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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页

书籍名:《即墨修离》    作者:芳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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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皇子在夙妃的葬礼上没有落一滴泪。他笑着对我说,白痴一样的女人才会相信即墨家的男人会有爱情这种东西。他说,他要把权利牢牢握在手里,那样才能不允许任何人践踏他的感情。他说,他憎恨他的名字,他不是那个男人的恩泽,他值得一个与宸国相匹的名字,所以初登基,他便改名为辰,毁掉所有关于雨泽的记载。
  所有人都说他冷酷无情,就连献帝都称他具备帝王所有的品质,冷漠,恨决,睿智。可是只有我知道,在此后的岁月里,他曾无数次踟躇在夙妃死去的那座宫殿外。他也曾祈求过那个女人的爱,否则不会在听说夙妃要他过去一起用膳时,眼里泄露出异样的光彩,可是期待的心却被狠狠地伤害。
  我是夙妃赐给七皇子的贴身侍婢,也是安排给他□的第一个女人。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年他十三岁,当十五岁的我赤、裸着身体站在他的面前时,他却对我说,我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助我成大事的臂膀而不是一个发泄情、欲的女人。他让我做出选择,而我选择了前者。尽管我是那样期望得到他的一夜垂青,但我却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这样我就能永远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
  我替他找来别的宫女,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那个宫女竟被他在床上折腾致死。他就像所有初尝禁果的男子一样贪欢而无节制。献帝赐了很多女人给他,可是即使一夜数女还是会出现女子力竭而死的事,这对于处于夺嫡关键时期的他是很不利的。
  一日,他对我说,女子太过柔弱,去找些身体好的男子来吧。我诧异地看着他,却并未多问什么,我是从来不置喙他的决定的。在宸国,好男风并不是一件多稀奇的事,更何况是在复杂的帝王家。
  我从侍卫里挑出一名长相柔和、皮肤白皙的男人送去他的寝殿,后来又从官妓里挑出一些貌美、身世干净的男子给他。我知道在他的眼里无论男女都不重要,因为那只是一个泄、欲的工具罢了。
  我一直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看着他怎样一步一步登上帝位,也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更残忍嗜血。直到那个叫修离的男人出现,我知道他是不同的,因为我看到他眼里不一样的神采。我以为他会是他的救赎,可是我错了,那个男人只会让他变得更加疯狂。
  在残忍血腥的世界呆的太久,他已经忘了该怎样去爱,像一只刺猬,越是想靠近爱人越是将对方伤的深,最后只能将自己凌迟。废黜后宫诸妃,坑杀长信宫男宠,以琼琚保其尸身不腐而夜夜同眠,封后,无休止的杀戮,我不知道为了那个人他还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可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他不停地和他说话,一遍一遍亲吻抚摸那具尸体,有时候连我都有种他还没有死的错觉。他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不能妄图做什么去改变,我知道除了那个男人谁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因为对他来说失去那个人就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包括他们的孩子。
  我还记得那个夏天,他在夕颜殿单独召见我。已经是炎炎夏日了,他还穿着厚厚的棉衣,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觉得他的小腹有些凸出。他将手放在小腹上,淡笑着对我说,我有孩子了,是修的孩子。那声音很轻却带着浓的化不开的幸福。
  在宫廷的这些年我早已学会荣辱不惊,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却惊得目瞪口呆。他是双性人的事,我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大概也是夙妃不待见他的原因之一吧,因为双性人在摩梭族被认为是不祥的,而在宸国则被视为怪胎。双性人与正常男子并无二样,只是在他们的体内同时拥有男性和女性的生殖器官,唯一可以辨认的便是他们在刚出生时是全身泛着蓝光的。夙妃为了保住这个秘密而杀死了当年所有在场的人。
  而我惊讶的是骄傲如他,竟然愿意屈居人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打乱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有些怯弱的小宫女,她是由我亲自挑选出来照顾陵兰太子的。
  “姑姑,太子他醒了,哭着喊着说要见……父皇。”
  我轻轻叹了口气,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去看看。”
  自从立了帝后,宸宫里就变得很冷清了,闲置下来的大量宫女被我遣散出宫,偌大的宸宫更显得空旷冷清。陵兰太子住在离夕颜殿最远的东宫,为了方便照顾他,所以我也搬来了这里。
  我刚走到太子寝殿外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廊下的石阶上,这情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七皇子。
  听到脚步声,他满脸欣喜地抬头,随即又被失落的表情取代。
  “太子,怎么能坐在石阶上呢,会着凉的。”
  他将小小的脑袋埋进臂弯里,用闷闷地声音说:“姑姑,父皇为什么都不来看陵兰呢,是不喜欢陵兰吗?”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将他从地上抱起来。
  “太子怎么会这样想,陛下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唯一的孩子呢,他疏远你是希望你学会独立,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因为你是宸国将来的帝王呀!”
