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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沈三儿的爱情

书籍名:《秘令:黑衣特警侦破密案纪实》    作者:梵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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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历史悠久的制片厂出过许多好影片,也出过许多电影艺术家,陈强、于洋、葛存壮、于兰,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大名角,如今他们老了,干不动了,便默默地生活在制片厂后面的宿舍区颐养天年,把风光无限的银幕让给了后来人。

  这些后来人同前辈们最大的区别是,他们不仅出了名,还成了腰缠百万千万甚至更多财富的大富翁,开上了名车,住上了豪宅,加入了外籍,很多人成了浮躁社会的榜样。

  更有那些一夜成名、从民工到明星的特例,北影厂如同一块强大的磁铁一样吸引着全国各地来谋生、来打拼、来碰运气的青年男女。由于僧多粥少,因此上镜头的机会也少得可怜,但这里的许多人仍然初衷不改,天天早早地便聚集在北影厂的大门口,等着里面的摄制组来挑选,他们盼着先在摄制组里混个脸熟,然后一步步弄个小小的龙套和配角,再往下就是能被人家认可,拼个出人头地的机会,然后被“粉丝”们追捧,再然后便是片酬、广告佣金等滚滚的财源,这些对于一些青年男女来讲几乎就是他们日思夜想的梦中天堂。

  其实这一切都只是表象,影视界里鱼龙混杂,好人、坏人都有,等熬过了一段时日,有的人明白了其中的潜规则,便心灰意懒,转行干了别的。但绝大多数人仍然不肯放弃梦想,电影厂门口每天早上仍然熙熙攘攘,门庭若市。

  刻意把自己打扮得有些土气的周可心通过手机联系到了吴越在纸条儿上写的那个外号叫摩尔的女子。

  摩尔身材很好,面容也算清秀,一双凤眼总是微微眯着,显得有些“曲高和寡”。

  “我喜欢抽摩尔烟,他们都叫我摩尔,你以后也这么叫我吧。”大概是那个介绍人有一些根基,因此摩尔显得十分客气。

  “我叫周可,老家四川的,高中没上完,到这个圈子来混口饭吃,多多帮忙啊,摩尔!”周可心把自己名字最后一个字去掉了。

  头一次单独出来干活儿,周可心有一种孤军作战的感觉,平日里和那些粗声大气的男人们待在一起待惯了,现在乍一离开,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沈三儿,过来一下。”摩尔抬手招呼着人群中的一个男子。看样子她在这群人里已经有了一定身份,并不是那种初来乍到的利奔儿。

  高鼻梁的沈三儿一头长发,穿着一件棕色单皮夹克,颇有些明星的派头儿。

  “我去办点事儿,这是周可,熟人介绍过来的,照顾一下儿啊,我过一会儿回来。”摩尔拍拍周可心的肩膀然后奔车站方向走了。

  沈三儿人很痛快,不等周可心发问,他便滔滔不绝地说开了:“妹子,怎么想起吃这碗饭了?这碗饭难吃啊!”他猛吸了一口烟,大概是跟剧组打交道的时间长了,沈三儿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外乡人来北京时的那种乡土气息。

  “妹子,这碗饭想吃的人不少,可能坚持到底的不多,为什么?一是苦,你要是真进了剧组,人家根本不拿正眼看你,什么活儿你都得干。二是没人格,你没看有的大牌儿明星,那架子摆得比希拉里、克林顿都大,你站在人家旁边儿,就是一块擦桌子布,有时候咱们也气得牙根疼,可又能怎么样?三是工资太低,干咱们这行的有三类活儿:拍广告,当然也是给人家大明星当龙套、当马仔,这个给的钱最多,差不多一天不到一百块钱;还有临时跟组当几天群众演员的,每天能挣三十来块;钱最少的就是能长期跟组的那些人,每天只能挣二十几块。”

  “像我这样的能给多少?”周可心问。

  “你初来乍到,一天20多点儿。”沈三儿看了看她说。

  “给这么少?”周可心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早听说影视界水深,可没想到这些北漂们居然才拿这么点儿工资。

  沈三儿长发一甩说:“嫌少?你可以不干嘛!后面马上有一大堆人等着呐。”

  “有劳动法呀,应该和他们去争呀!”周可心愤愤不平。

  沈三儿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眼珠儿一瞪说:“妹子,你是从外星球来的吧?劳动法?你还敢跟人家提劳动法?你只要一张嘴,马上就得滚蛋,咳,旧社会的资本家也没这么黑呀!”他说罢把抽剩的烟屁股往地下一扔,然后狠狠地踩了几脚,像在发泄心中的怨气。

