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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书籍名:《祸水一瓢》    作者:大爷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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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九门全部戒严,守城士兵人手一张画像,扣了来往行人仔细盘查。对于那些身上高热正生病的人,这盘查的功夫就更仔细了,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押住验了一遍又一遍,就差没拿刀往那脸皮刮上两下,试试有没有易过容。
  一辆蓝顶红呢的马车停在东盛门一角,马车中人打了帘子,借着面前客店的招牌遮挡,远远望着城门处的关卡,不肯近前。
  “许修祈,你确定你真不是刺客?”
  许修祈满眼鄙夷,道:“你的问题还能白痴点吗?我哪有那闲工夫当什么刺客。”
  顾书成也真够无聊的,用过一次的办法,也不嫌老套,居然又用上了。最可气的是,这办法还挺有效。
  “这可不一定。”莫熹笑着摇摇头,“你可不许骗我!你和这顾世子要真是感情纠葛,我还能冒险帮帮你,小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合,以后追查起来我也出不了大问题。可我看现在这形势,我要帮你出城,就是帮刺客私逃,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得让我再考虑考虑。”
  听着莫熹的话,许修祈连鄙夷看回去的力气都懒得再花。
  他昨天从行馆逃出来,在莫熹那里养了一天,少了顾书成气他,他的病也好得快些。身上的高热褪了,手脚也有力气了许多。
  既然病好了,为免夜长梦多,许修祈一早就收拾好起身,让莫熹送他离开。可他再快,也赶不上顾书成的反应快。等两人到城门处一看,京城九门全部戒严,城门前还贴了许修祈的画像,守城官兵对着画像盘查行人,那阵势,像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许修祈抓出来。
  许修祈眼看出城困难已经满心烦躁,这会还遇上莫熹在那落井下石,不由回道:“株连九族,莫熹,你有九族吗?铁公鸡一毛不拔,为人还尖酸刻薄,也就你师父受得了你。”
  莫熹听这话不乐意了,轻哼了两声,望着许修祈皮笑肉不笑地,直看得许修祈浑身发毛。“也对,他要诛九族,我也没九族给他诛。不过许修祈,我看依这顾世子对你的在意程度,我把你送回去换点金叶子,应该还是可能的吧?”
  许修祈看莫熹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鄙夷能够形容的了。他人往车厢里面挪了挪,道:“我以人格担保,你要送我回去,保管下大狱。姓顾那王八蛋,才不可能这么便宜别人。”
  在意他?
  顾书成哪里是在意他,分明是吃了瘪,心里憋了气顺不下,想抓他回去讨债罢了。说到底,也只有顾书成那样小心眼的人才这么无耻,哪像他许修祈,这么大的委屈都吞下肚去不计较,肚量大得自己都敬佩。
  只是,许修祈不肯承认的是,他实在是没什么信心回去找顾书成讨债了,而不是真正的不想。
  “这些没用的话不用说了,你与其琢磨着把我送给顾书成换银子,还不如把我送回江南,找我爹要。”
  莫熹想想,一拍掌,“这主意不错,伯父出手挺大方的,只是你到时候别赖账就行了。”
  许修祈很想一巴掌将莫熹抽出车去。
  “你还真好意思要!”
  
  两人闲话说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冒险出城去。
  许修祈身上的不适已经消退,莫熹的易容手法又是天衣无缝,与其在京城里等着,倒不如趁现在顾书成未全城搜寻的时候冒险出城。
  虽然许修祈自认为他没有值得顾书成兴师动众的能耐,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顾书成要是哪根筋不对了硬要找他麻烦,他也不能拿自己以后的舒心日子来赌。
  错一次也就够了,不能再错下去。
  “莫熹,走吧!我们朋友一场,万一我真出了什么事,你给我垫个底也算义气不是?”
  “算了吧!真有危险我立马扔下你。”莫熹使劲摇摇头,“生同裘死同穴,这话你跟我说起来太奇怪了。跟你走一道,还不让你那些情债带累?我可不要。”
  嘴上虽这么说,但莫熹还是赶着车往城门去了。
  车到城门前,守城的士兵手中长矛一拦,莫熹勒住马跳下车,许修祈掀了车帘看出来。平淡无奇的一张脸,衣衫却极华贵,懒洋洋问话的样子,也有几分官家子弟的颐指气使。
  “什么事?”
  许修祈摆出这副姿态,守城的士兵吃不准他的身份,不敢贸然得罪,但也不能随意放行。他将手里的画像与许修祈一番比对,是没发现半点相似之处,这才道:“奉上头命令缉拿刺客,还请公子下车接受检查。”
  “刺客,你看本公子像吗?”
  “这……我也是奉命行事,请公子别为难。”
  “既然你说别为难,我就不为难你。我这人最好说话。”许修祈掀了袍子,懒洋洋跳下车,手臂一伸袖子抖了抖,笑嘻嘻朝那士兵道:“你可要仔细检查,看看本公子是不是那刺客。”
  “得罪了。”
  那士兵上下打量许修祈的身形,又在他车上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正要放行,却听远处一阵马蹄声急急而来。
  “你们这里情况怎么样?”
  
