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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书籍名:《不说爱的男人》    作者: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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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天气非常非常寒冷,他才走了一半的路,天上就开始飘雪,很大很大的雪花,像一片片鹅毛,落在夏崇雨的脖子里,冷得他直打哆嗦。
  他本来是不怕冷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雪实在太过寒冷,从那年以后,每到冬天,他的身体就再也暖和不起来。
  终于到了家,夏崇雨敲了门,开门的是父亲,短短半年未见,父亲的头发白了很多。看到是他,父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重重的把门又甩上了,差点撞扁他的鼻子。
  这一天,他终究还是没能走进家门,无论他在门外怎么哀求,哪怕是跪下。弟弟妹妹回来,看到他,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冷漠的开了门,自顾自的走进去,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
  夏崇雨终于绝望了,他知道,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他离开了,走到半路上,却看到父亲从后面追来,他还没来得及感到欢喜,就又陷入了绝望。
  父亲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不许再用我的姓。」
  父亲并不是随便说说,在夏崇雨被学校开除的那天,他就登报宣布和夏崇雨脱离父子关系,这一天,他更是把夏崇雨拉到了户政事务所,要他立刻改姓。
  夏崇雨一点也没有反抗的跟着去了,他甚至连认错的话语也没有再说半句,让父母伤心是他的错,可是和安迪在一起,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错了。
  既然父亲让他改姓,那就改吧,改了以后,他和他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这世上,他就成了一个孤孤单单的人。
  不叫夏崇雨,要叫什么呢?
  「叫苏雨。」母亲拖着病体赶来了,眼泪模糊了视线:「孩子,我没用,劝不住你父亲,他一定要跟你断绝关系,我没有别的可以给你,只有我的姓,以后,你就叫苏雨,无论你做了什么,去了哪里,都是我苏惠珍的儿子。」
  母亲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就被父亲拖走了,夏崇雨,不,是苏雨,跪在雪地里,遥望着父母远去的背影,泪流满面。
  半个月后,母亲病重不治,与世长辞。
  后来,苏雨离开了生养自己的这座城市,一路打工,一路飘泊,终于身体吃不消了,胃部又出了一次血,这次很严重,要动手术,他借了高利贷去治病,治好了病就开始了被包养的生涯,好不容易还清了高利贷,他也养成了贪图安逸耽于享乐的性子。
  不管怎么说,享福总比吃苦更容易让人沉溺,所以,苏雨更加能理解安迪的离开,如果换了现在的他,恐怕也不会为安迪而敢和整个社会做抗争,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会冲动一点,热血一点,说白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忘了安迪,重新开始自己的安乐生活。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在第一次看到杜若寒那双熟悉的凤眼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起安迪来,虽然后来也听人喊杜若寒的英文名字Andy,他也还是没有和当年的那个安迪连系起来,中文安迪的发音,毕竟和英文发音还是有些差别的。
  苍白过后,苏雨的脸色又开始发青,铁青色,他愤怒的看着杜若寒,片刻后却渐渐冷静下来,脸色也恢复如常。
  「原来是你。」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那一场倾入了所有让他至今都不曾后悔过的爱恋,只不过是一场笑话。他努力让声音平静,压制自己想要一拳挥在杜若寒下巴上的冲动。现在的苏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热血的夏崇雨。
  杜若寒欣喜道:「你记起来了,我是安迪,安迪就是我,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忘记我的。」
  苏雨点点头,平静道:「是,我记得你。还有事吗?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杜若寒一怔,猛的拉住苏雨的手,急道:「阿雨,我是安迪,是安迪啊,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杜大少,如果你要叙旧,改天好吗?今天我不太舒服。」苏雨抽出了手,揉了揉额角,表示他的头还在疼,酒后的头疼岂是那么容易缓解的,更何况杜若寒本身就是让人头疼的人。
  「不舒服就回床上躺着。」杜若寒却不肯轻易松手,再次抓住了他。
  苏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不想发怒,尤其是对当年的安迪如今的杜若寒发怒,事情已经变到最坏的地步,当年他就已经知道,一件事情如果变到最坏的地步,那么无论是发怒还是哀求,都无济于事。他可以打杜若寒一顿,但那什么也挽回不了。苏雨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那只会让自己更加显得可悲。
  当然,关键问题是,他不认为自己打得过杜若寒,当年给几个地痞混混开瓢的勇气早已经离他而去。
  「杜大少,你到底想做什么?想说爱我吗?」他斜着眼睛看了看杜若寒,冷冷道:「当年我以为安迪是过不了苦日子才离我而去,却想不到,原来那根本就是你杜大少闲极无聊的一场游戏。」
