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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诱奸案

书籍名:《盗墓迷踪》    作者: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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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诱奸案



李密的瓦岗军攻洛阳甚紧,隋炀帝亲率大军远征西北突厥,一时隋军调集不了太多兵力卷土重来。早有取南阳关之意的瓦岗军,正在洛阳城艰苦作战,也没有能力腾出多余兵力,南阳关在夹缝中还算安全。



朱灿和张德禄目前最急需解决的除了军事上的棘手问题之外,就是稳定社会治安,树立衙门的公信力,以此来平息城内近乎混乱无序的状态。他们发现城市管理这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工程,大大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面对百废待兴的局面,最高权力机构的人员却不可避免地逐渐沦为一个边缘的看客。南阳关似乎正按着自己失控的步调,渐渐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走去。



焦方的归来对朱灿来说是一个转折,让他看到那些自己曾经不齿的尸位素餐者,原来发挥着强大的作用,能让一个城市正常地运转。朱灿真有些后悔当初对这些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人员的排挤与遣散,最终让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坐在府衙里,却如同处在四面环海的孤岛上。



朱灿和焦方聊了几句闲话,吞吞吐吐地说近来城内治安不好,最引人注目的是城东泰丰坊民安街的大户田纪然状告他未来的女婿周生,说周生谋杀了他的女儿田月娘。案子人证物证俱在,但是周生始终不肯低头认罪。朱灿刚坐到府衙,屁股还未暖热,行事相当谨慎,一时不敢贸然结案,只好把周生暂时收押。只是如果羁押时间过久,在城里面影响不好,所以他想请焦方尽快拿出个办法让周生伏罪。



原来,那周生自幼和月娘订有婚约。不幸的是周生双亲去世得早,家境一天天衰落。月娘的父亲田纪然就有了悔亲的意思。月娘虽然也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母亲早亡,却有着对爱情的忠贞与渴望。她不同意父亲的悔约,心里还是属意于周生。



南阳关好容易恢复往日平静,前几日田纪然到城外收租,要几天后才能回来。父亲前脚一走,月娘就让老管家去找已经迁到城外乡下居住的周生,想与他趁此机会相见,把父亲的意思说给周生听,彼此好想个办法。



周生果然于当晚应邀,天黑从后门由老管家偷偷避开仆人带了进来。两人不但说了很多话,而且月娘给了他不少金银首饰,说是让他置办些房产,先把生活改善了。



没想到周生生性贪婪,第三天又明目张胆地跑来。私下见到小姐索要财物。上回月娘几乎是倾囊相助,这回哪里弄钱。月娘无奈,只好东拼西凑了一些给了他。哪料周生得了钱财,并不罢休,还见色起意,竟不肯走,轻薄起月娘来。月娘又气又恨,想自己早晚是他的人了,他却如此地不顾法理,不尊重自己。



毕竟月娘是千金之体,又怕声张,哪能挣脱得了周生的一双大手,竟让他狂蜂浪蝶地得逞了。事后,月娘越想越气,自己失节事小,只是将来嫁给这样一个无耻小人,如何能生活好呢。一时想不开,痛哭一场后,上吊自杀了。



家里人赶忙把正在外边收租的田纪然找回来。人死不能复生,田纪然伤心之余,把事情搞清楚了,就把人面兽心的周生告到了府衙,要周生偿命。



谁知那周生嘴硬,上堂就喊冤:他只见过月娘一次面,连手也没有摸过,更不要说用强逼她就范。至于月娘不明不白地死去,他也十分伤心。当时,他见到月娘时就发现她神色不对,但因为是初次见面,所以他也不好意思细问。



官府从周生四面透风的贫寒的家里面搜出了月娘第二次见他时给的一点首饰,第一次月娘送他的金银却怎么也找不到。周生也拒绝交出,他口口声声喊冤说只是去了一次,月娘也就送了他这点东西。



