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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讨爱

书籍名:《我是警察我怕谁》    作者:花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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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宁躺在床上,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只有拼命呼吸才能得到足够的氧气。他将自己的身体摊开,用力地大声地呼吸。觉得双眼肿胀,有多余的液体流出,滕宁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和孟繁华的种种画面:酒吧里的惊鸿一瞥,警局里的见面对话,山上夜里看星星的场景,还有在滕五床前……滕宁的心好象被人纂紧一般的疼……是的,滕五床前,他那痛苦而隐忍的眼神自己怎么能够忽略呢?滕五走的那天,他失态地抱着自己痛苦,自己又怎么能以为只是兄弟之情呢?还有,他加入常青会,自己竟然觉得那样的顺其自然,还有,中枪的那天晚上,自己竟然没有看出他答应自己时眼睛里面的犹豫和无奈?
滕宁闭上眼睛,瞎了,真的是瞎了,眼睛瞎了,心也瞎了……
忽然有人敲门,门外是孟繁华的声音,“已经睡了吗?”
滕宁一惊,迅速坐起,手在脸上胡乱抹抹,那满脸的泪水怎么能让他看到?可接下来滕宁又惊了,脸是干的,眼是干的,可刚才自己明明在流泪,明明在流泪……
“脸怎么了吗?怎么一个劲儿地在摸脸?”孟繁华见滕宁傻愣愣地坐在床上的样子,笑了,走过来,拉下滕宁僵硬的手,嘴上“啧”了一声,“真是身体不舒服了?手怎么这样凉?”
滕宁垂着的头失神地抬起,正撞进孟繁华关切的眼眸里,滕宁蹙着眉,忽然觉得浑身发疼。
“咱们躺下!”孟繁华扶着滕宁躺在床上,自己趴在床边,握着滕宁的手在自己脸上蹭着。滕宁越发觉得疼了,就好像上一刻自己还被冻得象冰,下一刻就被放进热水中融化。温暖与疼痛同时相加,滕宁不禁缩起了身子。
两人默默无言对视了良久,孟繁华忽然笑了,“今天,我们都做得很好。”
可是今天,在滕五得忌日,你吻了他的相片……滕宁也笑。
“从今天开始,常青会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是真的要改变了……”
可是今天,却让我真的怀疑,你,滕三,你们所有的人,为的只是常青会和滕五,我也许真的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并不重要的符号和摆设……滕宁的笑容没变。
“我联系过冯崖,他对警察撤离的事情完全不知情,看来的确有对手在琢磨我们,观察着,伺机而动……”
滕宁忽而感慨,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会不会还是在南汇分局做一个小警察?
“不用担心,我和滕三会处理的。”孟繁华凑过来吻了吻滕宁的嘴唇,温热的触感恍如隔世。
“睡吧!明天让张医师来看看你。”孟繁华拍拍滕宁的头,为他盖好被子。
滕宁将自己缩进被子,遮住头脸,泪水终于真的涌出。滕宁咧咧嘴,笑了,原来,心里已经装不下这些泪,只好肆无忌惮地流出来。
第二天,张书贤来了,带着自己性感却不多情的秘书,滕宁见了,虚弱的一笑。
简单的仪器检查着常规项目,所有结果都很正常。张书贤看看滕宁的脸色,手指搭上了滕宁的脉,一会儿,又拿出一包针,有长有短,护士见了,立即准备消毒的酒精。
面对张医师,滕宁已经不会惊讶了,就算他拿出一根狼牙棒告诉自己这能治病,恐怕滕宁也会坦然受之。这个医生无所不能,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感觉针扎进自己的身体,酸酸麻麻。是第一次针灸,可滕宁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针扎进去,又拔出来,收拾好。张医师只对滕宁说了一句话,“情绪起伏不要太大,身体是自己的。”
滕三和孟繁华送张书贤出门,张医师停住脚步,“昨天那样的日子,难怪他会伤心难过。不过那样对他身体不好,你们也要小心照顾。”
孟繁华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滕三说,“他是常青会的会长,是我舍命也要保护的人。”
“那就好。”张书贤看看两人,点头。
第一次觉得,躺在床上的日子也很好。每天夜里都在和昏昏噩噩的梦境纠缠,白天也昏头昏脑的睡不够。孟繁华和滕三对自己都精心照顾,可滕宁总是觉得他们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滕五。可不管他们看到的是谁,两个人陪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忽然多了起来。
早上孟繁华会陪着滕宁在房间吃早饭,午睡后滕三会过来陪滕宁说话,吃水果。
滕三的刀功了得,每一次削苹果,只用一只手转动苹果,苹果皮就连成长长的一条垂下来。
滕宁总是着迷于那匀速转动的苹果,总爱歪头看着,那平静无波的眼神,让滕三有些担心。
“滕五在哪里?”
