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页
闻言,司苍卿好奇地捏了捏这人的脸颊,似乎确实胖了点,遂又抬起另一只手捏过去。
承天碧哭笑不得地看着司苍卿,这人冷着一张脸,却做着与外表不符的事情。脸颊上两只手不闲,像是捏上瘾了般,老半天都舍不得放开。
承天碧笑着叹道:“再捏下去,我就不能见人了!”
这一说,司苍卿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看着那原本苍白的脸微微红肿,看起来像是变得红润,原本的不悦一下子消散,情绪一下子轻跃起来,他满足地将承天碧搂进怀里,不时地吻着。
午时,司苍卿便与承天碧在碧月宫里简单用了膳,然后便坐上车撵,出宫赶往城郊的落枫山。
很久没见莫清绝了,司苍卿蹲在南海寒玉床边,手臂悬空,想要抚上那人长出新肉的脸,却终是不敢妄动。
“他何时能醒?”
承天碧检查了下莫清绝的身体,便开始从药箱里翻出一堆瓶瓶罐罐,“他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只要将断情蛊逼出来,应是能活下来。”顿了下,他敛眉道:“但可能赶不及封妃大典。”
司苍卿淡淡地回道:“无碍,只要有一天能醒来就行。”封妃大典,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向天下人告知他是自己的妃子。而实际上,早在汜水那个竹林里,他们就拜过堂了。
以他对这人的了解,莫清绝根本不在乎那个大典吧!
“放心,他不会睡很久的,”承天碧手上忙碌地准备着,说道:“不到夏天,我保证就能醒来,不过……”
“说。”
“他,武功全失,或许会残废。”承天碧敛下眼,低声道:“可能永远只能躺在床上。”
被抓走前,承天碧每隔一段时间便来为这人医治,原本心里的隔阂一点点消失,甚至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不同的是,莫清绝比他当初的遭遇还要惨。
他自己经历过,所以能够体会一个武功高手,变成了弱不禁风甚至一辈子仰仗别人的照顾才能活下去是什么滋味,恐怕恨不得干脆死去吧!
“不管怎么样,”司苍卿低声道:“活着就好。”
他知道,莫清绝不在乎武功,甚至不在乎残废与否,这个人最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是一份平淡安静的生活和倾心相待的温暖。只要活下来,莫清绝绝不会因身体的不便,而自怨自艾。
他会很幸福,很快乐。
承天碧怔了下,眼圈不由微红,释然笑开,“是啊。”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终卷第二:南海篇之决胜三岛 竹枝青青冬梦醒(南海篇完)
纪元三年四月十四,苍寰皇帝娶当朝丞相与西南将军为妃,惊动天下,一时坊间又流传出种种君臣传说。
封妃大典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新封的两位贵妃自始自终只出来了一人,百官心中疑惑,却也明智地不去探问。关于莫清绝,大臣们多少了解一些,却在后来一直没再见到人,私下里不免有诸多猜测,没想到此人结果竟也成了司苍卿的妃子之一。
礼毕后,司苍卿如同前几次一样(当然柒霜然那次不算),带着新婚妃子便离开了大殿,任由大臣们自个儿行乐。
如意宫。
行完合卺礼,众人全部退了出去,原本挤闹的屋子一下空荡了。柳意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银红色的喜服,待看见司苍卿凝视着自己时,一下子站起来,“我去把窗户关好。”
说罢,人便急急地走到窗前,将扇叶拉下合上。
司苍卿坐在桌边,看着那人的背影,也不知对方在做什么,等了大半天,还在那边磨磨蹭蹭的。
也不急着催柳意,司苍卿端起桌上的茶,浅浅地啜了一口,不时打量一下那迟迟不愿转身之人的背影。
待慢慢地品完了一杯茶,司苍卿再望过去,见那人微微垂头,犹豫着什么,就是不肯走过来。
无奈之下,司苍卿只好自己走过去,还未靠近柳意,便见这人浑身绷得笔直,背对着他看不出表情,只是那头发下露出来的耳,整个的红透了。
轻柔地从这人背后抱住,司苍卿轻声道:“为何站在这里?”说着,便扳过这人的身体,让他正面对着自己。
不知是否是因为这满喜庆的红,让这人向来冷淡的脸庞看起来像是敷了层秋霞,晕着浅浅的绯色。司苍卿眼神一点点地柔和,仔仔细细地将这人的一切看清楚。
一时,静谧。
“皇上,你……看什么呢?”语气隐隐有些不稳,柳意不自然地撇过头,望着摇曳的红烛,认真地研究者烛芯处那一点阴影。
“看你,”司苍卿自然地回答,便将这人整个抱了起来,朝内室走去。
脑中轰地一声,柳意暗暗地低下头,再也不敢随便开口。只是待看到越来越近的大床,他不由有些惊慌,忙乱地抬眸,“皇上……”
“嗯?”