为他开门的管家还有田纪然家的其他仆人一口咬定他共来了两次,一次是天黑时从后门进入,第二次是白天从正门进入的。家里人自然都看得清清楚楚,不会认错。



任衙役严加拷打,周生拒绝承认菲薄月娘,引起她的含愤自杀。官府也一直没有找到月娘第一次送给周生的钱财,案子似乎陷入僵局,一时也不能定案。



焦方听完朱灿的抱怨,也看不出案子中间有什么不对。想了想道:“大王,您今天主审,我在一旁作陪,为您看看,也许能看出这个狡猾的周生的伎俩。”



朱灿听后大喜,命衙役立即传相关证人上堂,并命礼房典吏上街敲锣昭告,今日会审月娘被杀案,有兴趣的百姓欢迎旁听。自己换了官衣,起身升堂。焦方坐于大堂右下侧,张德禄坐左下侧,旁听堂审。



周生被衙役拖上来时,焦方看他被打得体无完肤,奄奄一息。想不到如此瘦弱的一个人,却也如此刚烈。



朱灿探着身子问:“周生,你招还是不招?”



周生艰难地抬起头来,倔强地说道:“老爷,我没有动月娘一指头,她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怎么会去强奸她呢。老爷,您冤枉小人。”

朱灿听他的口气还是如此,并无新意,于是瞧了焦方一眼。



焦方觉得最蹊跷的地方就在于田家人证实周生一共去了两次,他却死咬只去一次。周生当堂发誓,他的确只是去过月娘家一次。焦方当即传田家证人上堂对质。田纪然一脸苦相,后面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田管家。



“田管家,你说清楚,周生一共去了田家几次?”焦方问。



田管家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周生,肯定地回答:“老爷,一共两次。”



“好,那你再把事发的经过细说一遍吧。”



“老爷,奴才第一次见他是我家老爷出去收租的当天晚上。小姐让我偷偷给他送信,奴才也不知道他家在哪个地方,出城后一路往北打听,终于到了魏村。



“这周生枉长了一副人模样,想不到却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之人,他家里一副破败的样子。当时奴才上前敲门,半天没有人出来。这时邻家一个他的远房亲戚说他去了姑妈家。



“因小姐有话说当天晚上要见到他,我又不知道他姑妈家在什么地方,于是给了一枚铜板,麻烦他的那个亲戚去他姑妈家捎信,要他晚上到小姐家,从后花园进去,和小姐约会。



“那人得了钱,欢天喜地地去了,奴才这才放心地回来。



“当天晚上,奴才一直等在后花园里,果然他如约而来。奴才亲自把他引到了小姐的闺房。以后的事,奴才就不太清楚了。



“第二次见他是在这事过了三天之后。他突然又来,敲着大门大喊大叫着要见小姐。惊动得全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小姐碍于情面见了他。可当他走后,小姐却在房间里暗自垂泪。后来,趁丫环不留意,小姐就上吊了。



“老爷,这个衣冠禽兽前后两次的到来,都是奴才亲自接待,又怎么能认错他呢。”



焦方听了,心里也是认同。再看那田纪然,一脸的悲怆,只是要求将周生赶快正法,以告慰女儿的在天之灵。



“周生,你把如何强奸了月娘小姐的过程如实招来,我不妨做个人情,让你死后留个全尸。”焦方低头望着周生。



周生叹息良久,道:“大人,月娘是我未婚妻,我怎么能做出那么亵渎她贞洁身躯的事情呢。这可恶管家在撒谎,我只是去过月娘家一次。那天中午之后,我匆匆赶到,就是管家开的门,我说我是周生要见小姐。他很奇怪地说,你不是来过吗,怎么又来。我当时给他说我这才刚刚赶到,怎么说我曾来过呢。于是我们发生了一些争执。



“我的大叫声惊动了月娘,她让人把我叫去她的闺房。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我长大成人的未婚妻,她,她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好看,我当时几乎看呆了。可月娘见我时,心情好像不怎么好,她将信将疑地问我真的是周生。我说我当然是了。月娘还不放心,又详细地问了我的情况。



“等她终于确认我是周生时,她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望着我半天,欲言又止。后来,她给了我一些首饰,让我先回家,说以后有机会再让我来。当时,我见月娘神情恍惚,也不便多待,就起身告辞。