滕三手一颤,苹果皮断了,掉在地上。滕三顿了顿,接着削剩下的,“什么?”
滕宁的视线从苹果,转到滕三脸上,“滕五在哪里?”
滕三安静地削完皮,“怎么突然问这个?”
“埋了?”滕宁问。
滕三摇头,“没有。”
“在哪里?”
“在……地下室。”
滕宁愣了,“一直都在这儿?”
滕三没说话。
“那……繁华也知道?”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当时也是我一个人处理的。”
滕宁愣了一会儿,坐起身来,“带我去看看。”
在常青大宅,地下室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地方。说是地下室,其实就是地下金库,硕大的安全门,精密的密码盘。滕三打开,领着滕宁进去,两侧是一排排的保险柜,里面有的是黄金,有的是债券,还有小部分现钞和一些绝密资料。滕三在最里面的一个保险柜前站定,输入密码,打开柜门,轻轻的,将一个用白布包起来的坛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滕宁看了良久,问道,“这也是他自己的意愿?”
“怕留隐患,暂不入土。他自己说的,在哪里都一样。”
滕宁鼻子一酸,“让我单独待一会儿。”
滕三转身出去。
良久,滕宁走出来,什么也没说,径自上了楼。
滕三回去,将一切恢复原样。
从那天开始,滕宁的生活好象也恢复了原样,没有无休无止的噩梦,没有虚弱不堪的身体,每天和滕三在顶楼训练,和孟繁华讨论常青集团的建构发展。谁也不知道,可是他的生活又缺少了一大块。他不再粘着孟繁华,该见面的时候见面,该不打扰的时候就不去打扰。孟繁华虽然有些奇怪,但毕竟事务太忙太多,滕宁又个个推给他做,留下的只是一个又一个温和却空洞的笑脸。
为了晚上睡得好一些,滕宁会习惯性地在深夜出去散步,在院子里走上几圈,累了,就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他回到宅子,禁不住朝书房瞥了一眼。整个一楼的灯光都已经调到最暗,只有从书房门缝里透出亮光。站在台阶上,滕宁忽然痴了。
那盏灯意味着一个人。那人拥有他最爱的眼睛,最爱的嘴唇,最爱的身体和灵魂,就算他爱过别人,那又能怎样呢?
滕宁一步步走过去,推开门,灯下,孟繁华正蹙着眉,拿着笔,桌上摆着文件。听见门响,见是滕宁,笑了,“还没睡?”
“来看看你,你忙你的。”滕宁坐进沙发,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孟繁华。
孟繁华眨眨眼睛,“很快就好。”
滕宁一笑。
书房很快又安静下来,滕宁仔细看着灯光下的孟繁华,本来一切都不一样了,可现在又好象什么都没变。只要自己愿意,只要自己不在乎,那么这个人还是他的……他的孟繁华。
滕宁又想起那天自己面前摆着的滕五。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了一坛子的灰。他纵然拥有孟繁华的爱,又能怎样呢?自己还活着,还能爱,还能恨,就连还能伤心也是一种奢侈。这么幸运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要求更多呢?
只要他能够爱我,滕宁看着孟繁华的侧脸,心中暗想只要他能爱我……
孟繁华将手中的东西一合,挑挑眉毛,“好了。”
他起身走过来,伸手拉起滕宁,“今天我们一起睡?”
