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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你要变成我

书籍名:《我是警察我怕谁》    作者:花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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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孟繁华和滕三轻轻敲门进来,发现昨晚推进来的餐车被随意放在一边,只剩下杯盘狼藉。那张大床上,一模一样的两张脸都闭着眼睛熟睡,一呼一吸,在某一瞬间,似乎分不清楚谁是滕五,谁是滕宁。
孟繁华静静站着,看着略微憔悴的滕五,有一股不知什么东西在心中一顶一顶,鼻子竟然微微发酸。这样看,滕五和滕宁有什么不同呢?应该也是心中一片清朗,脚下的泥土也一样的干净,一样的没心没肺才对。和滕五相比,滕宁多么的幸运。
滕五常年训练出来的敏感,即使是病中也没有失效。滕五一睁眼,毫不意外地看着孟繁华和滕三。两人都穿着昨天的衣服,孟繁华一身西服已经被压得皱皱巴巴。
“你们来了?”滕五疲倦地动动身子,真的是大限将至了,就连睡觉也会累。滕五一动,滕宁就醒了。他睡眼朦胧地看看孟繁华,习惯性地起床气让他皱紧眉头,可一看见滕三,精神便顿时一振。看看那张不逊于大石头的严酷面庞,再转头看看滕五,很识相地没有扎毛。
“呃……我是不是应该去吃点早饭?”滕宁知道自己不太擅长找借口,但也无所谓地下了床,总之有人听得懂自己想回避就行了。这里个个都是混黑道的,人家玩心眼儿的时候,自己恐怕还在尿床。当然,滕宁偷看滕五,自己的兄弟显然是个例外。
滕三一伸手,“滕先生外面请。”
滕三一客气,滕宁就一抖,“好……辛苦了……”先是不显山露水的孟繁华,然后是变态的金虎和恐怖的大石头,再加上这个滕三,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逃脱这些黑社会带来的强大刺激啊!滕三快走几步打开门,滕宁回头看了滕五一眼,做了个鬼脸。
“呵呵……”滕五不禁笑出来,孟繁华回头看看,滕宁已经走了出去。“就这么高兴?”孟繁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滕五叹了口气,“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轻松过,忽然一下轻松了。”
孟繁华也笑,“你还没有看见滕宁逼人发疯的时候。”
“是吗?”滕五一扬眉毛,“真是令人期待啊!”
沉默片刻,孟繁华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滕五看看他,笑了,“在我面前用不用这么虚伪?”
“什么?”
“怎么办,你不都想好了?”
孟繁华看着滕五,摇摇头,“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好。”
“也许是你自己太狡猾,连自己都骗过了。”滕五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许我可以帮你一个大忙。”
孟繁华收起笑容,“如果可以,你应该帮自己一个大忙才对。”
滕五叹了口气,“我得的不是乳腺癌,切掉就可以。”
孟繁华转过脸去,“并不好笑。”
“是脑癌。繁华,治愈几率为零的脑癌。”滕五正色说,“放弃治疗,我还能躺在这里跟你说话,否则,我连自己兄弟都见不上一面。还是那句话,我能帮你一个大忙,问题是你要不要我帮?”
孟繁华闭了闭眼睛,“你确定只是帮我的忙?没有你自己?”
滕五失笑,点点头,“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如果常青会没有会长,滕宁……”
“别说是金虎,道上的任何一个老大都不可能会放过滕宁。没有我,他会被别人撕成碎片。”滕五接着说,“能保滕宁安全的只有我,我不在了,就只有他自己。而你,是说什么也不会让老头子的常青会散掉,不是吗?”
“别这么称呼你的父亲。”
“他是你的恩人,不是我的。”
孟繁华轻叹地说,“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过,滕宁是否愿意,我们没有把握。”
滕五看看窗外初升的阳光,并不刺目但同样耀眼,“从出生开始,我们的命运就紧紧连在一起,不管他愿不愿意,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也是老头子的儿子,他必须成为我,必须成为K市最大社团的头目,我也必须接受自己的结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孟繁华看着滕五,眼里再难隐藏痛惜。
“谢谢你。”滕五说,“一直你都不赞成,但你一直都在容忍我。”
孟繁华垂下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应该是亲兄弟。”
“那么,好好照顾滕宁吧!”滕五微笑,“不过,你要知道他是滕宁,不是滕五,永远不能忘记。答应我。”
孟繁华点头,“我答应。”
在滕三的注视下吃早饭,对滕宁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新体验,这种感觉比和金虎吃晚饭那次还难以用言语表达。
将两块吐司塞进嘴里,滕宁决定向香喷喷的煎蛋发起冲击,一筷子戳下去,没有完全熟透的蛋黄液体便流了出来。滕宁一愣,毕竟禽流感以后,自己好像就没有再吃过半熟的煎蛋。
“这种感觉很特别吧!”坐在自己对面的滕三忽然说话了,“把蛋黄戳破,再一口喝干,味道好极了,剩下的还可以用吐司沾着吃。会长以前就喜欢这么吃。”
滕宁警惕地抬眼看看滕三,好像他说的不是煎蛋,而是……滕宁干笑两声,再看煎蛋,已经失去了胃口。强忍着莫名其妙的感觉几口吃完煎蛋,再拿起橙汁一口灌下去,早餐总算是吃完了。
舔了舔嘴唇,滕宁看看那扇紧闭的大门,看来只要滕五和孟繁华的谈话没有结束,自己就要和眼前这位资深黑社会面对面,滕宁心中哀叹几声,决定勉为其,跟他聊聊。
“干你们这一行……是什么感觉?”滕宁小心翼翼地问道。
滕三看看滕宁,“赚钱吃饭,养家糊口。”
滕宁一挑眉毛,“那不是跟当警察一样?”