“我刚出门,听她在身后轻轻地喊了我一声,周郎。我回过头看时,却见门啪地一声关了。声音在我耳边一闪而过,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声音非常凄苦,似有许多难言之隐。”



焦方问道:“那第一次你从后花园进去时,你与月娘小姐又做了些什么呢?听说那次月娘小姐给你很多金银,以至于你第二次索要时她竟拿不出来,你恼羞成怒,趁机强奸了月娘小姐。”

周生忿然道:“大人,您说的完全不是事实。月娘在我心目中如月亮之神,没有成婚之前我又怎会亵渎她呢。大人,我只去过田家那一次,他们这是在栽赃于我。”



“禽兽,你糟蹋了月娘却还不承认。”田纪然悲愤地骂道。若不是衙役拉着,伤心欲绝的田纪然几乎把脚踢到了周生身上。



焦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一直听审的快班捕头,问:“从周生家搜到的首饰,也只有第二次的吗?第一次的东西一件也没有搜到?”



捕头点头称是。那首饰周生原封未动,但月娘第一次给他的一件也没找到。



焦方一时也暗觉稀奇,他转而又问周生:“你口口声声说只去了那一次,小姐却分明要你得信的当天晚上到的,你为什么三天后才去呢?”



周生脸上突然红了起来,“这个……这个,大人……”他显得吞吞吐吐。



“好吧,大人,我就再说一遍。当日我在姑妈家,邻居来把信息捎到。我看自己衣衫褴褛,实在无法见人,于是找到表哥,把事情说与他听,想问他借一件像样衣服,不至于寒碜。



“表哥听后当时就答应了,他说新衣正巧在街上浆洗,他让我稍等取来给我。我只好在那儿等了。左等右等,表哥好容易回来,说衣服不曾洗好,让我明天再取。我只好住在了姑妈家里。



“好容易熬到了第二天,再去找表哥,表哥说他这就去取,哪知表哥一去不回,竟等了两天,第三天他才拿着衣服回来,我当时慌忙换上,这才匆匆赶到月娘家里。”



焦方问道:“你说你在姑妈家等了三天,可有人作证?”



周生愁着脸,没作声。长史替他回答:“他姑妈和姑父去了外地做小生意,不曾回来。他表哥偏偏是个好玩之人,又不曾在家,没有人能为他作证。”



“可是,大人,当晚我确实在姑妈家里。”周生委屈说道。



焦方沉思片刻,案子着实有点复杂,看样子今天是审不出一个结果,容他仔细想想再做一个决定。于是,焦方用眼神示意朱灿暂时停审,改日再判。无奈朱灿正兴致勃勃听着焦方审案,哪能意会他的意思,他也闪着大眼回应焦方。还是张德禄明白了焦方的意思,站起来,做了一个大大的手势,朱灿才回味过来,本想借着焦方树起衙门的威信,不想却还是没有结果,怏怏不快地宣布把周生羁押,改日再行宣判。周生连声叫屈。田纪然老泪纵横,匍匐在地要求为他女儿申冤雪耻。



大堂外听审人头攒动的百姓,不禁起哄。半日,才渐渐散去。



焦方在后堂跟朱灿成竹在胸地保证,这案子必破,但需要给他三天时间。另外,在这三天里,他还需要借用一些道具和一个助手。朱灿一时看不出来焦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的手下又没有能力,只好依他。监视福祥酒馆的细作不见人影,让朱灿心里本就起疑。这次焦方主动要一帮手,正合朱灿心意。焦方何尝不知道朱灿和张德禄的想法,所以主动提出要帮手联合办案,其实他心里是想着如何出城跟紫嫣见面。



时间仿佛在晨钟暮鼓中的玉龙寺停驻,紫嫣、精精、空空几乎忘了自己在这里度过多少时日。焦方的出现让紫嫣有了新的期待。从南阳城内回来的第三天,等来了焦方。焦方躲开细作,终于可以和紫嫣无所顾忌地畅开心扉。



他们猜测着伍云召可能去的地方,忧虑伍天锡和雄阔海能不能找到他。尽管伍云召离开南阳关时,明确地说是去朱家庄,朱灿和张德禄却一口咬定并没有见到伍云召。他们只是在等待伍云召的招唤无望的情况下,主动按伍云召曾经的嘱咐,给陀螺寨和金顶山捎信,等三路人马聚齐后,才敢攻取南阳关。



