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关：迷宫·逃生

她温柔的叮咛，夹杂在金属怪声中，显得十分突兀。黄胖仿佛看到走道尽头有一些阴影，已经来到拐角处。



“逃生的过程，你们当然能够反击，能歼灭目标更好，多出来的时间，同样会保留在下一关中，加油吧。”如果只看当下，女孩肯定是世界上最关心他们的人，“第二关正式开始！”



金属怪声跳出走廊，那是几只机器动物，浑身钢骨反射着绿光，形状像大狼狗，然而没有皮毛，甚至连皮都没有，一眼就能看见体内狰狞的机件。



狼狗嘴里全是利牙，牙缝中沾满血肉，黄胖一眼就看出是屏幕中那些怪物，血肉恐怕都是参赛者的，如今却朝他们而来。



狼狗背后还有东西，那是一条机械巨蟒，金属外壳摩擦地板，发出令人难忍的怪声。



怪狼狗看到他们，唬唬怒嚎，像看见今天的晚餐那样朝他们跑来，有一种凌厉的奔驰感。



“快跑！”吐出这两个字，已是阿宾义气的极限，他抱头往反方向跑，连小森都差点被他撞倒。



黄胖想扶小森，却发现小森怪异地望着那些机器，仿佛正在发呆。



机器巨蟒也游过来，身躯和尾巴不断拍打走道，刮出许多刮痕。



黄胖对小森说：“我们快跑啊！”



小森回过神来，粗暴地推了黄胖一把，黄胖没想到这个一直挺和气的人，也有这样一面。



小森瞥了那批机械狗一眼，叫道：“跟我来！”



两人追在阿宾背后，黄胖不断在小森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复杂眼神，像是十分不解，但又隐含着雀跃──



都已经是这局面了，他居然还能够雀跃。



阿宾冲得最快，奔到走廊尽头，左右各有廊道延伸出去，他犹豫了一会儿，想往右边走。



“别走右边！”小森忽然说。阿宾感到莫名其妙，十分不悦。



小森这时已奔了过来，停都不停说：“想要命就跟我来！”



他径直往左边跑，黄胖和阿宾犹豫了几秒，终于跟了过去。



跑过长长的通道，前方居然没路了，一面残酷的墙壁阻断了走廊。



阿宾往墙上撞了一下，背后狰狞的犬吠声，唬唬追了过来。

他拽住小森的肩膀叫道：“要命就跟你来，你把我们害惨啦！”



小森推开他的手，边喘气边微笑，仿佛很享受当下的刺激感。他来到墙边一处垃圾收集口，掀开盛垃圾的铁槽，里头赫然有几柄自动步枪，小森飞快拿出两柄，扔给阿宾一柄，自己熟练地将步枪的保险拨开，朝机械怪物点射。



他似乎有练过，一枪便打穿一条跑最快的狗，机械狗啪地摔在地上，往前滑行了好几米。



“快点射啊！”小森对阿宾吼道。



阿宾如梦初醒，端着枪也射了一发，小森将步枪调整为连发模式，射出一排子弹，又射穿好几条狗。



剩下几条机械狗掉头就跑，仿佛也害怕步枪，走廊不一会儿就鸦雀无声，机械狗跑得一只不剩。



阿宾终于缓过气来，放下枪看着小森，惊讶道：“你……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有……”



小森像变了个人似的，冷冷睨了他一眼。从测试开始之后，黄胖就注意到他有点不一样，仿佛体内有个开关，这时已切换到“游戏模式”，有点六亲不认。



小森倾听片刻，飞快把铁槽里的枪械弹匣都拿出来，塞进自己口袋，挥手说：“我们快离开这里，这里并不安全！”



黄胖和阿宾这时都成了小森的跟班，一切以他的判断为准。他不知为何对这里颇熟，带他们来到楼梯间后，又爬上一层楼。每一层楼都是那样，布局虽然不同了，但仍旧都是走道。



这层楼也有机器狗，但都被小森他们歼灭。小森一个人就背着两三柄枪，却没分黄胖一柄，不知是信不过黄胖，还是觉得给他也没用。



那条大蟒蛇倒是一直没出现，不知跑哪去了。



“你要带我们去哪啊？”阿宾忍不住问。



“还剩下多少时间，你们有计时吗？”小森反问。



他们从来到这以后，身上似乎被搜过一遍，衣服裤子都换过一套，更别说手表了。



没人知道还剩多久时间，走廊上也没屏幕，那鬼魂一般的女孩，这时又神隐而去。



小森喃喃说：“我猜还剩十分钟，我们动作得加快了。”



“动作加快做什么，逃走吗，往哪逃呢？”



“我们要快点找到这栋楼的中枢机关，那里应该就是出口。”



“中枢机关？”阿宾和黄胖异口同声。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就在这一带，快点走吧。”