“现在,现在就休息了吗?”
“嗯。”
“臣,我,我还不困。”
“无碍。”司苍卿理所当然地回答着,反正上床不一定就是要睡觉。
“我忽然有些渴了。”
司苍卿停下脚步,低下眉,定定看着这人慌乱的眼。
被这样一看,原本因为某些事有些紧张、有些胆怯的人,渐渐平静下来,依旧几许不自在,压下杂乱的情绪,他轻声道:“我,不渴了……还是歇息吧!”
于是一个天翻地覆,待反应过来,柳意已经被人压在了床上不得动弹,抬眸望进那双黑眸,不复见清冷,只余浅浅地温柔和浓浓的……欲望。
心念一动,柳意鬼使神差地拉下司苍卿,仰起下巴,便主动吻住对方的唇。与司苍卿确定关系来,他们也时常这样亲吻。
舌尖有些犹豫,却又不肯放弃,柳意认真地吻着,依然很生涩。
司苍卿遂张开嘴,纳入了对方的舌,密密地纠缠戏闹了起来。手上自然也闲不下来,他一边亲吻,一边解开柳意的衣物,一件件地褪去。
未多久,两人便裸裎相见。
“卿……等,等一下。”喘着气,柳意忙乱地推着身上光裸的躯体,“帐幔还没放下来。”
司苍卿随意地应着,一手挥了过去,大红帐幔便散落了下来,遮住两人赤裸的身体。随后,他撑开对方的双腿。
“帐幔,没弄严。”
所有的动作暂停了下来,司苍卿深吸了口气,遂坐起身,仔细地将帐幔拉严。
“蜡烛……”
“不用。”司苍卿快速地回了句,双掌再次抚上对方的大腿。
“可是……”
不再给对方找藉口的机会,司苍卿干脆狠狠地吻上张合的嘴,将这人所有的话语给堵在喉间。
是夜,月明星稀。
他缓缓地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昏黄——这是哪里?
没有刚睡醒的迷糊,他只觉做了一个梦,久长的,仿佛是耗尽了毕生的时间。盯着那昏暗的屋顶,心中疑惑,他于是撑起双臂,却发觉浑身虚软得如同一滩烂泥,费了好半晌,才勉强坐起来。
他快速地扫视了一圈,这是个很小的屋子,密闭昏暗。屋内基本上没有摆设。
怔怔地想了半天,他知道自己没有死……可是,怎么可能呢?自己是怎样的状态,他心中清楚的很。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他猛地大睁着眼,情绪微有激动,于是便脱力地倒回床上。试图再坐起来,已是不可能了。
遂安静地平躺着,他忍不住想起那个冷峻的帝王,是那人救的自己吗?可是,为何这里没有一个人呢?
“属下参见清妃殿下!”
原本还在胡思乱想的人,一听到那些微的动静,立马警觉起来,哪知来人二话不说便是跪地行礼。
艰难地偏头看着地上的蒙面黑衣人,莫清绝开口,声音喑哑,微弱的几乎听不见,“你是谁?”
“属下是主人的第十九亲卫,殿下唤我十九便可。”
愣了下,莫清绝遂又问道:“他人呢?”
“回殿下的话……”
“等等,”莫清绝忽然打断对方的解释,低低地问道:“你叫我……殿下?”联想到某种可能性,喜悦自心头汩汩而出。
“回殿下的话,”十九有问必答,“月前主子已封您为苍寰清贵妃。”
唇角微勾,莫清绝喃喃自语,“他承认了我的身份了吗?”于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睁着眼,旁边的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十九遂继续回答之前的问题,道:“这里是落枫山巅的无涯寺,因为厄渡殿对您身体比较好,主子便将您送来这里疗伤。现在是夜半,我等已派人回宫禀报主子您醒来的消息。”
听完十九的解释,莫清绝只是淡淡地嗯了声,便再也没有开口。
十九随即悄声出去。
躺在南海寒玉床上,莫清绝伸出手掌细细地摩挲在床面上,感受那温润的触觉,似有生命般渗透进贴近的皮肤,暖意游走过全身。
他活过来了,虽然现在,和瘫子没区别……但到底还是活着,他及时醒来,那表示羌愁辞一定是死了。
那个害了他和他娘亲的老妖婆,终于死了吗?没有亲眼见证着她的死,真是可惜……不过,莫清绝忽然弯起了唇。
真好,他现在还是阿卿的妻呢,而且对方还向天下人承认了他的身份!不管他们曾经是生死对头,如今他终于可以一直留在那人的身边了,再没有仇恨算计,,再没有生离死别。
思绪飞扬,莫清绝无声地笑着,想到或许过不多久,就能再见到司苍卿了,几许欣喜,几分急迫。心头忽然有些忙乱,他现在这个样子……很难看吧?