  跟北漂们一块儿待了好几天,周可心也没有捞着机会进组,她心里有些发毛,这个营生和当特警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摩尔用内行的口气跟她说:“小周,你要学会拉得开脸,摄制组来找人的时候,你得使劲往他们跟前钻,这不是咱们犯贱、脸皮厚,而是生活所迫。你看那帮小姐,客人一来,哪个不是争先恐后地在人家面前卖弄风骚?不这样她们吃什么?”

  周可心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这种露骨的比喻太糙了,她从来没听过这一类话。

  摩尔看了她一眼:“怎么,脸红了?慢慢习惯就好了,我刚来的时候也觉得难堪、别扭,可为了生活,脸皮就得学得厚一些。我这几天也注意你了,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四川农村人吗?我看你可不像啊!”说罢她微微摇了摇头。

  周可心觉得心头一颤,忙用地道的四川话说:“我怎么不是农村人哟,农村人就都是土里土气呆头呆脑的吗?”说罢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摩尔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女人喜欢抽的摩尔牌香烟,她抽出一支问周可心:“小周,抽一支?”

  见周可心摇头拒绝,她便自己点燃一支慢慢吸了起来,她夹着烟的手不经意地拧了个手花,显得姿势挺优雅。

  “摩尔,你来这里几年了?”周可心透过烟雾看见她的脸上毫无表情。

  “两年半了,一直就混在这里。”

  “没想着去上学吗?我觉得你很聪明。”周可心说的是心里话。

  摩尔抬起脸,苦笑一声说:“上学?我当然想,四年以前我就考上过吉林大学中文系,可哪里去找学费?我们家实在太穷了,出不起这笔钱呀!后来我就咬咬牙出来了。”

  周可心惊讶地看着她,她本来可以有一个更好的生活,但命运注定了她只能如此。

  “那你没想想别的办法?”周可心开始试探摩尔,她还不清楚摩尔是不是了解这个圈子里有关毒品的信息。

  “能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说。”

  “比如,倒腾一些这个圈子里的人喜欢的东西?”

  摩尔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支烟,然后说:“他们喜欢的东西多了,他们喜欢抽粉儿,吸冰毒,吃摇头丸,我敢倒腾吗?”

  周可心心中一喜,摩尔顺口说出的这句话正是自己想听的,但摩尔似乎自知失言,马上便闭嘴不说了。

  两个人正在闲谈的时候,从北影大门里出来两个拿着皮包的人,一个扎着马尾辫儿,另一个剃了个亮亮的光头。

  “摄制组的,那扎马尾辫儿的是场记,专管挑演员。”摩尔扔掉烟头站了起来。

  那光头大声喊着:“哎,摩尔,沈三儿,你们各找七八个人,挑点儿上镜头的啊,先去一号棚,导演给你们说说戏,对,今天不给工钱,只管顿饭。从明天开始在明清街上戏,你们俩每天40元,剩下的每天25元,不愿干的就早点儿提出来啊。”

  被挑中的人都喜笑颜开,这几天总算能吃饱饭了,他们和那些没活儿干的人相比简直就是幸运儿。

  周可心生平第一次穿着不伦不类的古代服装裹在一群人中间被人赶过来赶过去,大概是为了省钱,摄制组让这些群众演员不断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走,为了避免让人看出穿帮,导演还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彼此换一下衣服。

  周可心觉得有些可笑。

  这真是资本的原始积累,人类在某些方面的特性简直是惊人的一致。

  四天以后,周可心拿到了100多块钱,她给摩尔买了两盒摩尔香烟,给沈三儿买了两盒万宝路。

  “别介,小周。”摩尔推辞着,100块,对于趴活儿的北漂来说太重要了。

  “没关系,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了点钱。”周可心撒了个谎。

  晚上九点多钟,她还是忍不住给章大为打了个电话。

  “辛苦啦,小周!”章大为并没有她希望中出现的那种思念之情。

  “章哥,你也不问问我这些天吃苦了没有?”周可心的语气中略带嗔怪,这大概是女人的特权。

  “老大都跟我说了,当天晚上我就在网络里搜寻了一下,看完以后我真的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生活的人,连饭都吃不饱,每天20几块钱的工钱,晚上无家可归住在桥洞下面,要是夏天还好说,天冷时候他们怎么办?当时我就想什么是幸福?咱们现在的生活就是幸福的,跟他们比,咱们真是没资格抱怨了,是不是?”

