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找你算账
半年前，陈黑急于把“起死回生丸”推向市场，开着车到处寻找癌症患者。那天转到凹窝村儿，得知徐老奎刚查出肝癌，却没钱治疗。于是甩给他几盒“起死回生丸”，让他帮忙拍个广告。但脾气倔犟的徐老奎不同意，说药没服用不能乱说。陈黑就从侧面攻关，他找到徐老奎家的责任田，发现他家的棉花苗又黄又弱，就买来几袋化肥给他施上。徐老奎长这么大从来没占过别人便宜，那里受用得起，为还这个“人情”，只好配合陈黑拍了一组镜头。当时徐老奎还能下地，陈黑就让他握着锄头站在棉田里，做出给棉花锄草的样子。台词也是陈黑设计好的，大意是徐老奎得了肝癌卧床不起，已被医院宣判了死刑，但服用了“起死回生丸”仅一个疗程，就能下地劳动了。广告在县电视台连续播出后，陈黑的“起死回生丸”还真热销了一阵。
此时，徐老奎环顾了一下店内，见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买药的，便自言自语地说：“看来光靠广告轰炸是不够的，现在，有谁还会相信电视广告呢？”这话像一块砖头，正砸在陈黑的心窝上。这几天他正犯愁呢，广告费倒是投进了不少，可是“起死回生丸”只热销了不长时间就少有人问津了。今天他见徐老奎话里好像有话，于是递上一支烟，问他有什么好的办法。徐老奎慢悠悠地说：“其实，俺这个例子不是没有说服力，但当广告播出就大打折扣了。如果让电视台记者来个现场采访，把俺服药的切身体会拍成新闻片，肯定更让人信服，更有影响力。只是，不知电视台的记者你请不请得动。”陈黑一听乐了，说：“只要你肯配合，电视台那边好说，多给他们些广告费，记者随叫随到。”
徐老奎又搔了搔头皮，说陈老板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办。不过，他的左眼不久前患上了白内障，如果做完手术再拍片子，拍出来的效果肯定更好。陈黑听完一嘬牙花子，他清楚，做个白内障手术最少得两千元，但此时他没有别的选择，只得领着徐老奎去了医院。
手术做得很顺利，几天后徐老奎出院了。他答应明天在家等着陈黑去拍片子，到时，让记者给他拍一组摘棉花的镜头，和春天锄草的镜头联起来，在电视上一放，说服力更大。
第二天，陈黑带着记者直奔凹窝儿村。可到了徐老奎家一看，大门落着锁。陈黑向邻居打听到，徐老奎家里人去了村西的棉花地。陈黑回头对记者说：“我说得没错吧，徐老奎确实康复了。这不，又下地干活了。”
上次拍广告时陈黑去过那块棉田，当时棉花苗才一拃高，现在棉花开始吐絮了，白花花的连成一片。可地里却没有徐老奎的影子，陈黑正在纳闷，忽然发现棉田深处升起一缕青烟，接着传来阵阵哭声。陈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太太在上坟烧纸，坟头上没有杂草，看来人死的时间不长。坟前竖着一块墓碑，当陈黑看清上面刻着“徐老奎之墓”几个大字时，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但他马上意识到这事不可能，因为昨天徐老奎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死了呢？
记者也被眼前的变故搞糊涂了，台里这次安排他跟着陈黑来采访，他本打算挖一个癌症患者康复的爆炸性新闻，谁能想到，眼前忽然出现了患者的坟墓。不过凭经验，记者断定这里有更深的新闻可挖。
这时，老太太止住哭声站起来，陈黑一看，正是徐老奎的老伴儿。陈黑说：“大妈，您给谁上坟呢？”徐大妈揉了揉眼，认出陈黑，说：“是陈老板啊，你不认识墓碑上的字吗？”陈黑说：“可是，昨天我还见到徐老奎呢。”徐大妈一听不乐意了：“陈老板，今天是俺老伴儿烧‘五七’纸的日子，你昨天肯定是看花眼了。”陈黑摇摇头，说他不可能看花眼，随后把花钱给徐老奎做白内障手术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回轮到徐大妈吃惊了。她张着没牙的嘴巴半天合不拢，忽然幽幽地说：“看来，俺老伴儿是阴魂不散啊。他生前的确患有白内障，但癌症都没钱治，哪有钱给眼做手术呢。可是他不甘心呐，临闭眼时拉着俺的手说，死后一定找个人给他把手术做了。”陈黑的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抖起来，战战兢兢地说：“可、可他为什么偏偏找我呢？”徐大妈说：“俺们这里有个说法：说人死后阴魂还留在世上35天，在这35天内，阴魂会去找对不起他的人算账。陈老板，你是不是做过对不起俺老伴儿的事？”
陈黑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心说对不起徐老奎的事不是明摆着吗，人家过世都一个多月了，自己还在电视上天天播放他的广告，说他吃了‘起死回生丸’一个疗程就能下地劳动了。这岂止是对不起，简直是缺德啊！
这时，忽然一辆写着“工商”字样的面包车开到地头上。从车上下来两个戴大盖帽的年轻人，他们走到陈黑跟前说：“你是大药房的陈老板吧，有人举报你利用虚假广告坑害患者，请跟我们走一趟。”陈黑长出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你们可来了，我马上跟你们走。”坐上了工商局的车，陈黑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心说好险呢，差点让徐老奎的阴魂缠住！
看着陈黑他们离去，徐大妈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冲棉田旁边的玉米地里喊：“他叔，出来吧，他们都走了。”徐老奎的双胞胎弟弟徐老栓从里面走出来，他抖了抖头顶上的玉米花子，对徐大妈说：“嫂子，这回你看电视不用闹心了，俺哥的广告再也不会播放了。只是，害得俺在玉米地里躲了大半天。”
徐大妈笑了：“他叔，你也不亏，你患白内障半年多了，一直没钱做手术，这不，找到一个出钱的大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