伍云召没有去朱家庄,那会去哪儿呢?会不会是朱灿和张德禄说了谎?焦方和紫嫣心里的疑问,怕一时是解不开的。



对于伍夫人、紫烟和伍保的不幸,紫嫣一直心存疑问。当时伍保保护着伍夫人和紫烟最先冲出去,刘排军在外边还亲眼看到被朱灿部下安全救走,最终却死于意外,实在讲不通。按朱灿和张德禄的说法,他们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救出伍夫人和伍保、紫烟,赶到时他们已经遭遇不幸。难道当时情势混乱,是刘排军认错了人,以为是朱灿的部下救走了夫人?这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来伍天锡与雄阔海离城寻找伍云召时,紫嫣想跟随而去,可放心不下精精、空空两个孩子,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他们刚走,朱灿和张德禄势力就逐步掌控全城,还暗地把府衙内原班人马换掉,随意扩大府衙内宅规模,把后花园围墙扒开,占用高丽商人朴仁礼的宅子,把它重新并入衙内。紫嫣渐渐查觉出两人的野心,却也不敢声张,终日不语,小心翼翼,最终找准时机,带着精精和空空以上香名义离开南阳关,再也不回去。

紫嫣对焦方住在福祥酒馆有些不放心,她总觉得那里有股说不出的邪气。当初,刘排军在那儿时,她去过几次,可是芙蓉和芙蓉娘对她都很有敌意。侍女黑狐狸被官府收押,并且在女监内不知所踪,这让她们更是对府衙深恶痛绝。让紫嫣最想不到的地方是,芙蓉娘这个相貌可怕,成天躲在布帘后面的老妇人,竟然对府衙非常熟悉,甚至内部结构也能说出一二。这个五迷三道的妇人,年轻时候一定没少跟官府发生来往。



焦方解释说之所以打算住在福祥酒馆,也是发现那里有些不寻常,他就是想弄清楚这个酒馆里的人到底玩的什么猫腻。



“紫嫣,你还记得李三的话吗,他说那里有鬼,我想,他一定也有所发现。李三曾经是宇文成都的线人,还和宇文成都一起救过黑狐狸。他和黑狐狸之间,应该也有恩怨。我们得注意这个人,似乎他知道很多东西,只是不肯说。对付这种有贪欲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益,让他得到最大的好处,他自然什么都会说。至于府衙,他们近来十分后悔失掉我们这些熟练的基层官员,我会尽量留在那儿,及时了解衙内动向,探听夫人遭兵祸的真正原因。紫嫣,这件事上,我从开始就怀疑有一个阴谋存在,可是,我们一点证据也没有。”



紫嫣点点头,焦方比她考虑得更加周全,心里放心了许多。“焦大哥,那你小心点。”



焦方心头一热,眼前竟然萦绕着紫烟的形象,不由得心头一酸,流下两行眼泪。紫嫣知道他触动伤心事,陪着他伤心一会儿,才问到他的左手是怎么一回事。



焦方把长袖一撩,露出行动自如的铁手,说:“这是一个意外。”他把自己从南阳关出走后的经历说了一遍,省去青婆婆在他身上放蛊的一节,他不想让紫嫣担心。



两人快说完的时候,精精和空空闯了进来。紫嫣拉着他们,问:“下课了?”两个孩子点点头,盯着焦方。仅仅几个月,他们都长高了,变了样子,焦方有些感叹。他们似乎对焦方也有些认生,倚在紫嫣的左右。



“叫焦叔叔。”紫嫣话音刚落,门外有个稚嫩的声音叫道:“焦叔叔。”跟着又进来一个小胖孩,指着精精、空空说:“他们只知道练功,不用心读书。”



“那你有空多教教他们。”紫嫣笑着把精精、空空推给那小孩。小孩点点头,左右手分别牵着精精和空空,把他们拖出房间。走到门口,不忘扭头给焦方礼貌地施了一礼。这一细节让焦方暗暗称奇。