  周可心有些语塞,这个章大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不露痕迹地把自己的抱怨太极推手般地推了回去。可是他说的没错,这些人真的是太苦了,沈三儿说的也没错,和那些开着豪车来上戏的角儿和大腕们相比,他们简直就是一块擦桌子布和墩地用的墩布,在那些人心里,他们几乎一文不值,可是戏里又往往离不了他们。

  这几天下来她发现这些人里面并不缺少身材凹凸有致、面容秀丽的女子,以至于她几乎不敢相信她们也是生活窘迫时不得不睡桥洞的北漂,摩尔还表情复杂地告诉她,有些明星们的表演其实并不可圈可点,但因为人出了名儿,不管演成什么样儿酬金也得那么高,正如同李成儒演的那个地产商讲的那样:干我们房地产的,只卖最贵的,不卖最好的。

  “这些天队里有什么情况吗?”周可心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她尤其想知道章大为和季枫茶淀之行的结果,以及那个紫丁香娱乐中心的内幕。

  “茶淀我们去过了,有点儿收获,这个桦子,弄不好还真是咱们特警队的一个冤家对头,不信你瞅着吧。”

  章大为的预感后来都变成了现实,桦子出狱时间不太长,却先后做了几起惊天大案,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摩尔过生日,把周可心请到自己位于昌平的家中坐客,并说沈三儿可能也去,他们俩是一个村儿的,相隔不远。

  这是一间当地农民的房子,八平方米,租金每月150元,摩尔说农民瞅准了大量外地人口涌进北京寻求发展的时机,纷纷把自己多余的房子租给他们,有许多当地人甚至以此为生,日子倒也过得衣食不忧了。

  见摩尔家中来了客人,几位操着各地口音的邻家女子都来串门,摩尔向周可心一一介绍说:“都是北漂,这几天太累了,没有去,再说人家有老公,好歹有人养着,不像我,不干就得饿肚子。”

  听摩尔说,这个村子里住了能有三四百个北漂,有的现在已经不干了,搬出了这个村子,他们刚离开,马上就会有人住进来,延续着他们的北漂梦和明星梦。

  摩尔正在发议论的时候,沈三儿推门进来了,那些原本在屋里的北漂女子们见状,便嘻嘻哈哈地说笑着一个接一个地从屋里出去了。

  摩尔解嘲似的对周可心说:“她们都说沈三儿和我是相好,你看像吗?”说罢冲沈三儿挤眉一笑。

  沈三儿忙冲着周可心连连摆手说:“妹子,你可别听她的,人家考上过大学,和我不是一个档次,再说了,天天抽摩尔,我养得起吗?歇了吧!”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晚饭很简单,炸酱面,外加两个凉菜,是摩尔拌的,她手艺不错,几根黄瓜,几块土豆经她一鼓捣,就变成了盘中的佳肴。

  临开饭之前,周可心乘上厕所的机会,拐到村边的小卖部买了五瓶啤酒,这样做,一是她出自真心地想和这些向往艺术但又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敞开心扉聊一聊,二是她这几天心中焦急,那冰毒的事至今仍未有消息,因此想借这个机会再摸摸底。

  沈三儿后来真的喝高了,当着两个女人,他把肚子里积存的话一串一串地都掏了出来:“小周妹子、摩尔,今天没外人,我沈三儿想把肚子里的苦水儿都往外倒一倒,你们俩愿不愿意听?”

  周可心忙说;“愿意听!沈三哥的话怎么会不愿意听呢!”

  “他呀,平时就爱喝两口儿,可一喝就高,一高就满嘴跑舌头,尤其是当着女孩子的面话就更多了,可有一样,他喝得再多,也从来不胡说八道。”

  沈三儿眼睛红红地说:“我沈三儿22岁离开家门儿,今年也满30了,没享过福,苦倒吃了不少,混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光棍儿一个,不过话说回来,我沈三儿好也罢,坏也罢,我没做过坑人害人的事儿,三年前,对,就是三年前,那时候摩尔还没来北影呢,我认识了一个女娃,叫李平,比我小七八岁,整个儿还是个黄花闺女,我们俩好上了,那个好法儿,用一句话形容,就是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地都跟着震了。我沈三儿当时也是没搂住,一不小心让人家怀上了,有朋友劝我说,沈三儿,赶紧抬屁股溜了吧。这年头儿,谁顾谁呀?我当时就说我操你姥姥,你赶紧给我滚蛋,这要是赶上你妹妹你也这么说话?”

