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
德国之行，路其安原本以为会很紧凑，却没有想到，就想林暮航说的那样，只是去玩而已。
这是个德国边境的乡村小镇，离苏黎世很近。几乎没有什么游客，小镇居民都很朴素，连会说英语的人都很少。
吃了传统的德国香肠，逛了田野风味十足的农场，又在那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两个人就回了瑞士。
当然对那里的偏僻和宁静很有好感的林暮航，没有忘记给楚璇在他们住了一晚上的民居里预定了两个房间。
晃着临走时在田里摘的不知名粉色小野花，路其安趴在开着的车窗上看沿途的风景，有些昏昏欲睡。
“那里太安静，楚璇未必会习惯。”
“或许会像你说的那样，她和宋小姐住一个晚上就会离开。”林暮航看他强打着精神和自己说话的样子，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如果困了，就睡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其实还好，就是坐车太累。”对于必须自己开车来往德国和瑞士，路其安有些不习惯。可是就像林暮航说的那样，如果坐飞机的话，花的时间比自己开车多多了，所以他只能忍着。
“那就睡吧。”林暮航把自己的外套丢给他，“盖上，窗开吹了风容易着凉生病。”
“哦。”路其安听话的把他的皮外套裹在身上，蜷着身体缩在座位上。“那我眯会儿，到家了你叫我。”
醒过来的时候，路其安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他立刻就猜到，林暮航没叫醒自己。
起身下楼，还没走到楼下的客厅，他就听到林暮航在打电话。
“是，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和宋小姐随时都可以过来。”
“怎么从国内到瑞士是关键，别到时候连家都还没出就被抓回去了。”
“放心，我在边境给你找了个小村子，几乎没有游客。”
“行，那就这样，你到了瑞士先来找我。决定是那儿了吗？那好，我给你去订英格堡的宾馆。”
“那就这样，到时候见。”
挂掉电话，他转头，就看到路其安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
“起来了？”林暮航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环着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和楚璇在打电话？”
“恩，我在和她报告我的进度。”林暮航点点头，把下巴搁在路其安的肩上。“她有点紧张。”
“那你呢？”路其安反问。
“我也一样。”林暮航叹了口气，“我和她现在一样，那句话怎么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小留学生还会用成语，不错嘛。”路其安“噗”的一声笑了。
“取笑我？”林暮航挑挑眉，抱着他的手掌在他腰上轻挠着。
“别，好痒！别乱来，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路其安人一缩，连忙推开他准备逃走。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人挠痒痒。
“我说安安，你应该早点习惯才对。我们再练习一下？”林暮航哪里肯放他走，一把抱着他不放。“都摸过这么多次了，居然还怕痒，看来是我做得还不够。”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路其安连连摇手，表示求饶。
“小安安，过来，让我好好疼爱你一下。”林暮航假装狞笑着扑过去。
2、
楚璇来的很快。
林暮航打电话给她的第三天中午，路其安带着lucky散步回来，就看到她和宋惜语两个人已经坐在客厅里正在和林暮航说话。不过更让路其安感到吃惊的是，她们两个吃过午饭就直接走人，去英格堡了。
送她们去机场的路上，路其安偷偷问楚璇：“你紧张吗？”
“紧张。”
“那还这么快就去英格堡？”
“不去更紧张。”楚璇给自己点了根烟，深深吸了口，然后吐出一大口烟。“我现在有种早死早超生的感觉。”
“别这么悲观……”路其安一时无语，楚璇不开口，他也只好陪着沉默。
“那个……遗书写好了没？”半天没人说话，他没话找话。
“没……”提到这个，楚璇也很头疼，“我没写过这东西，还没想好要怎么写。”
“那不然，我帮你去网上找个？”路其安说完，也觉得自己说得挺傻的，没想到楚璇却当真了。
“好啊好啊，你找好了就E-MAIL发我。”
林暮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不看他们两个。
这两个……还真是……
送走楚璇回到家，路其安兴致勃勃地开始在网上给她找遗书。
林暮航坐在他边上，一边看一边提醒他：“殉情用的，记得找煽情点的。”
“JEFF，要不你也帮着一起找？”路其安把另一台笔记本塞进他手里，“除了中文，我看英文的都很勉强，所以中文的我找，你找你看得懂的外国人写的遗书。”