静躺在床上,莫清绝抬起无力的手,摸了摸自己光裸的身体,掌心下是凹凸不平。手指遂一点点地划过脖子来到脸颊上,他能够感觉出那密密集集的无数道伤痕。
心中的欣喜一点点地消淡,颓然地垂下手,莫清绝眼神无意识地游离。他知道自己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他的生命像是被重新堆砌过一般,这副肉体也都是新生出来的,浑身上下自然留下了无数消抹不去的伤痕。
这副样子,走在外面恐怕都能把小孩吓哭吧。
司苍卿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出彩夺目。而如今的他,是个只有丑陋皮囊的废人!
当夜,留宿在碧月宫的司苍卿一得到莫清绝醒来的消息,当下穿戴整齐,不等天亮,传旨休朝一日,便带着承天碧坐车赶出宫。
心下一紧,莫清绝感觉到有人靠近……不知何时,他竟在纷杂地思绪间重新睡了过去。安静的屋内,他能够听到瓷瓶碰撞的细碎声响。
“卿,”承天碧为莫清绝诊断结束,便开始收拾药箱,“人既是醒过来,就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只有一直用药,每隔几天我会为他针灸治疗,他的身体会慢慢好转过来的。”
将一个青色瓷瓶递到司苍卿面前,承天碧又道:“这药是用来抹去外伤,虽然不能完全消除伤痕,但还是能改善不少。”
“碧,辛苦你了。”
温和地笑着,承天碧瞅着南海寒玉床上的人,叹了声:“说什么傻话呢!好了,你留在这等他醒来吧,我还得回去赶紧再准备点药。”
“我送你……”
按住想要站起来的人,承天碧轻声道:“没事,有凤紫送我就行了。”
坐在床边,司苍卿握住那人冰凉的手,目送承天碧走了出去。正在思索着,他便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扯了下。
猛然回过头,司苍卿俯视着那已经睁开眼的男子,心下陡升几许喜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在得到影卫消息后,迫不及待地赶来厄渡殿,却只发现莫清绝如过往一般沉睡,好转承天碧检查了对方身体之后,说这人确实无碍了,才稍得安心。
“莫……”司苍卿低声唤道,跟着俯下腰,亲吻上这人一瞬间有些茫然的眼,“你醒来了。”
温顺地闭眸,莫清绝听着这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仔细地感受眼上蠕动的温润。
“阿卿,”他小声地问,“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嗯,”司苍卿离开这人的脸,侧躺在床上,将对方给轻柔的搂进怀里,“我来带你回宫。”
“回宫?”
“是啊!”
“我……”他扬起眸,微有迷惑,“我弄不清出,我是谁。”刚才司苍卿叫他莫,他觉得欢喜,也觉得茫然。
“无碍,”司苍卿轻声回道:“不管是文、傲、羌清莫还是莫清绝,都是你自己。”
怔愣地回望着对方,莫清绝徐缓地扯着嘴角,“是吗?那你,都喜欢吗?”
“喜欢。”
“我现在这个样子很丑。”
“你活着就好。”
认真地看着这人坦然的眼神,莫清绝轻轻笑开,“嗯,我们回家吧!”
闻言,司苍卿将对方扶坐了起来,柔声道:“我先帮你把衣服穿好。”说罢,他拿起备在案边的衣物,小心地为这人套上,随后又替对方简单地束好头发。
“不要抱我。”见司苍卿伸手就将他抱了起来,莫清绝推了推对方的胸膛,低声道:“背我。”
“好。”
趴在司苍卿背上,莫清绝抱紧这人的脖子,下颌抵在对方的发端,眯着眼迎向东边的朝霞,惬意地开口:“阿卿,一直背我下山。”
“好。”
终卷最终:大结局之繁华一叹 弄竹泛舟情如是(上)
幽深的庭院里,古木高耸,或有绿叶花雨随风漫舞。
趴在司苍卿的肩头,莫清绝空出一只手,捉住一片飘动的花瓣,拇指搓了搓,淡粉的色泽印在了指尖,他不由地弯了弯唇。
司苍卿背着这人,迈着悠闲的步伐,漫步走过这清净的佛地。
“何谓因果,何谓业报?”
顿下步伐,司苍卿冷冷地睨着忽然出现的老和尚,对方笑容可掬,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福祸相伴,福祸难消,福祸皆无。”
肩臂猛地被人抓疼了,司苍卿迅速地收回视线,转身朝无涯寺的山门走去,脚步轻快,将老和尚抛在了身后。
死死地掐着司苍卿的肩臂,原本还是惬意自得的人,苍白的脸色更是发青,他艰涩地开口:“阿卿……”
莫清绝自然是听出了老和尚话里的含义,对方意有所指,所谓祸福,说的怕就是司苍卿的死劫吧!他原以为,羌愁辞死了,自己便不会再为这人带来灾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