  周可心觉得自己的脸又有些红了,她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么生动的爱情描写,“昏天黑地,飞沙走石”,作家们笔下大概很难流淌出这种极形象的话来。

  沈三儿的眼睛更红了,“当时去医院检查,医生问谁是孩子他爸爸?我说我就是,医生瞧了我半天,然后问我,快三个月了,怎么个打算?我说还能有什么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呗。出医院以后我那女朋友不干了,拉着脸跟我说,我不生,我才这么点岁数就生出个娃来,以后还怎么回家呀?我说我依你,咱就不生,可不管生还是不生,都得往外掏银子呀,1500块钱,我上哪儿找去呀?全是吃上顿没下顿的北漂,谁有钱借给我呀?”

  沈三儿声音有些哽咽,他动了真情。

  “三儿,你喝多了。”摩尔轻声对他说。

  沈三儿跟没听见一样,声音喑哑地往下讲着:“没钱也得想辙呀,我一急,找了个血头告诉他我缺钱,想卖点儿血。我连着输了两次,他给了我2200块钱,后来才知道,这孙子黑了我至少500块,可这我当时也知足,除去手术费,我把剩下的700块钱全给了她。”

  “后来她怎么样了?”周可心的心里在想着那个女子。

  “回陕西老家了,大概是她家里人听见点儿风声,让她哥来北京把她带回去了。”

  隔壁那家北漂的女主人好像打开了收音机,里面传出秦腔《王宝钏》中的一段唱:奴家等你一十八载,只怕你是个负心的汉哪,啊……

  醉眼蒙眬的沈三儿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天色晚了,摩尔坚持要把周可心送到一公里以外的车站。

  周可心还是没有放弃希望,她几次委婉地提到冰毒、白粉、毒贩一类字眼儿,希望能引起对方的反响。但摩尔似乎很麻木,凡涉及到此类话题时,她总是会巧妙地滑过去。

  心中焦急的周可心有些失望,她甚至想好,再过一段时间,假如仍然找不到线索,就干脆向队里提出自己不是卧底的料,请队里换个人,另请高明。

  有了这个打算,她心里反而一下子轻松了。

  公共汽车远远地开了过来,周可心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数出几张塞给摩尔说:“这是昨天我家里给我寄的钱,我暂时用不上,刚才我看了,你和沈三儿经济上都不宽裕,这你先拿着,一共900块钱,你和沈三儿一家一半,听我的,别推辞了。”

  摩尔一下子愣住了,直到周可心上了汽车,她才追上几步对趴在窗口向她招手的周可心说:“小周,不管你是干什么的,摩尔永远是你的朋友!”

  透过夜色,周可心看见摩尔脸上挂着两行亮晶晶的东西。汽车开走很远了,她还在站台下立着。

  队里有几件应急事务要处理,周可心整整忙了两天。

  第三天上午,她又来到了北影厂门口,天气突然热了,趴活儿的北漂们三三两两地躲在树丛和荫凉下,许多人都是一脸的无奈和焦急。

  她四下看看,摩尔和沈三儿都不在。

  她拨通了摩尔的电话,摩尔说她正在里面和摄制组交涉,他们欠几个北漂的工钱一直拖着不给,不抓紧时间和他们要以后就没戏了,摩尔说,这些草台班子就是这样,毫无信义可言。

  摩尔终于出来了,周可心惊奇地发现她的装束变了,披肩长发扎成了一束马尾辫,白色T恤代替了低胸上衣,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整个人素面朝天,显得很清纯。

  “你来了,小周。”和以往比较,她显得客气起来。

  “沈三儿走了,他给你留下一纸条儿,你看看吧。”

  纸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小周,谢谢你给我们的帮助,我想,你应该是个警察,而且你一定想查毒品。有个信息,三天以后,就是下周一的下午三点,玫瑰花园门口会有一辆黑色马自达6,车牌尾号是3315,你们想找的人和东西应该就在车里。再见,祝你好运。

  下面的签名是沈川,那是沈三儿的大号。

  周可心抬头看着摩尔,摩尔也正在用异常的目光瞅着她,什么都不用说了,一切都心照不宣。

  “沈三儿呢?”她急急地问。

  “他今天早上走了,他说他回陕西去找他的那位小女子,还有……”摩尔有些迟疑。

  “还有什么呀?”周可心真的有点儿着急了。

  “他在北京没法儿待了,另外,他也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周可心把摩尔送到了汽车站。

  一片云彩遮住了太阳,周围一下子感觉凉爽了好几度。

  “一切都会好的,摩尔!”周可心对她说,“你真的下决心离开吗?”