“……”林暮航一阵无语，看看他，认命地拿着电脑开始做苦力。
两人忙了大半天，路其安甚至动员了蒋璐瑶和她Q上所有混小说网站的朋友，发挥众人之力，硬是写了一封煽情到极点，即使路其安明知道是假的，但看了还差点掉眼泪的遗书来。
关掉蒋璐瑶一直追问的，是不是准备和逝水殉情的聊天窗口，他把文档随着邮件一起发给楚璇。
“现在，就等着收楚璇‘死掉’的消息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说。
“如果有一天，让你和我一起殉情，你愿不愿意？”突然林暮航问他。
“不愿意。”路其安呆了呆，立刻就回答道。“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的话，或许还可以有其他的可能。殉情，其实是很傻的事。”
“那你还建议楚璇？”林暮航在心底微微一叹，脸上却什么都没有流露出来。
“这不是假的吗？如果是真的，我第一个反对。”路其安闭上眼，看上去似乎很累的样子。“我小时候见过别人殉情，是我姑姑。结果我姑姑死了，那个男的却活了下来。前几年，我在路上碰到他了，他身边有两个女人，年纪小的那个叫他和另一个女人爸爸妈妈。我当时就在想，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姑姑还会不会和他殉情？分手了，哪怕单身，也比独自一个人死了，另一个却活着，到后来和别人结了婚生了孩子要来的好吧！”
“和谁都不会吗？”林暮航凑进他，头靠着他的头，轻声问。
“是的，和谁都不会。”路其安睁开眼看着他，微微一笑，“和谁都不会。”
JEFF，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不管是你还是小米，我和谁都不会……
“那也不错。”林暮航笑了，用力抱着他，“放心，我绝对不会找你做这么傻的事情的。”
“我也不会陪你去做这么傻的事。”路其安打了个哈欠，伸手环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身上。“我有预感，过两天你会很忙的。”
“那是肯定的。”林暮航很满意他的投怀送抱，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蹭蹭，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这两天我会好好陪你的。”
“教我做饭吧。”看到他惊讶的眼神，路其安耸耸肩给他解惑。“不然你忙的没时间给我做饭，难道我要天天叫外卖吗？是你自己说的，外卖都很难吃！”
“你真是个乖孩子，安安。”林暮航笑眯眯地夸奖他，“好，我一定会在这几天多教会你几道菜的。”
3、
路其安都没有察觉混乱是怎么开始的，他只记得，半夜的时候，林暮航接到了电话，然后匆匆起床离开了家。
“安安，开始了。”走之前，他亲了路其安一下，在他耳边说。
林暮航走后，路其安没有了睡意。楚璇和宋惜语的殉情，看着像是闹剧，其实中间还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他叹了口气，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一切顺利。
接下来差不多一个月里，林暮航忙的几乎没有在家里出现过。路其安知道他其实还是有回来的，只不过每次都是半夜以后，或许是怕吵醒自己，他们两个分房睡了。
这天，路其安抱着笔记本坐在客厅里，一边心不在焉的玩游戏一边等林暮航回家。
扳着手指数了数，自从楚璇假死的消息传来以后，他和JEFF见面的次数都没有超过两只手。
想到这里，他磨着牙，心里恨恨地。
等楚璇‘复活’了，非要好好敲她一顿不可。JEFF可是他的，结果被楚璇拖去做苦力，忙得脚不着地都不能回家保证最基本的休息。
突然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什么时候，他开始承认JEFF是他的了？
路其安囧地丢掉笔记本，抱着抱枕翻来翻去。
“喵呜～”耳边响起lucky软绵绵的叫声，它跳到沙发上，睁大眼睛看着路其安。
“lucky～”路其安爪子一伸，把猫咪抓到怀里，抱着它蹭来蹭去。“JEFF不要我们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胡说。”身后传来一个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
“咦？lucky你怎么会说话了！”路其安一惊，大半夜的，他被吓了一大跳。
难道lucky是传说中的猫妖？
“lucky怎么会说话，是我！你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林暮航哭笑不得的将lucky从路其安怀里解救出来，他怀疑自己再不动手，lucky又要给他的小安安一爪子了。