  他张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是不是只要陵兰变强了,父皇就会见我了?”
  我有些无奈,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到那个孩子满脸欢快的笑容,我的心一阵疼痛。
  夕颜殿还是一如往日的庄严肃杀,它是宸国最高贵的象征,却一日比一日孤独。我穿行在用巨石筑成的回廊上,心里有些忐忑。我从不曾置喙过他的决定,从不曾对他有过任何要求,可是那个孩子的表情却让我如此心疼。
  这个时候他大多是在偏殿里处理公事的,除了夜里他会始终不变地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就寝。
  回廊上一直很安静,一路走来我没有碰到一个宫女或者太监。偏殿的门翕着,我本打算推门进去的,突然从里面传来一阵男人的呻、吟声,我扶在门上的手一下就顿住了。
  “求你……不要……嗯啊……”
  ……
  “放……过我吧……求你……”
  ……
  “为什么……不……杀了我……”
  ……
  “杀你?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上你吗?怎么现在又想寻死了?”
  ……
  冷酷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即使隔着厚厚的门,我也能确信在他身下之人分明是定北候於陵曜!
  我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到里面传来他清冷的声音。
  “晴雯,为什么不进来。”
  我站在门外踟躇了一阵,最后还是推门进去,我已经猜不透他的心思,又怎么敢忤逆他的意思。
  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站直了身子示意我上前去伺候,空气里还弥漫着情、欲的味道。我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衣服伺候他穿上,在心里叮嘱自己要忽略床上躺着的人,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那人苍白的脸颊和空洞的眼神。
  他穿好衣服便出去了,我也紧紧地跟上。我没有叫宫婢进去伺候於陵曜,他现在大概宁愿死也不想被别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吧。
  他漫无目的地在宸宫红色的宫墙间穿行,我难得看到他有如此悠闲的心情。我不明白刚才他为什么要叫我进去伺候,是故意让我进去看的?为了更加羞辱於陵曜?难道这一切又和那个叫修离的男人有关?
  “晴雯有话说?”
  他突然停下脚步,我这才想起我来找他的目的。
  “陛下,可以去看一下陵兰太子么?”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
  “晴雯是在要求朕?”
  “晴雯不敢,但陵兰太子不是帝后的孩子么?陛下为什么不能疼惜一下这个唯一和他有牵扯的人!”
  怔忡了一下,我竟然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我看到他紧握着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在颤抖,但最后却慢慢松开了。
  “修不喜欢这个孩子。”
  只是,只是因为那个人不喜欢么?我突然好想放肆地大笑,他和他的母妃何其相似!
  如果,我还有什么后悔的事的话,那就是当年不该因为一首诗而将那个男人选进宫里。

  浩歌被囚

  晟睿六年冬,达县,大雨倾盆。
  当邶城告急的消息传回京都时,即墨辰正在夕颜殿里小憩。他立刻从榻上站起来,撞翻了案几上那套他平时最爱的青花瓷茶杯。那一地的碎片就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令他的心骤然一紧,仿佛即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即墨辰立于高台之上望向邶城的方向,在那里有一个人在等他为他披荆斩棘而去。领兵三十万从京都出发,日夜兼程朝邶城急行军,即使军队的速度已经达到极限了,可是即墨辰觉得还是不够快。
  他亲自从军队里挑出五万精兵,以最优良的战马,舍弃所有辎重,先行朝邶城奔驰而去。因为九索桥被敌军所毁,宸军只能绕道而行。即墨辰选择的都是最捷径的路线,他知道敌军的目的就是拖延他去邶城的时间,所以一定会在这些路上设伏,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这些路线,因为于他而言时间胜过一切,每过一刻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离那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仿佛一点一点看着他的生命在流逝。
  即使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即墨辰还是觉得不够快,他恨不得用双手换双翼立刻飞去那个人身边。
  看着眼前因为山石滑坡而被阻碍的道路,即墨辰蓦地仰天长笑,这些天不眠不休地赶路,中途有坚持不了的士兵马匹便被放弃,一路行至达县,五万兵马只剩四万三千不到,却遇上倾盆大雨造成山石滑坡,阻塞道路。
  哈哈!这难道就是命运吗?可是那又怎样,即使天定弄人,我也要逆天而行!