紫嫣说这孩子叫褚遂良,由家仆褚安守着,在寺内师从主持岫渊读经。褚遂良祖父褚亮与玉山寺主持岫渊是多年挚友。



好在精精、空空有一位年龄相仿的玩伴褚遂良,解了不少忧愁。丧母之痛还时时隐现在内心深处,对人本能的恐惧戒备让他们偶尔显得孤僻冷漠,也只有少年老成的褚遂良能容忍谅解他们的这种乖戾,寺里其他人并不太喜欢这两个拘谨敏感沉默寡言的孩子。



焦方不能多待,辞了紫嫣往外走。刚到门口正好与一个在走廊里奔跑的少年撞在一起,那少年力气奇大无比,差点把他撞翻在地。焦方踉跄着站稳,发现对方瞪着一双小眼好奇地瞅着自己。



旁边一位老僧走过来,训道:“元霸,你又在惹祸。”少年不语,盯着焦方看,神情开始傲慢起来。老僧上前,在少年头顶敲了一下,让他走开,自己代少年跟焦方道歉。紫嫣看到跟了出来,叫道:“岫渊大师。”



焦方没想到面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僧就是玉山寺主持岫渊,觉得有些失敬,忙回礼。刚才岫渊一直在给寺内一众人授业,所以焦方不曾遇到。焦方感叹寺内简直卧虎藏龙,小小的褚遂良已显不俗表相,这个叫元霸的少年力大无穷,肯定是一个武学奇才。



岫渊微微一笑,说他叫李元霸,不过是暂居寺内,粗学点武艺,强身健体。李元霸来头不小的父亲李渊,此刻正任太原刺史。李元霸自小身体虚弱,七岁时发过一次差点要了性命的高烧,自此后性情上有点痴、躁。后经行游僧人点化,九岁时由其父带至玉龙寺,拜岫渊为师,习武强身。李元霸天生是学武材质,且志向远大,要做天下第一武状元。岫渊嫌他过于霸道,常常教他读经,以磨其性情,可是李元霸毫不为意,无心读书。岫渊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教育他。



两人寒暄几句后,岫渊突然望着焦方的面色皱起眉头,示意紫嫣进屋去,他自己拉着焦方往外又走了几步,这才低声道:“焦长史,老衲看你面相,似乎贵体有恙。”焦方一听,吃惊不小。



岫渊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放在焦方脖颈上,他的表情愈显疑惑。“这就怪了,这种毒无药可救,你竟然能坚持到现在,可谓奇迹。”



焦方叹息道:“大师,实不相瞒,我中了尸毒,还被人下了蛊,命不长矣。”



“我倒觉得你体内好像有种东西,克制住了尸毒发作。”岫渊表情困惑,“这就怪了,尸毒无药可治的,你居然能安然地活着。”



“这,这其中的奥秘我也不知道,大师,不要把我的病情跟紫嫣讲起。”焦方苦笑道。岫渊也仅点到为止,并不多问。他只是奇怪焦方竟然能抵御住尸毒,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是别人中了尸毒,我想他这会儿早不在人间了。”岫渊双掌合十,低头念了一段经文,然后教了焦方几招体内真气引导之法,这对焦方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焦方出了寺门,见李元霸站在门外的台阶上,见焦方出来,他大声问:“英雄,你是天下第一吗?”



“不是。”



“那你认为天下第一会是谁?”



焦方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李元霸双手在空中一扬,冷酷地说道,“好,我记下这个名字,等我学成之后,全把他们一个个打败。”



门口一个值日的小和尚笑着对焦方道:“施主,您可别太当真,他见人就问谁是天下第一。”



焦方听了刚想笑,但见李元霸从怀里取出一绢丝绸,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宇文成都的名字。焦方看到丝绸上面有几个血红的名字,心里一阵发冷,有种说不出来的不祥感觉,这家伙也许并不是闹着玩的,他很较真。焦方有些后悔说出宇文成都的名字了。