“JEFF，你回来了！”路其安欢呼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接过林暮航脱下的西装外套，狗腿地问：“你吃过东西了没？要不要吃点宵夜再睡？”看到林暮航明显瘦了很多的脸，他又不高兴地抱怨着，“都是楚璇不好，以后一定要让她好好谢谢我们！”
“不用，回来前吃了点东西的。”林暮航一把抱住他，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声音里略带疲惫。“我今天和国内通过电话，楚璇家大概是接受楚璇已经死了的事实了。过两天应该就不用再这么忙了……楚璇的妈妈，听说病倒了。我堂哥说，楚伯伯家后悔不该把楚璇逼的这么急……”
“那就是后悔了？”路其安感觉自己松了口气，这么说的话，那就意味着JEFF这么多天的辛苦没有白挨。“太好了！”
“恩！”林暮航抬起头，手轻轻环着路其安的脖子，凑上前亲了他一下。“是啊，太好了。”
“那楚璇那里呢？你有没有告诉她？”
“还没有。”林暮航闭上眼，靠在路其安身上，紧紧抱着他的腰，“一会我把她的新号码给你，你用你的手机给她发消息，告诉她这个消息。”
“好。”路其安点点头，看到林暮航这么累的样子，他有些担心。“你累了吧赶紧去睡吧。”
“没关系，让我抱你一会儿。”林暮航低声说，“等过两天，我还要回国一次。”
“去楚璇家？”路其安的身体僵了僵，过了好一会才问。
“还要回家一次。我要去找奶奶谈谈，为了我们的事。”
“JEFF，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我们分手了……”
“那又怎么样？我不想为了无法预知的未来，而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安安，我相信我们会在一起的。”他亲了亲路其安，“我相信。”
“那好吧……”路其安低下头，没再说什么。“很晚了，你去休息吧。把楚璇的号码给我，我给她发消息。”
JEFF你在考虑你家里人的想法时，有没有考虑过我家里人的想法？
林暮航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好一会，才找到了一个号码。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路其安说：“就是这个，你发完了我和你一起睡。”
路其安没有说话，蜷在沙发里用自己的手机发消息。
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林暮航眯着眼没再开口，心里很是苦涩。
结果……你还是没有开口问，我会怎么处理和你家的关系。是你不在乎，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有需要处理的那一天？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到你开口问为止……
4、
林暮航回国了，路其安没有一起跟着去。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跟着一起去。
确定林暮航不会回来的日子里，他一个人去言语学校，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照顾自己和猫咪，一个人生活。
有的时候，他吃饭时会咬着调羹，因为他感觉到这饭里带着某个人的味道。
有的时候，他抱着lucky，会从lucky的身上闻到和林暮航一样的味道。
有的时候，他走在街上，突然会发现自己渐渐地可以和商店里的人沟通，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自己也可以用简单的瑞士语混着英语告诉他们，自己想要什么。
终于，在某天带着lucky散步的时候，路其安坐在草地上，抬起lucky的前爪，赌气着对lucky说：“lucky，如果你家JEFF再不回来，我就把你打包带去芬兰！”
“喵呜……”第一次，lucky回应着舔了舔他的鼻尖。
“很好，看来你也赞成。那就这么决定了！”路其安得意地看着lucky，很高兴连JEFF家的猫咪都同意他的决定。
他抱着lucky慢悠悠地走回家。
门是掩着的，不知道为什么，路其安的第一感觉是林暮航回来了，而不是家里进了小偷。
他对着lucky做了个“嘘”的动作，轻轻拉开门走进去。
客厅里没有人，厨房里没有人，或许是在楼上。
他蹭手蹭脚地往楼上卧室走去。
卧室门也虚掩着，他透过门缝一看，穿上全是衣服。
这下路其安慌了。
难道自己理解错误？真的是小偷，而不是JEFF回家了？
才想着，猛地有人从身后抱住他。
“啊！”路其安尖叫一声，头狠狠往后一砸。
“哦！安安，你好狠！”林暮航闷哼一声，放开他，捂着胸口直喘气。
“JEFF！你干嘛吓我，我还以为是小偷呢！”路其安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但看到他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忙不迭伸手替他揉揉胸口。“有没有砸疼？”