阿宾猛拽小森一把，不问明白他会疯掉，“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为什么知道这栋大楼，连枪藏在哪里，你都一清二楚──你是不是他们的间谍！”



小森睁大眼睛看着他，哈哈大笑：“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他们的间谍？这问题太蠢了吧？”



阿宾用力拉他衣领，布制的排扣都被扯掉一颗。



“放手，你这个白痴！”小森挣扎道：“这道关卡是我设计的，我当然知道！”



阿宾听到都傻了，如坠五里雾中，“这道关卡……是你设计的？”



“还记得吗，我们上午面谈完后，填过一份文件，文件要我们设计一道游戏关卡，你大概都没填吧，我填的就是这道关卡，还详细画了地图──懂了吗，就是这道关卡！”



这是一个最合理的解释，黄胖也记得签合同时，填过一份表格，里头的确有这个项目，他对游戏并不很熟，这栏就空着没填。



但他不懂的是，对方怎么可能凭文件就能造出关卡，这地方光盖起码就要盖好几年，实在太不可思议！



“我不信，我才不信！”阿宾被这说法搞得不知道该相信谁。



“是真的。”小森疲惫地靠在墙上，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



走廊尽头，刚听过的声音再度响起，巨大的身躯拖着地板，鳞片刮擦墙壁。



小森猛然弹跳起来，叫道：“是机器巨蟒，快走！”



他们绕过迷宫般的走廊，停在一道两扇对开的房门前方，这道门与其他房门不同，有一股庄严的压迫感，预示着房间的重要。



房门一样推不开，就只在金属门框右边，设了一个可输入的小键盘，仿佛有开启密码。



背后的鳞片刮擦声逐渐追近，阿宾急道：“这就是大楼的中枢吗，密码多少？”



“我不知道啊。”小森茫然看着键盘，“这里是大楼中枢没错，但我的设计根本没那么细，我也不知道密码多少。”



键盘上有四个电子数字，看似是密码的位数，然而由“0000”到“9999”，可能的排列组合有一万种，这要试到什么时候。



走道上的怪声越来越响。



阿宾输入几次，把自己生日和身份证都试过一遍，但全都不对，显然他不是主角。

“你快想办法啊！”他对可能是主角的小森说。



“还记得那份文件吗？”小森急中生智，“文件里有问我们资料，快输入那些数字！”



“有哪些数字？我连身份证都试过啦！”



小森试了自己的生日，仍然不行，他苦想了一会说：“输入我们的班级──0305！”



阿宾试过后，还是不对，小森忙问黄胖的资料，包括生日班级都试过一遍，门不开就是不开。



机械巨蟒已爬进走廊，那对机械眼珠，散发着阴森的红光。



三个人都快急疯了，这时黄胖脑袋中灵光一闪，叫道：“快输入0302！”



阿宾下意识照他说的输入，小键盘忽然发出“哔噜”一声，数字灯闪闪发亮，跟着两扇式的铁门，缓缓朝两旁打开。



“真的是0302！”阿宾兴奋大叫，率先抢进房间中，小森和黄胖也追着走进去，大门十分善解人意，自动闭了起来。



三个人都累瘫了，像一块海绵不断浸水挤压，再浸水再挤压，快到了弹性的疲乏点。



阿宾将步枪一扔，躺在地上，也不管房间安不安全，打定主意不想逃了。



他将头靠在门口，疲惫说：“好累，去他的游戏测试，不玩了，谁爱玩谁去玩吧。”



黄胖望着这个房间，比最早那个宽敞得多，也气派许多，房间里似乎仍有隔间，天花板上的通风口，不断送出新鲜空气，令人感到精神一振。



小森一直拿眼睛瞄他，缓缓夹住枪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刚才那道密码。”



“什么？”



“0302代表什么，你胡乱猜的吗，我可不信。”小森的枪口微微抬起，戒备般退后一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小个子明明在提防，脸上却带着笑意，眼神中的冷酷令黄胖不寒而栗，怎么一场游戏测试，会让人生出那么大的转变？还是这才是他的本性，平常一直被面具遮掩住。



“我真的是猜的。”黄胖见他勾着扳机，连忙解释说：“0302是班级号，你忘记了吗，那是周美美的班级号！”



小森整个人愣住。



“周美美的班级号！但──怎么会──”阿宾在大理石地板上坐起来，就在这时，他背后的两扇式铁门发出一声巨响，把三人吓了一跳。

巨蟒在门外撞了三五下，金属摩擦金属，发出极难听的怪声。



那门剧烈摇晃，所幸十分坚固，没被巨蟒撞开，不久后它拖着嚓啦声离开了。



三人又一次劫后余生，阿宾再也不敢靠近那门，也不敢喊累，拉着小森直说：“关卡是你设计的，该怎么破关，你快点说啊？”



小森满脸是汗，不断喃喃自语：“怎么会，密码怎么会是周美美的班级号？”