“危机四伏,随时有生命危险。”
“还是跟当警察一样。”
“从当小弟开始,要一点点地爬成老大,要干几件让道上认可的事情,树立起自己的权威。”
滕宁一叹气,这和警察一点点升职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作为老大,一旦失势,死得恐怕比当小弟还要痛苦,不光是自己,还有家人、朋友。”
“哦。”滕宁点头,这点跟警察就不一样了,官职升上去就升上去了,没见那个警察还带随便撤职的。“呵呵。”滕宁假笑,“是啊!这就不太一样了,毕竟警察还算是公务员。”
一阵安静之后,本着不要和黑道老大冷场的态度,滕宁又问,“不过滕五他……他这样的老大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滕三眉头一拧,“要想危害会长,就一定要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哦。”滕宁面对这种带有电视剧性质但又毋庸置疑的话,不知该有什么表情才好,“你也不是好惹的人物,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滕三又说,“不是每件事情我都能挡住,会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滕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比大石头还要坚硬的滕三的竟然流露出无奈的神情。滕三看着滕宁,“我不是神,治不好会长的病。”
“他的病……”
“脑癌。”
等滕宁想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浑身一震,仿佛被闪电击中,顿时目瞪口呆。然后迟疑地问道,“那是癌症的一种?”
滕三点头。
“是不治之症?”
滕三叹气。
“昨天你们说什么……都撤走了,是说医生?”
“是。”
“为什么?”
“因为治疗手段都没有任何意义,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滕宁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压抑,空气顿时变得稀薄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气,说不出话来。
孟繁华推门出来,一眼看见滕宁缩在沙发上,艰难地呼吸,眼泪不断从双眼滚落。他连忙上前,伸手抚摩滕宁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好好呼吸,专心呼吸……”好一会儿,滕宁才舒缓过来,可他依然不自觉地用手捂着头。
“头疼?”
滕宁疲惫地点头。是啊,疼!不止是疼,脑海中好像是断了信号的电台,令人发疯的尖锐杂音一直响个不停。
孟繁华连忙掏出药瓶,数了几粒药,帮着滕宁吃下去。当药发挥作用,滕宁的手也痉挛着放下,整个人无力地躺在沙发上。
“他怎么了?”滕三皱着眉头问。
孟繁华叹气,“金虎给他注射的高纯度海洛因,对神经中枢毕竟还有伤害,有些病症,恐怕要跟他一辈子。”
“他已经知道会长的病情。”
孟繁华疑惑地看向滕三。
滕三回视过去,“并不是我了解你们在想什么,而是有些事情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滕宁醒来,只见孟繁华正含笑看着自己,滕三不在。他坐起身来,揉揉额角,“我想看看他。”
“好的。”孟繁华扶着滕宁起身,“滕宁,他没有时间了,好好陪陪他。”
“医生说什么没有?”
“或许今天,或许明年。”
滕宁眉头一皱,虽然是刚刚相见的兄弟,可心里还会一样的疼……这么疼!
孟繁华推开门,滕宁走进去。正午洒下的阳光将整个房间笼罩,但却无法给躺在床上的人脸上带来一丝红润和温暖。
滕五正将手臂伸出来,滕三坐在床沿,拿起细小的针管……
“你在干什么?!”滕宁大声叫道。
滕三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
滕宁快走上前,顾不得对滕三的害怕,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滕宁……”孟繁华追过去,“不要误会……”
“什么不要误会!”滕宁浑身颤抖,“这个……这种针管……就是……”
“就是纯度最高的海洛因。”滕三的声音像劈头而来的剑一样直接。
“你们听到了?听到了?”滕宁叫道。
孟繁华覆上滕宁颤抖的手,将他的手一点一点从滕三的手腕上剥开,“我们都知道,这事纯度最高的海洛因,还是从金虎手里运进来的。”
“你们……”不知何时,滕宁眼中已经一片湿润。
仿佛是要滕宁亲眼看见这残酷一般,滕三毫不留情地将针头刺进滕五的经脉,针管中的液体推进血管之中,滕五闭上眼睛,放松一般长出了口气。
滕三拔出针头,“如果没有这个,你以为会长是怎样克服无时无刻不在的痛苦?”
孟繁华也松开了桎梏滕宁的双手,滕宁无力地做倒在窗前的椅子上。滕五一摆手,滕三和孟繁华转身离开。
“滕三说的对,如果没有金虎私底下的买卖,那你可就见不到这么平静的我了。”滕五看着滕宁,忽而一笑,“医生说,脑癌晚期的患者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反应。有的忍受不了疼痛而用残忍的手段自杀,有的会用头撞墙减轻痛苦,有的会伤害身边的亲人。普通的杜冷丁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只有金虎的货……呵呵,金虎也没有想到,他想用来刺我一刀的东西,到头来却帮了我的忙。”
滕宁泪流满面,“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滕五摇摇头,“有些命,是要认的。你我都一样。”
滕宁低下头,捧着脸,“我……又要孤身一人了……”
“也许这一次,不会这么简单。”滕五伸手摸摸滕宁的头发,“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滕宁平了平自己的心情,抬起头来。
“你要答应我,你要变成我。”滕五说。
“什么?”滕宁眼角还挂着泪珠,一脸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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