非被劫走之人就是白玉堂?!”
“太师多虑了。”
“既然是老夫多虑,那就请包大人快些将主犯提堂,审结此案!”
“这……”
庞太师咄咄逼人,包拯一时亦不知改如何应对。


“请太师不要为难大人。”
众人闻声抬目看去,见展昭一手扶胸,蹒跚入得堂来。
他在房内静卧,忽闻堂鼓骤响,已知事态严峻,当下顾不得身上有伤,便下床赶来。
稳健步伐此刻有些凌乱,便连适才下床站立亦已勉强。每移一步,牵连胸口肋骨伤处,如遭再创,只痛得他额头冒汗,牙关咬紧。
便是如此,他还是一步一步,走到庞太师面前。

“太师,”脸色再是苍白,但眼神依然沉着,“昨夜是我未能阻止劫牢之人带走白玉堂,与大人无关。皇上面前,展昭自会承担一切罪责。”
庞太师冷笑:“只怕你一个小小带刀护卫担待不起!”
他眼中满是森意。
“午时之前,若白玉堂未能在堂上伏铡,开封府里所有人都得背上欺君之罪!”


“要白玉堂伏铡又有何难?”
脆音骤响,明明很轻很淡,却如火雷乍起一般,震得众人浑身一颤。
但见堂前雪影翩翩,赫然是那已逃去无踪的白玉堂!
他气息略喘,身上洁白袍摆亦沾了些灰尘,神色虽是疲惫,却无损那锐华眸光。

白玉堂环视震惊的众人,视线最后停留在展昭身上。

黑砾眼睛,蔓延莫名的情绪。

你不该回来。
你明明知道,你不该回来!

俊玉脸上,漫了一抹轻漫笑意。

我却不能不回。
你也明明知道,我必定会回来。


展昭知道他这一来,已是必死。
自西域将他带回,或许自己多少已料到会发生如今这幕。但他却始终执意……是自己一时大意,将宁远将军的信函尽毁,灭了他最后生路……展昭更是知道,是自己的缘故,他,才会回来。
这刻只觉心疲人乏,仰头闭目,身体伤重难撑,猛地晃了晃。
白玉堂抢上一步,伸手将他扶稳,看来昨夜徐庆确实将他伤得极重。
心中不禁有些恼意,三哥也真是的,说锤扁人还真是下手……回头有他好瞧的。想到此处,却又生了苦笑,只是,可还有回头?
展昭侧首看他,亦是一脸苦笑。
你还来扶我,你自已又好得我多少……
白玉堂却没再去看他,转头对那庞太师说道:“庞老头,谁说我逃了?白爷不过是在这开封府大牢睡得不舒坦,溜上瓦背睡了一觉罢了!”

本打算可借钦犯越狱之机趁机扳倒眼中钉包拯,怎料白玉堂竟还敢回来,庞太师一口恶气全撒到这几翻坏他好事的贼老鼠身上:“包拯,午时将至,快些行刑吧!!”
包拯皱眉看着堂下之人。杀人之后,白玉堂明明可以拂袖而去,却仍自动投案伏囚,跟随展昭回京受审。被判死罪,他亦已经逃出牢狱,却甘心情愿地回来,他明明是知道,此来,必要俯首铡刀之下。为不连累他人,傲然回堂伏法。
如此忠义之士,他又如何能抛签令杀?!

包拯从案后站起身,缓缓摘下顶上乌纱。
庞太师见他作此动作,连忙叫道:“包拯,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师,本府实在有愧头顶‘公正廉明’之匾,亦辜负皇恩重望。这顶乌纱,已无颜再戴。”
“大人!不可!”
公孙策连忙劝阻,但包拯仍是坚持。
庞太师瞪着他,冷笑道:“包拯,既然你摘了乌纱,而老夫奉有皇命,这开封府大堂,自然便由老夫来主持了!来人啊!”
堂上衙役无人搭理,庞太师喝道:“若不从命,便是抗旨欺君!罪诛九族!!”怎料堂上众人仍是不为所动,屹然如山。