  许修祈一听那声音,心中暗暗叫苦,小幅度回过身去,只见两匹马正一前一后行来。
  问话的是走在前面的一个女子,肌肤雪白面容妍丽,月牙眼娇俏可人,不是顾芸洛是谁?而顾芸洛身后那人,许修祈拿视线余光一瞥,暗地里恨得牙痒痒。
  那人,居然是顾书成。
  好在守门官兵此刻已经检查完,许修祈不敢多逗留,提步上车,莫熹也赶紧坐上去,正要赶车走,却被人叫住来。
  “你们等一等!”
  这次发话的人,却是顾书成。
  莫熹闻言一脸苦哈哈,“几位官爷,还有什么事?”
  没有说话,顾书成直接掀开车帘,与车内的许修祈打了个照面。
  
  虽然易过容,莫熹也谨慎地给他服了改变嗓音的药物,但此时两人四目相对,要说许修祈心里一点不虚,那是不可能的。除了心虚躲闪之外,他还得小心的是自己的目光是不是太过炽热,恨不得在顾书成身上戳几个洞。怕被看出端倪,许修祈略垂了眼睑,乌羽似眼睫遮住眼底神色,他人则懒洋洋靠在坐垫上,连口也不开,只让莫熹在一旁说话。
  “这位公子,我们家老爷在家生了病,小的急着要送我家公子出城,回衡阳看我们老爷……”
  “我只看一眼,不会耽误你们太久。”
  顾书成视线一直在许修祈面上流连,久看不出端倪,便又凑近去看他鬓角额际是否有易容过的痕迹。
  顾书成的气息稍近,熟悉的佛手香味钻入鼻,许修祈心里砰砰直跳,面上却一点不敢显露,只稍稍躲开些,“这位公子,你靠这么近是什么意思?”
  嗓音粗哑,同他原来的声音完全不同。
  听他开口,顾书成动作稍慢了下,视线却在他下颌处停留,更伸了手去一捏,结果却觉指下完全是人的肌肤,触手温热,并非人皮面具。
  顾书成怔忡,失望之色继而浮上眼。
  先前看这人的身形还有眼神,都与许修祈极为相似,虽然面貌声音有不同,但还是怀了些希望截住人试探,结果……
  手猛然被拍开,许修祈明显有不悦,“这位公子,现在无事了吧?小莫子,咱们出城。”
  旁边的官兵小心询问顾书成的意思,顾书成轻轻摇摇手,示意放他们出城。之后便牵过旁边的马,翻身上马,往下一处城门查看。
  而顾芸洛跟在他后面,不时回头看许修祈与莫熹出城的方向,满心狐疑。
  她怎么觉得,那叫小莫子的人,说话声音怎么那么像那天那奇怪地莫大夫。
  却不知此时驶出城的马车上,莫熹正同许修祈算帐。
  “我好不容易才在师父那要了一瓶天香胶,给你易容就花了半瓶,要不是怕被人查出来,我才舍不得用,这笔账算你头上。”
  除了城的许修祈明显有些精神不济,声音闷闷的,没有一开始和莫熹斗嘴时的心情。
  “你爱记就记,反正自己问我爹讨去。”
  “许修祈,你当我不敢把你送回去是不是?”
  “……”
  