“疼，疼死了。”林暮航装出一脸痛苦靠在墙上。“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说到这个路其安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你干嘛把卧室里弄成这个样子？害我以为是小偷闯进来了。”
“我到家发现你不在，就先把行李整理出来。”林暮航拉着他的手，牵着他往卧室里走。“刚刚听到声音走出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你在房门口探头探脑。”
“你才探头探脑呢！”路其安一想到自己被吓到了，又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你快把我吓死了！”
“好吧，是我不好，不该吓到你。”林暮航笑眯眯地环着他的肩，讨好着问。“安安，你有没有想我？”
“不想！”路其安白了他一眼，扭过头不理他。
“真的不想？”林暮航有些失望。
“不想！”路其安听出他语气里的失望，嘴角微微勾起，转过身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下来，凑上前去主动亲了他一下。“欢迎回来，JEFF。”
“真是不热情的欢迎。”林暮航的心情瞬间从谷底飞上了天，他抱着路其安不放，狠狠地亲吻着他。
“你……回家怎么样了？”等到林暮航放开他，大口喘息着的路其安涨红了脸，偷偷问。
“一切都很顺利。”林暮航咧出个大大的笑脸，抱着他倒在床上。身下，压着的是他整理到一半的行李。“我已经把我奶奶说服了。”
“说服你奶奶就可以了吗？其他人呢？”路其安可没他这么乐观。
“我奶奶是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用我爷爷的话来说，留过洋，享过福，出入的是上流社会，结果却嫁给了他这个已经有老婆的穷当兵的做小老婆。我爷爷就算到现在，都觉得是自己委屈了她。林逸，就是我堂哥，是我爷爷大老婆的孙子。所以过年的时候，你看到的只有他一个人在我家，我大伯和大伯母还有大奶奶都不在。因为我爷爷有两个家，就连过年也是分开过的。”
“然后呢？”
“我奶奶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她从来不和大奶奶挣什么。你说的那个房子，是她主动说让爷爷给我堂哥的，我爸没有从政，一直在自己做生意，我妈在外交部，只是个普通的干事，我是个小翻译，而我大伯已经是Z省的省长。我堂哥英国留学回来以后，说要开个公司玩，家里就让他在S市开了个搞网络的公司，花了很多钱就弄了个用来玩对外吹嘘的玩意。所以我爷爷更加觉得，是自己对不起我奶奶这一房。我回去以后，直接和奶奶说了我们的事。我和她说，因为楚璇的事，我想通了，觉得自己不该瞒着家里。我奶奶和我生了几天气，前两天对我说，比起楚璇这样生死都不知道，同性恋就同性恋吧，至少人还在。反正我们家还有我堂哥，我的事，她会帮我去和爷爷说的。”
“这样就好了？”路其安眨眨眼，觉得自己像是在看连续剧似地。
“在我家，只有我奶奶才说得动我爷爷。我妈我爸都要靠着她在我爷爷面前争利益，只要她点头了，就肯定压得住他们。”林暮航亲了他一口，拍拍他的脸颊，“只要我爷爷点头了，我爸我妈完全不是问题。我走之前，被我爷爷狠狠骂了一顿，他叫我明年过年不用回家了。”
“……”路其安无语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带着血丝，看着就是十分疲惫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林暮航的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为了你还是值得的。”林暮航把自己整个人压在路其安身上，枕着他的胸口打了个哈欠。“我接下来可就等于是无家可归的人了，你要好好陪着我。”
“耍赖呢你！”路其安哭笑不得，用手戳戳他的脸。“你家是搞定了，那我家呢？”他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
“我还以为你不准备问了。”林暮航挑眉一笑，“我家都搞定了，还怕搞不定你家吗？我们可以慢慢合计，再想个好主意把你父母也搞定了。乖，宝贝，让我先睡一觉，累死我了。”
“你……算了，你先睡吧。”本来想把他推开的，但是看到林暮航一脸疲惫的样子，路其安心软了。他环着他的脖子，手指把玩着林暮航的头发，轻声说：“如果你在我回国前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可是会丢下你回国的哦。”
“没事，我会追去的……”林暮航闭着眼抱着他，小声接了句。
“赶紧睡你的！”路其安拍拍他的头，没好气地说，可嘴角却挂着怎么也掩饰不了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散花表示完结了，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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