“包大人,”白玉堂迈前一步,道,“白某既要一死,却不愿死在这庞老头手中!还请包大人成全!”
“你什么意思?!”
白玉堂瞥了庞太师一眼,不屑一答。

“白玉堂!”
闻他竟然坦然求死,展昭连忙伸手将他一把扯住。
白玉堂侧首朝他笑了笑,仍是那般闲适自在,好像方才说的,不过是问酒馆伙计要了坛好酒。
然后,将紧紧抓在臂上的手拨开,又往前迈出一步,离开让他无法忽略的温度。
抬头,看向包拯:“还请大人成全。”


包拯坐镇开封府,曾审之案何止千百,但凡将死之人无不痛哭哀嚎,或是口出恶言,又或痴呆如木,却从未有过自求一死者。实教他亦一时不知该当如何。
“大人,白玉堂已是必死之人,难道你忍心看这开封府上下百数人口受此牵连?”
这话说得好狠,如当胸一拳砸在包拯心上。
他可以不要乌纱,却不能让堂下众人与他同背欺君死罪。
猛然屏息,当两目一睁之时,包拯已重新戴上乌纱帽,手中惊堂木一拍,喝道:“白玉堂!你可承认杀死钦差大臣庞奇?!”
白玉堂微笑答曰:“草民认罪。”
“给他画押!”
公孙先生捧来供状,白玉堂大笔一挥签上名号。
包拯看过供状,皱眉凝目,已是心痛难抑:“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展昭木然地看着这如同梦般的一切,审案、认罪、画押、抬出铡刀……这熟悉的情形在这开封府大堂之上他已是司空见惯。
但今日,站在铡刀之前的人,却是曾与他出生入死的知己至交。
胸口,好疼。
痛得,如同爆开一般。
徐庆的那一锤,原竟已透肋而入,将心脏打裂。


御赐三口铡刀,龙头可铡皇亲国戚,虎头铡那贪官污吏,狗头则铡奸佞邪徒。
森森铡口,虽已饱饮恶血,但始终雪亮光洁,甚至能映人面目,教必死之人能得窥自己最后一面。

“开——铡——”
只见铡离案头,露出噬人巨口。
白玉堂不需人按,缓缓跪下,将头枕到铡案之上。
青丝垂散,铺在洗不去血腥乌黑的案头。


包拯从签筒中抽出杀签,不过是一块竹片,竟是重如千斤。


白玉堂静静伏首铡下,合上眼睛。
没有再说些什么。
亲眼目睹至交在眼前身首异处,那种难为人道的痛苦,他亦曾亲身体会……
他更清楚知道,这刻无论说些什么,都足以在那人胸口留下比锤击更重的伤害。

猫儿,这次算我欠你了。


包拯合目,不忍悴看。
手中杀签往堂下一丢……

“铡!!”

二闹东京都

9

但见铡刀猛降,向那光洁雪颈切去。

“住手!!”三条人影从外杀入,直扑铡下之人,但却终是差了一步。
光影掠过,已阻不及刀刃铡落。

“五弟!!”卢方登时睚眦崩裂,发出一声撕心狂吼。

下一刻,却未见鲜血溅喷。
众人定睛看去,那刀锋竟已贴在白玉堂颈上皮肉,却是凝定空中未有铡落。
再看仔细,只见一只手,牢牢钳抓厚刃刀身。
红衣人影,不知何时,已站到铡旁。亦不知是何时,出手止住铡刀下势。

“展大人……”落铡的王朝愕然看着展昭。
最不可能枉法纵犯的人,此刻居然阻挡行刑。

他不解。
堂上众人皆是不解。
便是连展昭自己,亦一样不解。

但有时,人并不如所想那般了解自己。
身随意动,意随心动。
往往在刹那之间,反心而行。


“展昭!!你阻挡行刑,可知罪犯欺君?!”庞太师眼见就能替庞奇报仇,却不料展昭横加阻止,顿时勃然大怒。
匆忙赶至的三鼠险些失去兄弟,这下可不能再有闪失。徐庆举起大锤,喝道:“五弟!我们来救你了!”韩彰亮出钢爪,卢方金环大刀横空,冲杀过来。
“有人劫法场!!”堂上衙役见有人劫法场,立即拔刀举棍阻挡他们。王朝马汉等人连忙护在包拯身前。
场面可谓混乱至极。