南阳关外的魏村里突然来了两个做生意的年轻人,一主一仆。在村头摆了一个布摊,主人不久离去,只剩下仆人在这里守摊。大约中午时分,主人匆匆赶了回来,在村头哭诉说家里有人得了急病,他要赶快回洛南去。手头却还有几百匹布,急于脱手。如果有谁想要的话,他愿意便宜贱卖。



村里人见有利可图,愿买一两匹的却也不少。但那主人却不肯卖,说这样散卖要等很久才能卖完,有哪位有钱人愿意全部买下,他愿再让几分利。



此时有一人挤上前问到底有多少匹布,想要多少钱。仆人查了一下,说有三百匹。主人说本钱也就八十两银子。



一老者说:“你打算折价多少钱?如果合适肯定会有人愿意买的。”



年轻的主人愿意亏本十两银子,实在是家里人有病在身,着急回去,不然也不会这样。



这时,一直在外围冷眼旁观的穿灰布长衫的一男青年挤上前,看了布样,的确是上等的好布,心下很是满意。但他还想压价,装作并不太合心思,不做声,继续翻看。



年轻的主人看他翻个不停,也不表态,心下着急,道:“客官如果不买不要乱翻。”



那人开口道:“谁说我不买了,如果你再折点,我三十两买你的一半,怎么样?”



年轻人不高兴地说道:“如果卖你一半,那一半我卖给谁?看来这里根本就没有买家,还是去别的地方瞅瞅吧。”



那人一听,心里很不是味,觉得让人低看了一等,再者这布匹就是八十两银子买了也是有得赚,于是他说道:“谁说我不买了,如果你再降十五两,六十五两,我就愿意全部买下来。”



年轻人听了,立刻跳了起来,叫着:“你这是趁火打劫,这布至少也值八十两银子,你却让我亏了十五两,不行,不行。”仆人也跟着附和说不行。



旁边有人劝他,反正急着回家,现在有人愿意全买,就依了算了吧。年轻人见劝家越来越多,渐渐动摇,他道:“好吧,做个人情给大家,那你快快付银子,我们好快点往家赶。”

那人见他同意,心里窃喜,道:“银子一时不凑手,没有那么多,有几件首饰兑了如何?”



“首饰也是银子,只要作价公道。”



于是,有人作证估价,那人把金首饰兑做银子,一共凑够了六十五两付给了年轻人。年轻人让仆人把布匹做了交割,匆匆离去。那人得了布匹,占尽便宜,很是欢喜。



两天后,焦方对朱灿说今天要对周生的强奸案做一个了断。焦方强调道:“大王,您不用做声,只在一旁听我布置。”



朱灿急忙问道:“焦长史寻得了结案的铁证?再不然就动大刑让他招,我对这套繁琐的办案过程已经失去耐心。城里这帮刁民,全想看我笑话。”



焦方表示自己有一个想法,还不太成熟,等在大堂上他再慢慢证明给朱灿看。“到时大王不要做声,让我来主审就是了。”



朱灿一时也猜不透焦方的心思,细作给他的通报更是让他认为焦方这三天简直是无所事事。反正堂上不让他管事,落个清静也好。丢人也是焦方自己的事情,顺便把办案不力的过失加在他身上,找个替罪的平平民愤。这样一想,朱灿反而心情好起来。



周生又一次被押上了堂。田纪然和管家几个仆人在堂上候着。看热闹的百姓挤在堂外,水泄不通,都希望天理昭彰,细听公正的判决。



朱灿在堂上坐好,惊堂木用力一摔,差点脱手。他忙把惊堂木牢牢抓紧,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瞅着焦方,示意他快点开始。



焦方在右下首站起来,指着堂下跪着的周生,道:“周生,本官今天打算就你强奸月娘致死一案做出了断,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生哽咽道:“只盼大人做出一个公正的判断,让月娘的灵魂得以安息。”



“说得好。”焦方直接切入正题,道,“本官现在有一个假定,如果你的话全是真的,也就是说你只去田家一次。但这样的话,就有一个明显的漏洞,田管家和仆人分明看到你来过两次。假设他们说的也是事实,就是说一个叫周生的人一共见过月娘两次。



“你说一次,管家说两次,必定有一个人在说谎。那我们再假设你们的话都是真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前后来的周生不是一个人。”