滕宁凑上去,在他脸颊轻吻,“好。”
两人牵着手上楼,进房,关门。嘴唇粘在一起,双手抚摸着对方,从衣摆处侵入,顺着脊背到肩头,温暖的手让滕宁几乎满足地叹气。
可叹气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因为四片嘴唇也在厮磨着,空气含混起来,就连想说的话也开始含混。
“你爱我吗?”滕宁在孟繁华嘴唇的包含中说。
“嗯?”滕宁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我那么爱你,你爱我吗?”
孟繁华意外的疼痛,舔了舔嘴唇,“你真是越来越坏了。”又堵上去缠绵。
“那我是谁?”滕宁喘着粗气,在亲吻中继续发问。
孟繁华没有理会,唇舌越发深入。
滕宁用力推开那紧贴着的身体,急切地说,“我把自己的名字托付给你了,你忘了吗?谁都可以不知道,但你不能不记得,你……”
孟繁华失笑,“滕宁,怎么会不知道你是滕宁?”
“那你爱滕宁吗?”滕宁笑了,一双眼睛闪着渴望的光芒几乎刺痛了孟繁华的眼睛,“说你爱滕宁,快说!”
孟繁华张张嘴,明明很容易就说出的话却不知为什么卡在喉咙里,就是吐不出来。
滕宁黑亮的眼睛在孟繁华的脸上逡巡,耐心地,却又几乎没有更多耐心地等待着,希望……真的希望他能说出来。滕宁甚至下定决心,只要他说,自己就会毫不怀疑地相信。他爱过滕五又怎样,他也会爱自己的,会的……
“今天你到底是怎么了?”孟繁华忽然说。
不是……不是那一句……失望的神情立刻充满滕宁的双眼,但是,还是不甘心……滕宁上前抱住孟繁华,侧脸贴着侧脸,在他耳边轻声说,“繁华,就说一句,说你爱滕宁,就这么难吗?”
没有和滕宁面对面,孟繁华的表情也有些僵硬,笑笑,说,“要是兄弟们知道常青会会长这么言情,恐怕下巴会掉落一地的。”说着,开始埋首亲吻滕宁的后颈,“都多少日子了,你不想我,我都想你了。”
湿热的触感在自己后颈一点一点蔓延开来,滕宁的脸色却无法抑制地垮下来,抱着的是温热深爱的身体,心却冰凉一片,好象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冷气。
“滕宁?”孟繁华觉得不对劲。
滕宁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好象……”滕宁尴尬地一笑,“没什么情绪。”
孟繁华深深看了看滕宁,在他额头上一吻,“那你就好好休息。”
滕宁点头。
孟繁华拎起扔在一边的衬衫穿在身上,“我去整理些资料,接着给你打工。”
滕宁保持着微笑,点头。
卧室的门关上了,滕宁的脸上依然带着笑,他低下头,看着踩在厚实地毯里的一双光脚,心想,怪不得会这么冷,原来是连袜子都没穿。
转身,滕宁机械地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住,将头躲到被子里,在黑暗的温暖中,在胸口的阵阵绞痛中,他忽然想起了蒋天相。
记得有一天,父亲将毛巾盖到自己脸上。看着母亲冷漠地推门而出,年幼的滕宁跑出来,一把扯掉父亲脸上的毛巾,“爸爸在干什么?”
蒋天相一时间无法掩饰自己眼里的悲伤,却随即冲滕宁一笑,“有一个地方,又黑暗,又温暖,盖住眼睛就找得到。”
多年以后,滕宁才明白,先爱的那个总是要风险,站在乞求的位置,捧着自己的心送上去,却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也同样施与。怕得从来都不是的不到,而是送上得真心被人不屑一顾。
在这个又黑暗又温暖的地方,滕宁流着泪,笑了。还有什么疑惑呢?当自己一再开口要爱的时候,就已经落了下乘……结果就已经摆在眼前了。那个人,不属于我;那个人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那个人的心里,我原来竟不是我……
对不起,滕五。我可以替你过你的生活,替你做常青会会长,甚至忘记自己替你活下去,但是我做不了这个,不能替你站在孟繁华面前,不能替你接受他的爱,因为我的爱只属于我自己。
黑暗中,滕宁睁大眼睛。这是最后一次……他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给别人机会伤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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