如滚粥一般的喧嚣堂上,只有两个人没有动。
等待铡落的人,和止住铡落的人。

“好吵……阎王殿怎也这么吵……”
“……还远着哪……”
“耶?猫儿,你怎么也来了?喂,白爷风流一世,可不要跟个臭男人殉情啊!”
“……”


“刀下留人!!”
喧闹之中,夹杂了一句叫唤,只可惜堂内实在过于混乱,无人听到。
幸那包拯站高望远,看到后来之人,连忙一拍惊堂木,喝道:“尔等住手!!”
威慑之声骤响,瞬时镇住众人。三鼠亦定住手中兵器,衙役纷纷退开,连那庞太师也住了声。

只见王丞相捧了一卷圣旨走进堂来,喝道:“包拯接旨!”
包拯等人连忙跪迎:“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丞相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实,钦差庞奇草菅人命,白玉堂为亲杀人,其情可悯,特令赦其死罪。钦此,谢恩!”
众人齐声高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包拯接过圣旨,心中瞬似放下一座巨石。三鼠闻皇上免了白玉堂死罪,更是大喜过望,忙过去将铡刀掀起,把白玉堂扶了起来。
展昭顿觉虚脱,仿佛让他跑了百里路程,然后又要他爬上泰山顶峰,再让他从悬崖上面跳下来一般……
徐庆看了展昭那张煞白脸色,见他不计前嫌在紧要关头出手救了自家五弟,再加上之前不惜受创暗中相助,对这本来讨厌得要死的猫儿倒生了几分敬重,蒲扇大的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展昭,够意思!”
“咳咳——”若比平时,再多拍几下也没关系。可展昭现下伤重,撑着站直已是勉强,哪里还经得住徐庆不知轻重的手劲,痛得他连声咳嗽,胸口创处更是如撕烈痛。
但他情愿受这样的痛,亦比适才那种说不出来的心裂之痛要好上百倍。


庞太师可不愿意了,他走上前去问那王丞相:“王丞相,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如此一来,岂非让我奇儿死得不明不白!!”
“太师莫急。此案本只有展护卫一人替白玉堂作证,但今晨却多了十数人证。”
“啊?!”
“河湟蕃主遣使觐见皇上,闲聊当中提及此案,那特使身边随带的五十侍卫,其中十数名侍卫恰巧就是当日陪同庞奇前去清剿天书教众的兵士。有他们作证,足证当日庞奇确实是滥杀无辜。而白玉堂,亦是因为亲人被杀,一时激愤将庞奇杀死。”
“特使?!”
“不错,特使对此案非常关切,特意亲自将士兵人证带到堂来。”王丞相说罢,让身退开,但见一名身着亮黑貂袍的少年带领十数名蕃衣士兵进入大堂。

众人一见不禁有愕,但凡外族来访特使无不是精明干练的强腕之人,但眼前这一少年,骤一看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竟可担此重任,实教人啧啧称奇。
白玉堂看到他,亦是一阵愣忡。
倒是那少年特使神色冷然,只是挥挥手,招来一名随行汉官,对他吩咐了几句。那汉官便对众人说道:“特使此来是为了澄清案情真相,并将看到案发经过的士兵带到堂来。请包大人继续审理此案!”
“多谢特使!”包拯拱手,随即喝道:“升堂!!”


有十数番兵一一作供,将案发当日之情细说究竟。王立等几名随行官员见真相败露,亦只得招出隐瞒之实情。
果如展昭所言,庞奇为求立功,骤闻有天书教教众藏身赤岭山下,立即调遣手下二百蕃兵,但几翻搜捕仅见到张柔一家三口。庞奇为求建功,未细求证之下杀死三人,连稚童亦不放过。而后白玉堂赶至,为亲报仇,怒而杀之。

案情既清,众人画押承供,包拯一拍惊堂木。
“堂下听判!!”
森严虎目看向堂下所跪众官,“王立、章离、何钦、秦韦昆、宁庶,你五人隐瞒事实真相,至令他人蒙受不白之冤,法所难容!更者,尔等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啊!摘去他五人顶戴官帽,脱去其身上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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