  摩尔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看样子她真的主意已定。

  302路汽车远远地开了过来,周可心赶紧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下了决断吗?”

  车进站了,摩尔声音低低地说:“我也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周可心猛地拽住她的手大声问道:“只有这一个理由吗?”

  摩尔仍然面无表情地说:“还有,我不想在这片浑水里蹚了,我想要人的尊严。”

  周可心觉得心乱如麻,无话可说,她抬头冲着已经上车的摩尔喊道:摩尔,不管你以后干什么,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302路慢慢往西开走了。

  三辆帕萨特1.8T静悄悄地趴在玫瑰花园大门附近的树荫下。

  因为车里太闷气,特警们都下了车,或蹲或站地注视着大门口。

  远远望去,玫瑰花园很有气派,最前面的几排楼宇是高档精装修的仿德式建筑,稍后一些的是连体别墅群,周围点缀着绿树、花丛和喷泉,靠最后是独栋的二层别墅,它们周围除了花丛和喷泉,还有仿欧洲中世纪风格的大大小小的亭台水榭,一看便知是身价不菲的人们的居所。

  “我也算走南闯北,见过点世面,可这么气派的住宅区,我还真是没怎么见过,看这架势,住这里边儿尤其是住后排的人没有几千万以上的身价是不敢往这房子里搬的。”阎伟发了一通感慨。

  大家都没说话,说什么呢?贫富差距的形成是明摆着的,说也没用。

  周可心也没说话,她知道这样的高档住宅区在国外也算是一流的。

  半晌后冯禹插了一句:“有钱不怕,要能把瞎糟蹋的钱给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一些,那就算他们功德无量了。”他的右臂已经去掉了石膏,但仍然不能使力气拿东西。

  远远地,一辆黑色轿车从大路的拐弯处驰了过来,大家都紧盯着那车。

  车开近了,眼神最好的章大为嘴里念叨着:“是马六,车牌3315.”

  那辆崭新的马六只在大门口象征性地减了一下速,接着便旁若无人地开进了住宅区。

  “上车,赶紧跟上。”季枫说,“门口留下一辆。”他知道这玫瑰花园为了安全,只有一个大门。

  两辆帕萨特刚要进门,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

  “出入证!”其中一个高个子保安说。

  第一辆汽车上的章大为掏出证件让他看了一下。

  “不行,我们得请示领导。”一个个子稍矮的保安掏出步话机。

  章大为急了,他猛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真他妈狗仗人势,替有钱人看门儿你他妈也长脾气了是不是?”他“哗”地掏出一副手铐往那保安身边跨了一步,“你现在是妨碍公务,先把你铐起来再说。”

  两个保安脸都白了,忙把栏杆抬了起来。

  那辆马六正毫不减速地在路中间拐来拐去,看样子是要去那片独栋别墅区。

  在快靠近一栋别墅时,那辆马六忽然像改变了主意一样,一个左转弯拐向了旁边的一条逆行路,接着便加速往大门方向驶去。

  几分钟以后,马六被一直在大门口封住出路的帕萨特堵了个正着。季枫他们赶到的时候,那司机正在和特警们大声争辩着不肯下车。

  季枫敲敲车门玻璃问他:“说够了没有?”

