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月光很明亮，张瑶心很慌。

电话告知的地址是弥敦道十三号。这是条老街，很多小院的房子上都画着大大的、鲜红的“拆”字。她面前的木门已经斑驳，黑色的油漆像干枯的树皮一样凹凸不平。张瑶的影子僵直在地上，像一具干枯的尸体，周围没有人，但是不知道有没有鬼。

夜太静，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来的时候，张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屏住呼吸，心“咚咚”地跳着，震得身体微微颤抖。

一个瘦弱的身体从门后挤出来，是个大概六七岁的小男孩，张着一口里出外进、密密实实的牙齿，对着张瑶笑着。孩子的眼睛很大，黑眼圈也很大。

黑眼圈的形成大概有三种情况。第一，吸毒；第二，熬夜；第三，吸血鬼……张瑶不敢想下去了。

小院里面是两间平房，年代似乎已经很久远，房顶和院子里长满了荒草。小男孩示意张瑶进院子并跟上他，接着，推开了平房的门。房间里光线很暗，四周墙壁和天花板上糊满了发黄的报纸，整个房间不大，大概有四、五平方米的样子，和里面的房间用一个脏兮兮的帘子割开。张瑶刚打量完身处的地方，发现领自己进来的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

确切地说，这个破败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穿黑色斗篷的人，他的脸隐在黑洞洞的帽子里，桌子上蜡烛的光只能照亮这个人鼻子以下的部分，宽厚的嘴巴下面是短密的胡茬。

张瑶看着这个神秘的男人：“请问那广告是你登的吗？你……有美丽秘方？”

“有！”男人的声音很独特，鼻音很重，尾音又有点尖。

“多少钱？我买！”张瑶激动起来。

男人笑了，半张脸显得有点猥亵：“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用钱的！嘿嘿！”

张瑶警惕地把拎包抱在胸前，护住身体：“你什么意思……”

男人见状，张大嘴巴笑得更夸张了。张瑶看到他嘴里右面的智齿坏了一个洞。“你……到底需要我用什么东西来交换美丽秘方？”张瑶反客为主，开始主动出击。

“帮我找个人，这个人的血型必须是阴性AB型的。”男人说。

张瑶愣了一下：“你要这样的人做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把他的资料告诉我就可以了！”

“那万一我给了你资料，你却不守诺言不把美丽秘方给我怎么办？”

“好吧，我可以退一步，我先给你秘方，等你变美丽了再把资料给我！”

张瑶想了想，说：“好的，一言为定！”

之前的小男孩从里间无声地走出来，手里拿了个白色的塑料瓶子。“这是第一阶段的药，可以改变你的身材！”男人解释到，“等你身材变得苗条之后再来这里，我给你配第二阶段的药，它会带给你一张绝世容颜！”

回家的路上，张瑶把药攥在手里，并没有特别兴奋。她对这个男人没有太信任，她只是在想，怎么会那么巧呢？阴性AB型！命运的车轮开始向前滚动。白色瓶子里只有四颗黑色的小药丸，按照那个男人的说法，一天一粒，连服四天。第五天早晨，张瑶起床上厕所，却被滑到膝盖的睡裤绊倒在地。她爬起来骂了一句，随即惊喜地跑到浴室的镜子前，发现自己的腰围狠狠地小了一圈。奇迹，果然出现了。

第七天的时候，张瑶不得不从里到外买了一身新衣服，以前的都太肥了。站在体重秤上时，她心里美滋滋的。五十公斤，多苗条多美丽多艺术。

张瑶感到很满意，当天就去了弥敦道十三号。她敲了半天门，有个声音说：“白天不接待，请晚上十二点以后再来！”张瑶听出来，是那个神秘男人。

这并没有影响到张瑶的好心情，她觉得罗致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3

上个月，在罗致的陪同下，张瑶去医院堕了胎。

张瑶觉得很幸福，罗致拉着她的手：“宝贝！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手术并不顺利，剧烈的疼痛让张瑶不停地扭动身体，医生已经失去耐心：“怕疼怎么不做无痛的呢？”张瑶紧紧地咬住嘴唇。她只是想省点钱罢了，打胎的钱是自己拿的。张瑶不好意思让罗致出钱，而且，罗致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张瑶流了不少血。护士跑出来，问罗致是不是A型血，血库里没有这种型号的血了。罗致问：“严重吗？”

“最好是能输一些，不然对女孩子的身体很不好，手术后的恢复也慢！”

“这样啊！”罗致长出了一口气，“我是AB阴性的！能用吗？”不出所料，护士摇了摇头：“我打电话去别的医院问问好了！”

罗致掏出烟，点了一支，表情有点得意。艺术家的血怎么可以在那么庸俗的身体里流动呢？

从手术室出来的张瑶拒绝了医生输血的劝告，一毫升一块钱，太贵。

罗致正要扶着张瑶离开的时候，刚才的小护士叫住了他：“请您等一下，先生，您说您是阴性AB型血，您确定吗？”

“当然！”罗致笑着说。

“那麻烦您给我们做个登记好吗？您的血型很特殊，我们希望在有人需要您帮助的时候，能联系到您！”

罗致的表情顿时僵硬了：“哦……没问题。”

张瑶等着罗致从办公室出来，她觉得自己对他的喜欢又多了几分。多好的男人，那么有责任感那么有爱心。罗致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张纸，他皱着眉头。

张瑶勉强走上前：“这是什么？”

罗致挤出一个笑容：“哦，就是张证明，刚才填了个表，给了我一张复印件。”说着，他随手把表格塞给张瑶，慢慢扶着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