“这时候你还想这个，快先破了关再说，时间快到啦！”



小森说：“但你难道不奇怪，先是那名3D女孩，然后是这道密码，好像──都和周美美有关？”



阿宾也不傻，经他提醒，很快想到了事情的关联性，这场怪诞的测验，内情肯定并不单纯。



他皱紧那对过份浓密的眉毛，无奈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先破了关再说吧。”



“你们知道怎么破关？”



大房间中央，有个石头造的大会议桌，会议桌的内侧，有个青年端枪站了起来。



小森和阿宾反应不及，刚想举枪防备，那人叫道：“别动，再动我就开枪啦，这鬼地方我可不在乎会伤到人！”



小森和阿宾枪提起一半，当即不敢妄动。黄胖完全没注意到房间有人，见那人枪朝自己一比，立时把手举高。



那人似乎也是高中生，比黄胖大不了多少，但外型俊美漂亮多了，瘦瘦高高的也是一身罩衫，但罩衫穿在他身上，跟个电影明星似的。



他脸色苍白，柔顺的发丝略带汗渍，端枪从会议桌后方绕过来，谨慎说：“你们也是参赛者吗？”



“我认得你！”阿宾伸手想指他，却又不敢妄动，下巴朝那人杵了杵，“你是三年级话剧社的，跟我们同校！”



美青年露出惊讶表情：“你们也是三叶高中的？”



黄胖用力点头。



听到是同校后，美青年的步枪缓缓放了下来，可手仍握着枪柄。



黄胖松了一口气，苦笑：“我们都是这场测试的参赛者，但都被骗了。”



“是你，就是你在暗中搞鬼！”小森忽然举枪，同一时间美青年也举起枪，两柄枪口互瞄。

阿宾见他们都举枪，手上的枪不由自主也举起来，叫道：“别开枪，大家都是自己人，千万别开枪！小森，你干吗？”



“就是他在背后搞鬼！”小森气喘吁吁说话，仿佛十分愤怒，“这小子叫林俊，是学校话剧社的社长！”



阿宾脑袋一片混乱，茫然说：“那又怎么样呢？”



小森怒道：“你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周美美也是话剧社的，和他是男女朋友，你懂吗！”



阿宾悚然动容，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怪，一切都和周美美联系上了，从那个3D女孩，到开门密码，再到眼前这个林俊，都与那名已经死亡的女孩有关。



他把枪管瞄准林俊，喝叫道：“你真的是周美美的男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俊非常紧张，枪口一下朝向小森，一下朝向阿宾，颇有腹背受敌之感。



片刻后，他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将枪缓缓放下，“没错，我和美美是……男女朋友。”



“果然是你在搞鬼！”阿宾怒吼道。



“不是！”林俊急得跳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在屏幕里看到那女孩，自己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这是什么低级玩笑！”



他难过地垂下头说：“自从美美发生意外，我的心情始终都没平复，不肯相信这是事实。”



小森看着周遭冷笑：“所以你就弄出这些玩意，把这当成一种纪念，还要我们陪你一块？”



“不，不是！”林俊极力否认，“我只是一名普通学生，哪有能力和金钱弄出这些，我是受到Sapcom的邀请……”



小森和阿宾交换一记眼神，惊讶道：“你也收到邀请？”



“是，我听Sapcom说，他们除了在网上征求参赛者，另外还邀请了几位玩家。”林俊面色转趋凝重，“我怀疑他们邀请我来，恐怕是另有目的……或许……或许真的与美美有关。”



小森问黄胖说：“你也是受到邀请来的？”



黄胖连忙摇头说：“不是，我是在网上看到广告，主动报名参加的。”



阿宾和小森凑在一块，低声交谈后，终于把枪放下，阿宾说道：“这件事太奇怪了，我们也是受到邀请，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又不认识周美美。”



林俊也是一头雾水，拉起自己罩衫，肋下有一道抓伤的血痕，“我本来就有玩电玩的习惯，又想排遣心情，这才来参加，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和我分在一组的同伴，稍早全都……唉。”



黄胖叫道：“你也遇到了那些机器兽？”

小森打断他们：“时间有限，我们快先过了第二关再说，我怕时间来不及啦。”



阿宾道：“对，你快点教我们怎么破关，这道关卡不是你设计的吗？”



“这房间是关卡中枢，照说会有机关。”小森朝会议桌走过去，找不到特别之处，又绕着房间打转。



其余人跟在他后面，林俊说：“我在这个房间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奇怪之处，恐怕这里不会是关卡中枢。”他思忖一会，疑惑道：“你们刚说关卡是谁设计的，这是怎么回事？”



黄胖跟他说了小森告诉他们的事，林俊登时停步，阿宾差点没撞在他身上。



“搞什么？”阿宾问道。



林俊瞠目看着他说：“我知道要怎么破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