田老管家在堂下惊呼起来:“老爷,不可能,我敢肯定两次全是他。”



“真的吗?我来问你,第一次是在晚上,周生从后门进入,当日是初一,晚上并没有月亮,也就是说天很黑。因为是偷偷约会,田管家你一定也怕别人看到,匆忙之中,你又没有点灯笼,这种情况下你是看不清楚周生模样的,对吧。”



田老管家一愣,嘟囔着:“是的,老爷,但我知道肯定是他,只有他知道当晚后花园门口我在等他。他进来就问小姐在哪儿,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事呢。”



“起初我也是这样认为,老管家,可是你说过,你并不是亲自把口信捎给周生的。最起码他的邻居就知道这次约会。还有,周生在借衣服的时候,又把这个事说给了他的表哥。这样一来,最起码已经有两个人知道了。



“我现在也只是假设,那天晚上你见到的那个人并不是周生,而是有人假冒周生来约会。上一次堂审我就做出这大胆的设定,而后几天,对这个设定我做了进一步的调查,有迹象表明它正在变为一个现实。”



“不可能的,老爷,虽然奴才当晚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可奴才敢保证是他。”田老管家信誓旦旦。



焦方并不在意,他话锋一转,又道:“你们不是一直没有找到月娘第一次馈赠周生的金银首饰吗?”

这次连朱灿也跟着田纪然点头承认。



焦方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放在公案之上,请朱灿打开。朱灿看着焦方,不知焦方的用意如何,他充满疑惑欠身上前,把包裹打了开来。



堂下田纪然和田老管家同时惊呼:“老爷,您这是从哪找到的,这正是月娘的首饰。”



焦方心里立刻豁然开朗,挺了挺身子,心里有种掩饰不住的喜悦,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让我告诉你们事情真相吧。”



“田老管家,在你送信的当天晚上,尽管周生得到信息,实际上如他所说,爱面子的周生因为衣服破旧的原因,滞留在了他姑妈家里。此时,另有一人,冒名顶替他,在田老管家的指点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月娘的房间。



“月娘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成年未婚夫,因为担心自己的父亲嫌弃周生的贫穷,倾囊相助于周生。而这个假周生,将错就错,接受了月娘的资助。在整个过程中,他对貌美如花的月娘起了歹意,强行与月娘发生了关系。”



“啊。”周生和田纪然都不禁叫了起来。



焦方道:“假周生得逞后,堂而皇之走掉,三天后,尚不知情的真周生却大摇大摆地来到田宅。



“事情就在这里起了变故。周生一出现,月娘就发现不对,于是她周详地对周生进行了询问,当确定眼前的人才是真周生时,她才知道自己被假周生骗走了钱财,更重要的是还失去了贞洁之身。



“因为被骗失贞,她认为已经无颜与周生相见,更不要说做周生的妻子。对于一个循规蹈矩的小家碧玉,她把自己的贞节视为生命。所以,当时,月娘已经有了死心。为弥补自己的过失,她又一次把自己可能找到的金银首饰全给了周生。可这次她拿不出太多,上一次几乎被假周生骗光了。



“等真周生走后,月娘只能忍着那不为人所知的隐痛,含愤自杀。”



焦方讲到这里,周生已经是痛哭流涕。他哽咽着说道:“大人,难怪当时月娘表情古怪,不断地查问我的身份,我却只是认为因为我的迟到而使她心情大为不好。”周生说罢又是放声大哭。



田纪然呆若木鸡,喃喃自语道:“怎以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焦方大声道:“现在,我们把真正的罪魁祸首押上来,看看他到底是谁。”话音一落,有衙役把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推了进来。



那人挣扎着叫骂,说衙役抓错了人。周生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人,半天惊叫一声:“表哥。”



那人看周生一眼,面无表情。等他再抬头看到大堂上坐定的焦方,不觉大吃一惊。“是你,卖布人。”他脸色极为惊骇。



焦方微微一笑,指着那些金银首饰,道:“还是把你如何骗得月娘的事,如实招来吧。”



那人思忖良久,看不能抵赖,叹了口气道:“老爷英明,小的服了。”