  司机似乎猜到了问话的人碴口挺硬,声嘶力竭的喊叫马上变成了嗫嚅,“我又没犯法,凭什么不让我走?”那声音明显低了两个八度。

  “犯不犯法不是你说了算的,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现在请你下车,交出车钥匙,还有手机,坐到我们那辆车上去。”季枫话里软中带硬。

  马六被翻了个底儿掉,但是没有发现毒品,后备箱中只有二十几个妙龄少女的照片,都被整整齐齐地装在一个小相册中。

  章大为一直冷眼观察着那两个保安,他发现他们神色一直很紧张,而且低声商议着什么。

  “老大,门口两个保安有鬼。”他靠近季枫说。

  季枫没说话,他把那司机的手机递给章大为,指了指最后一次的来电显示,同时做了个打出去的动作。

  章大为心领神会,他把那个号码放在通话位置上又按下通话键,两秒钟后大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手机乐声,章大为扭头一看,那矮个儿的保安正习惯性地拿着手机准备接听,只见他猛地愣了一下神,目光直呆呆地盯着正瞄着他的章大为。

  保安眼睛里露出一丝惊恐,然后拔脚就往里跑。

  站在章大为身边的李寻也一下子醒过神来,他紧跑几步,然后向前猛扑过去,那保安吭也没吭便被按在了地上。

  章大为也跑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将保安的双臂反剪,铐上了手铐。

  保安惊慌失措,他双目四顾,扭动着被反剪的双臂呻吟起来。

  一辆中巴不知什么时候从玫瑰花园深处开到了大门口,从后门呼呼啦啦地跳下十几个保安,个个手拿警棍,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面的一群汉子。

  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慢慢从中巴的前门蹭下车来,他拉长声音问:“怎么回事啊?”

  矮个儿保安冲他大叫起来:“于总,于总,您快来救救我呀!”

  胖子把眼睛斜了过来,向对面的特警们问道:“是什么人抓了我的保安哪?”他明显是在明知故问。

  章大为向前走了几步把证件举到他眼前,由于是“居高临下”,章大为看见那人的头顶已经有些谢了,阳光一晒显得油汪汪的,一看便知是属于营养过剩的那种人。

  胖子把手往后一背说:“噢,我知道了,不就是警察吗?我也有很多警察朋友,人家可是很给我面儿的,这样吧,各位先把我这小保安放了,有什么事儿咱们下边说,这样行不行?”

  李寻脸都气红了,他用国骂低声骂了一句,那胖子耳朵动了动,却假装没听到,颇有些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风范。

  季枫没理他,扭头对自己身后几个特警吩咐说:“一会儿当地派出所的警员过来协助封锁现场,先把这保安带走,送市局看守所押起来,早就掌握他证据了,这回是他自己往枪口上撞,怪不得咱们了。”

  季枫用的是敲山震虎法,对于那些文化素质不高的嫌犯,这一招往往见效。

  那胖子见状有些急了,他低声吆喝了一嗓子,十几个保安便训练有素地一字排开堵住了路口。

  季枫用眼角死死盯着那胖子,也低低地吆喝了一声:“持枪,准备!”

  几个特警铁青着脸,全都把枪拽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苍天。

  那胖子有些醒过闷儿来,忙陪笑说:“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嘛。”说罢他拉下脸冲十几个堵路的保安吼了一声:“我刚才是开句玩笑,谁让你们真的把路堵住了?真是不长眼的东西,还不赶紧撤了!”

  那个被铐上手铐的矮个儿保安被推上汽车后,还没等汽车发动,就声泪俱下地哭叫起来:“我坦白,是我刚才给他报的信儿,我不想进监狱,饶了我吧!”

  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大概猜测到自己此时占不到便宜,便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钻进中巴车走了。

  “那胖家伙溜了,拦不拦?”章大为和李寻问。

  “先放他一马吧,留着他也许还有用,这笔账先给他记着,等审完了这个保安咱们再商量下一步。”

  季枫说完把脸转向了目光惊恐的保安:“知道刑法第349条吗?”

  保安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他们这一类人,通常连“法”的概念都讲不清楚,更不要提什么刑法条文了。

  “小周,给他念念!”季枫朝周可心点了下头。

  周可心打开手提电脑,快速搜索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一栏,她对那保安说:“你仔细听好了,这一条可和你今后的命运有关。刑法第349条:包庇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的犯罪分子的,为犯罪分子窝藏、转移、隐瞒毒品或者犯罪所得的财物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读完后她“啪”地合上了手提电脑。

  “你刚才的行为,已经够上了为犯罪分子窝藏、转移、隐瞒毒品罪,你好好想想吧!”周可心又给了他一句。

  一听说“毒品”两个字,保安脸色立时就变了。

  “不是我们吓唬你,你刚才的行为完全够得上情节严重,除了包庇、通风报信,还有阻挠警方进园执行任务。”李寻在旁边不失时机地敲边鼓。

  章大为在后面悄悄捅了一下李寻。

  李寻定睛一看,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保安已经哆嗦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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