  即墨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虽然现在天空下着倾盆大雨,但是这一带的草木繁盛,并不会因为下暴雨就发生滑坡事件,这分明是人为造成的。如果现在原路返回该道而行,定会浪费更多的时间。他知道以邶城的兵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而他又怎能让那个人陷于危险之中。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翻越眼前的这座山林,可是他知道在那茂密的树林里隐藏了无数敌人的伏兵。兵书有言,敌军盘踞于山地之高处,不可从正面去仰攻敌人。更何况现在还是大雨倾盆的天气,山路定是湿滑无比不适宜骑兵进攻。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左右他的决定。他立于三军之前,以震撼天地的气势告诉身后的每一个将士,任何事物都不能挡住他们君王的脚步!
  即墨辰第一个跳下战马,第一个脱掉铠甲,因为这些将在湿滑的山路上成为阻碍。这场战役注定悲壮惨烈!
  他紧握手中的剑,斩去每一个阻碍他的人。风声雨声都在为他唱着战歌,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血水染红了他的衣衫,又在下摆汇聚成注。他不再是那个尊贵的君王,也不再是那个倾城的美人,而是来自地狱的撒旦!无尽的杀戮只为心中那个信念!
  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人为你而生存。
  没有你,生亦何欢?
  请你一定要等我,我已经为你披荆斩棘而来。
  修,我已经来了。可还是迟了是吗?
  如果他知道那日一别竟是永诀,他一定会告诉他,陵兰是我们的孩子,你可以喜欢他吗?
  还有那句来不及说出的承诺,
  我爱你,永生永世。
  晟睿七年秋,长信宫。
  自从这里的男宠被坑杀以后,长信宫就彻底变成了一座废弃的宫殿,没有宫人进来打扫,偶尔路过还能听到从里面传出凄厉的哀叫声,甚是吓人。于是宸宫里开始流传,那声音是被坑杀的男宠阴魂不散。胆小的宫女连白天都要绕道而行。
  即墨辰走在铺满黄叶的小径上,脚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宫殿里显得特别突兀。
  在长信宫的中殿有一间屋子,表面与别的屋子并无二样。只有真正的高手才可以察觉出这里的异样,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这里潜藏着翼影最顶尖的暗卫,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禁止任何人带走这间屋子里的人。
  即墨辰走近那间屋子,随行伺候的少司命急忙上前去替他推开门。他做的谨慎而小心,因为每次来这里的晟睿帝都是暴怒异常的,一个不小心,自己极有可能搭上小命。
  即墨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青岚在为那个人擦拭伤口,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青岚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即墨辰,吓得将手中的帕子落到了地上。即墨辰没有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她旁边那个被铁链捆住手脚,呈大字行站着的男人,他满身鞭痕的身体不着寸屡。
  在即墨辰看来,穿衣服是维护尊严用的,而这个人不需要那种东西。即墨辰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食盒,自己在吃食上是从不亏待他的。如果不养好身体又怎么受得住自己这挂满倒刺的鞭子呢?
  可是只是身体上的伤痛又怎么能够让自己泄愤呢?
  “太子可喜欢朕亲自吩咐御膳房给你做的肉丸子?”
  尹文浩歌从始至终都垂着眼睑,没有看他一眼。
  “怎么不喜欢吗?那朕下次换你那位忠心的副将大腿上的肉烹制给你如何?”
  邪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带着彻骨的寒意。
  尹文浩歌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即墨辰,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他蓦地干呕起来。青岚的脸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她没想到即墨辰竟然会利用她。
  “你这个疯子,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你?哈哈哈……”
  即墨辰突然放纵地笑起来,那笑声凄厉而惨绝,宛如失去配偶的雄鸟的哀鸣。
  “如果杀你可以换回他,朕会毫不犹豫地将你凌迟千万次!朕将用铮铮铁蹄踏碎你天狼河山,让你眼睁睁看着你挚爱的子民沦为宸国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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