  京城九门全走了个遍,却始终未能发现许修祈的踪影。顾书成找得急躁,更猜测这人很可能已经出了京城,只是有些不愿意肯定而已。
  顾芸洛瞧着他着急,再想想许修祈之前和她说过的话,越发摸不透她哥的心思。
  当年淮西王自请离京远走淮西的时候,她年岁还小,也不怎么记事,对于顾定睿与顾书成间的渊源,她知晓的并不多。只是长大之后,因为方成之事逃婚入京,顾定睿经常会宣她入宫,问些顾书成的事情。两人走过旧时宫殿,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顾定睿总会笑笑提两句旧事,这才让她得以窥见顾书成与顾定睿之间那些过往的模糊痕迹。
  皇帝对她哥是与众不同的,这一点很清楚,但这不同的界限是什么,却无人知晓。而她哥对于顾定睿的态度,刻意回避与在意也很多,这样的反应,明显是心中有鬼。再加上前几日他对许修祈的态度,难免让人怀疑他对许修祈有多少真心。可不想现在许修祈人失踪,顾书成又如此上心……
  她现在是真搞不清楚,顾书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哥,你总不能这么一直封锁九门查下去吧?我总觉得,许修祈已经离开京城了。”
  今日在东盛门遇见那对主仆之后,顾芸洛心里留了点狐疑,趁顾书成不在,便再次去了回春堂见莫熹。
  结果人家告诉她,莫大夫有事远行几天。
  这种巧合,让顾芸洛心里大致有了底。
  许修祈和那莫大夫,八成已经离京了。顾书成这样找下去,也不可能有结果。
  “跑了人,江南霹雳堂总跑不了。太后寿辰已过,咱们兄妹也该离京了。到时候如果真找不到人,你就回淮西去,我要去江南一趟。”
  不管怎样,他都要把这人找回来。
  这两日不见了许修祈,是少了人在身边惹他生气,但他却觉得,身边某个位置像是空荡荡的,缺了点什么,若不填补上,就觉得空虚。那样的感觉,远比早些时候他追着许修祈四处跑,故意看他气急败坏时的心情差了许多。
  甚至有一些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在房间里终究坐不住,顾书成站起身来,“罢了,他必定是要回江南的,再找不到他,我早一步过去,总能候到人。”
  
  然而顾书成的繁忙日子远没到头。
  许修祈的人一直找到,隔两日,大理寺卿陆赞却先登门了。
  自古刑官身上都有股锐气,这股锐气在陆赞身上就更显得犀利。刀锋劈就的五官冷锐异常,说话时语调平平,但一言一语都似凝了冰雪,冷到人骨子里。
  再听他说话的内容,不只顾书成脸色不佳,就连一向笑盈盈不爱烦心的顾芸洛,也忍不住忧心起来。
  陆赞到来,为的是不久前的一件事。
  那日美人皇帝顾定睿私自出宫来行馆见顾书成,却在回宫途中遇见刺客,幸得顾书成和许修祈相护,才得全身而退。
  那日瞧着顾定睿的意思,明显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大,连太后也未惊动,便把事情压了下来。未曾想,事情已过了好些日子,风平浪静了这么久,大理寺卿陆赞竟会突然登门,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请顾书成往大理寺走一趟,言语上只说奉旨查案,请顾书成配合。
  顾定睿的态度突然间变得捉摸不透。
  顾书成了解自己身份的尴尬,虽然他父王当年是自请离京往淮西,更十数年不踏入京门一步,但某些人心中存有的芥蒂,并不会因此就消去。
  
  当年的皇太子,也就是顾定睿的父亲去世,先皇老年痛失爱子,悲恸欲绝,一夕病倒数月卧床不起,不久后也随太子而去。国不可一日无君,皇长孙顾定睿继位,朝中大半文武推举今日的淮西王当日的二皇子为摄政王,辅佐皇长孙。但之后不久便有传言,说摄政王认为顾定睿性情柔弱,担不起江山重任,有意取而代之。
  太后与外戚陆氏一脉视摄政王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但却碍于摄政王手握兵权,又没有逾越行为,不敢贸动。相持三年,摄政王一直恪守本分,辅佐顾定睿,制衡外戚,待局势稍定,这才自请往淮西,一走便是十数年。
  
  此次顾书成再入京,太后对于他们一门,表面上是恩宠有加,而实际上的防备,也只有彼此自己知道。
  这些年他父王一直不肯入京,也是因为太后的猜忌之心。
  如今皇帝与他一道遇刺,真要查起来,顾书成并不惧什么,他只怕别人关心的并非真相。
  但陆赞即是大理寺卿,更是太后的亲外甥,他亲自来请,顾书成不可能不去。所以,他简单交代了顾芸洛几句,要她安心后,便随陆赞前去。
  
  春日未尽,大理寺内的森冷感却与冬日无异。
  陆赞冷面修罗的作风,在这种气氛里更加显露无遗。
  作为太后的亲外甥,陆氏一脉子孙,在某些事情上,陆赞的心思与太后不谋而合。
  看似例行公事的问话,但他问的每一句话里面,似乎都含有陷阱。顾书成若是一个不慎,这场刺杀,他便脱不了干系。
  心里存了十二分的小心仔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陆赞问什么,顾书成总是谨慎回答。一番话问完,顾书成脸上无虞,背后却着着实实腻了层薄汗。
  好不容易等到陆赞问清楚,起身将他送走,末了却还不忘加上一句,“近日还请世子不要离京,圣上安危为重,这些日子,就委屈世子了。
  顾书成淡淡笑了回道,“本人忠心可鉴日月,陆大人几句问话,还不会觉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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