  「不是想说,我是真的爱你。」杜若寒深深的凝视着苏雨。「阿雨,你坐下来听我讲一个故事,听完了,你再想走,我不拦你,好不好?」
  「好,你说,我听。」苏雨也干脆,说完就坐下了,反正站着也挺累,尤其是头还在疼的时候。
  他知道,不听杜若寒把话说完,他是不可能走出这里半步的。
  杜若寒见他坐下来,很高兴的样子,伸手在床头一按,一个红色的按钮陷了下去,几秒钟之后,一个声音从角落的扩音器里传来。
  「杜先生,您需要什么?」
  「送一份套餐上来。」说完,杜若寒看着苏雨笑道:「我知道你胃不好,先吃点东西吧。」
  苏雨没跟他客气,有人送来食物,他自然是要吃的,没必要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尤其是没必要因为杜若寒这个人而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傻事做一次就够了,再发生第二次,那他就真的是傻了。
  杜若寒见他吃得爽快,就更高兴了,自己拿出威士忌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直到苏雨吃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慢讲起了他的那个故事。
  以前有个小男孩,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人人都羡慕他,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如果不是家里只有他一个独子,恐怕连家中的佣人都不愿意理会他。
  在小男孩八岁那一年,他的母亲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父亲摔了一张椅子后就跑出去寻欢作乐,母亲发了疯似的把整个房子里的东西都砸碎了,把佣人们全部赶跑,还把小男孩拉进了卧室,然后锁死了房门。
  小男孩很害怕,母亲在发疯的时候,眼睛是红的,就像童话书里描写的女巫。
  女巫在狂笑,一边掐着小男孩的脖子一边狂笑,小男孩拼命挣扎着,可是力气越来越小,呼吸也越来越弱,就在小男孩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女巫突然松开了手。
  她说:「我掐你做什么……就算把你掐死了,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小男孩呼呼喘着气,捂着自己的脖子惊恐的缩到了角落里,母亲却好像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伏在床上大声哭泣,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她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描眉画唇。
  母亲的容颜是美丽的,可是再美丽的容颜,男人看腻了,也就不屑一顾了。
  化了妆,母亲又换上了一套红色的礼服,她高高的昂着头,像是即将走入礼堂的新嫁娘,可是她的右手却拿着一把水果刀,用力的割在了左手的动脉上。
  血像泉水一样喷了出来。
  她还没有死,倒在地上,爬到了小男孩的面前,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痕。她笑着说:「你看着,看好了,一点也不要漏,然后告诉你的父亲,我是怎么断气的。」
  小男孩吓坏了,一直在抖,一直在抖,直到母亲不动了,他才打开房门,逃也似的扑到电话旁边,向自己的父亲求救。
  父亲正和一个女人在玩用嘴唇喂酒的游戏,已经醉得听不清小男孩惊恐发颤的声音。最后,当佣人们回来把母亲送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断气了。
  从那以后,小男孩就深深的恨着父亲,恨着已经死去的母亲,他甚至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幸亏,男孩还有一个好朋友,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每次小男孩跟父亲作对,把父亲惹毛了,他就跑到朋友家里去躲避。
  就在与父亲一次又一次的争斗中,小男孩渐渐长成了少年,正值叛逆期。
  那一年,他与父亲的斗争升级为战争,毁掉了父亲几乎快要谈妥的一宗大生意,父亲气得几乎要把他活活咬死。他躲在朋友那里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回杜家。
  同是那一年,一起长大的朋友突然向他告白,少年表面装作毫不在意,其实他心中已经万分失措,因为那是他唯一珍惜的朋友,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但少年很快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他让朋友帮助他逃出那个令他感到窒息的家,他允诺朋友,如果一年后他能够和男人在一起,那么他就接受朋友的告白。
  其实这只是少年的缓兵之计而已。
  但是少年成功了,他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那个朋友,走得远远的,无论是谁都找不到他。少年在外面玩疯了,可是不久之后,他就感觉到深深的寂寞。
  一个人,哪怕手里攒着再多的钱,也好寂寞啊。于是少年开始四处惹事,他招惹了几个地痞混混,带着他们在黑暗的巷子里乱窜,以此取乐。
  就在那个深夜里,他撞到了一个男人,然后看着男人威风凛凛的把几个地痞混混打得抱头鼠窜。其实男人喝醉了,打完了人,自己就站不稳摔了一跤,然后爬起来,迷迷糊糊的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了家,第二天醒来却完全忘记这回事,坐在床上犯迷糊的模样,让少年的肚子里笑翻了天。
  好有意思的男人。
  少年找到了新的乐趣,就在男人租的那间不足三十平方的小房子里面住了下来。不知不觉的,少年与男人发生了性关系,他看的出那个男人其实是想在上面的,可是男人太宠他了,不忍拒绝他的任何一个要求,任由他用生涩的技巧为所欲为。
  男人开始流露出的痛苦也让少年有些愧疚,于是少年发誓一定要让男人永远快乐。
  那时候,少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和男人之间的感情,已经无限接近于爱情。