“那日,表弟说起他约会之事,我平素知道城里的田家是大户,于是起了心思,借口取衣,先稳住表弟,傍晚,我代他如约而去。当时天黑,那管家也不问我是谁,就放我进去。我到小姐的闺房,小姐……竟然长得貌如天仙,当时我就看傻了。她看我相貌虽有些粗陋,却因自小有过婚约,也无可奈何。



“小姐不停地说起自己的父亲嫌贫爱富,有悔婚之意,却说自己不会那个样子,既然自小有了婚约,我就是一个瞎子瘸子她也认了。然后她就把早备好的金银和首饰给了我,当时,灯光下她的样子甚是娇艳,我把持不住自己,一把抱着了她。

“她在我怀里挣扎不止,我说你怕什么,反正早晚你是我的,如果你父亲知道这事,他不想让你嫁给我都不行。她听了这话,虽然还是反抗,却不再彻底,加上她怕有响动让外人听到,最终任我轻薄。”



说到此处,周生表哥的脸上还浮现出陶醉的神色。周生听到此处,强忍伤痛,站了起来,指着表哥,悲愤得几欲昏厥。田纪然浑身哆嗦,如果不是管家的搀扶,早就倒在地上。



周生表哥却也坦白,道:“老爷,一生得此美人足矣,死也无憾。只是老爷如何能洞察玄机,小人实在有点不太明白。”



焦方笑道:“起初我也以为此事乃周生所为,但周生至死也不服罪。我看他面貌清秀,也不像歹人,最重要的是没有找到他第一次得到月娘小姐馈赠的证据,我心里就起了疑问。后来我又了解到当日管家并非亲自把信传达给周生。我还知道当晚天色很暗,来人是偷偷摸摸进去的,只有老管家一人看到。而他年老眼花,不一定认得准周生的相貌。这就让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当晚来田宅的并不是周生。



“为了证实这个推测,我暗访了知道此事的周生的邻人,他是一个老实的农家人,当天晚上不曾有作案时间,剩下的也只有同样知道约会时间地点的你嫌疑最大。想这案件事关生死,涉及此案的人必有防范,所以我不想从正面对你进行讯问。



“前天,我调了一批布,装作一个家中有急事的商人,到了你的村子里。既然你是一个有一点小利益连亲情也不顾的无耻之人,那么,如此大的便宜我想由不得你不占。我询问清了月娘第一次失去的金银和首饰的总价值,这些布匹刚好也是这个价。我一到村里叫卖,贪得无厌一心想贪便宜的你果然中计。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用再说了吧。”



一时间,大堂内外,莫不称奇,赞叹不已。周生的表哥听后也不禁叹道:“老爷高明,小的服罪。”



焦方道:“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像你这样的人,最终还是逃不出应得的报应。”



当然,焦方隐瞒了一点。他趁去魏村的机会堂而皇之地出城,以查线索为由,成功骗取细作信任,去玉山寺与紫嫣相会。



朱灿令衙役把周生的表哥押下大牢,等手绪完善之后,择日问斩。然后,又让人把周生放了,由专人对他进行抚慰。



焦方望着田纪然说道:“田老爹嫌贫爱富,却无端引出这不幸的事件,想那地下有知的月娘心有不甘。你又诬告周生,让他平生灾祸,着实不应该。希望你回去后多作反省,多做善事,以告慰地下的月娘。”



田纪然听后,连连称是。



焦方对周生道:“你一个男子,早已经是而立之年,不求功名也罢,却也得自食其力。今看你如此落魄,只剩下这一身无用的骨气了。以后,找份工作,早日自立得好。倘若你早这样,事情却也不会无端地生出来了。善良的月娘小姐对你一往情深,你着实有些愧对于她啊。”



周生听得满面通红,低头不语。



焦方遍视大堂内外,众人莫不敬服。书记做了案审记录,让焦方看过。焦方改动了几笔,说明是在朱灿与张德禄的指导下明查暗访才使案情真相浮出水面。他把功劳全让给了朱灿,朱灿一看,当时心花怒放。



忽然,焦方感觉到大堂外边有人向里面张望,等他抬头望时,那人一闪,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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