  男人为他众叛亲离,为他失去了大好的前途,为他而沦落到去干粗重的体力活,少年的心里只有感动,从来没有人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从来没有人这样无条件的宠他爱他,他甚至准备向男人坦白,他想告诉男人,他有钱,很多很多的钱,可以供男人去国外上更好的学校,可以让男人一生都衣食无忧,他还可以让那些以前曾经嘲笑侮辱男人的人匍匐在地上来请求男人的原谅。
  可是,就在少年准备坦白的前一天,男人因为胃出血而住进了医院。
  少年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担心,而是吓坏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爱,是会让人疯狂的,男人给他的爱,在这个瞬间,让他再次体会到那种疯狂。
  因为恐惧,他赶到医院后竟然不敢与男人欣喜的目光对视,母亲用水果刀割开手腕的那一幕不停的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害怕,他恐惧,他觉得男人和自己的母亲是同一类人。
  那一刻,他再也不敢接近男人,找了借口离开医院,在大街上撒开腿跑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的那个朋友出现拦住他。
  仿佛是上天在开他的玩笑一样,在同一天,他的朋友找到了他,要求带他回去。
  杜若寒口中所说的那个男孩,当然就是他自己。
  苏雨神色不动的听着,听到这里,却是冷冷一笑,道:「于是,你就跟你那个朋友回去了。」
  杜若寒告诉他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要让他知道,当年那个名为安迪的少年,并不只是在玩他,他们同样认真,只不过,安迪因为心中有着母亲留下的阴影,而被他过于深沉的爱给吓跑了。
  「不,当时我还没有决定,因为我舍不得你……可是我又害怕……不敢面对你……」杜若寒的眼圈微微发着红,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后悔:「我又回到了医院,躲在窗外偷偷看了你三天,我听到你胃痛的时候一直念我的名字,我听到你睡觉的时候,还在念我的名字,我越来越害怕,才下定决心和朋友回去。我不想……不想你变成和我母亲一样的人……」
  「我不是你的母亲,也不会变成和你母亲一样的人。」苏雨冷冷的笑着,有些苦涩的味道:「如果你当时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要走,我不会拦你,杜若寒,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伤我才最深。」
  杜若寒神色间更加愧疚了,道:「对不起,那时候我没有想到那么多……」
  苏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又问了一句:「你那个朋友,是裴文吧?」
  杜若寒愣了一下,才点头,又急急道:「我和阿文之间没有什么……」
  「那不关我的事。」苏雨打断了他的解释,缓缓起身:「你已经说完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阿雨……」杜若寒抓住他:「我们明明是相爱的,难道不能重新开始吗?我发誓,这一次我不会再害怕、不会再逃跑……你知道吗,后来、后来我去找过你,可是你已经不知所踪……我很后悔的……」
  苏雨看着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悲哀。他缓缓道:「杜若寒,你听说过一个理论吗?」
  「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因为河水是流动的,当那个人抬起脚第二次踏入河水中的时候,那里的河水,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踏进去的河水了。」苏雨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顿:「同样的,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当年你走了,再想回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远了,守候在原地的,除了你自己的记忆,什么也没有。」
  「不!」杜若寒猛的手下一用力,将苏雨拉入怀里:「你是阿雨,我是安迪,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依然爱你,这些年来我虽然在外面花天酒地,可是我心里一直记着你。我为什么要和阿文争你,因为我爱你,我只恨为什么不是我先找到你,而是阿文?阿雨,阿文他不爱你,他这个人的心里,是没有爱的,即使有,当年也给了我……」
  他一边说一边吻上了苏雨的唇,双手熟练的解开苏雨的衣服。
  苏雨挣扎了几下,发现和当年一样,自己的力气在杜若寒面前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于是他不再挣扎,只是冷冷的看着杜若寒,任由他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杜若寒的吻沿着他的唇一路下滑,滑到胸前,滑到小腹,看到那条明显的刀痕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苏雨这时才冷笑一声,道:「你知道这条刀痕吗?」
  「是李睿干的吧。」杜若寒下意识的回答,他曾经调查过李睿和苏雨的关系:「阿雨,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人没有防备心,对岳明是这样,对李睿也……那天李睿轻易的把你骗走,把我担心坏了,幸亏他没有对你做什么事。」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是因为他不敢。」苏雨的手轻轻抚过那条刀痕:「这一刀,是我自己划的,因为他不肯放我离开。」
  杜若寒身体一僵,他的动作停止了,脸上的表情也凝滞了。
  苏雨没用什么力气就推开了他,整理好衣服,走到房门口又回头道:「你没有错,骨子里,我和你母亲真的挺像。」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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