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怀特复活

当那张脸出现在我眼前，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张熟悉的脸，又是一张陌生的脸。“怀……怀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你不是死了吗？”我的声音发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恐惧。

穿着黑袍坐在床边的正是怀特，那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好友。他的脸此时一分为二，左边脸是我熟悉的老怀特，虽然布满皱纹，显得极其憔悴，但我一眼就能认出他是怀特；可他的右半边脸此刻变得漆黑，而且半张脸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凹了进去，一只眼珠也不知去向，只剩下干扁的眼窝。

看着老怀特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我心头一酸，对他的担心早已超越了死而复生的恐惧。我红着眼走到怀特身边，握着他的手，颤声问道：“你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握住老怀特的右手，忽然感觉不对。我觉得自己握住的不是一只有血肉生命的手，而是一截树枝。我猛地掀开他的衣袖，发现从手掌到手臂也是一片漆黑，所有的肌肉组织已经完全萎缩干枯。

怀特慢慢把手掌从我手里抽出来，又藏进黑袍里，用微弱苍老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一直都在骗你，从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在利用你。”

我不知道怀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从我认识怀特的第一天起，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为什么说是在欺骗我？“怀特，你在说什么？你快起来，我带你去看医生。”我想把怀特扶起来，我觉得他一定是得了什么罕见的病，现在病入膏肓，我只想把怀特医治好。

怀特笑着摇摇头道：“医院治不好的。我的时间不多了，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由你自己来选择。”

我见怀特没有想去医院的意思，只好尊重他，慢慢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面色凝重地道：“好，我听你说。”

怀特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慢慢地张嘴道：“还记得几年前你移民到新西兰之前在中国做过的体检吗？”

我点点头。移民办手续的时候其中一项就是体检，而且是必须通过的。

怀特继续道：“多年前，我多次向中国相关机构提供考古方面的帮助，在我的专业知识的帮助下，他们发掘了不少有考古价值的线索和文物。同时，我在这里也积累了一些人脉，还有了中国护照。”说完他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本中国护照递给我，上边的名字就是“牛寺”。这会我才看明白，这不就是怀特的特字拆开吗？

“后来我一直托中国的朋友帮我留意医疗系统的相关记录，发现你是罕见的P型血。”

我默默地听着，怀特继续道：“你到新西兰后，我开始有意识地接近你，并最终取得你的信任，和你成了朋友。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了解你血型的价值，现在我告诉你，你有卡坦人的血脉传承。其实P型血的人这个世界还有，但你的传承度非常高，和远古的卡坦人十分接近，所以我才会在平时告诉你关于玛雅人的故事和我之前考古的故事，就是想潜移默化地影响你，激起你的好奇心，利用你去完成任务。”

我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卷入这场诡异的事件中，其实一切早已被安排好。我只是一颗棋子，对方等着我入套。“什么任务必须得我才能完成？”

怀特指了指我手上的戒指道：“因为你的血液传承度高，你能带上石戒，说明我的选择没错。只有你才能戴上两枚戒指，开启天墓的大门，其他人都无法做到这点。或者还有别的P型血传承人，只是我没发现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如果只是开启大门，我不会拒绝的。”我有些迷惑。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找到水墓戒指你都差点丧命，更别说还得找到地墓戒指，进入天墓。”

“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这些？”

“我承认我的出发点有些自私，不顾你的安危，骗你去水墓。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合适的人而已。事实证明，你可以胜任。而且，我确实不忍心再骗你，再让你苦恼。”

听完怀特的话，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被人欺骗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但我始终不明白找到水墓有什么意义，难道真的和世界末日有关吗？我问道：“你到底想在水墓里找什么？现在你告诉我真相了，就不怕我拒绝去地墓和天墓吗？”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诚实、勇敢和责任心。更重要的是，你后背的卡坦神头像已经被激活，它会吸食你的生命。你可以选择不去，等待末日那天和人类共同灭亡；也可以选择闯闯天墓，改变自己和人类的命运，舍命一搏。”

怀特这句话彻底把我说糊涂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拯救人类的英雄。这是种奢望，只存在于幻想里。我是个普通人，我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我不认为自己有开天辟地的能力，即使我身上携带着卡坦人的血脉。我平常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不吃饭我也会饿，不睡觉我也会困。

“我想知道天墓里到底有什么，世界末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能帮到什么忙？”我一连抛出了好几个疑问。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其实当年我和古斯特挖掘危地马拉金字塔时，除了发现那个小孩，还发现了古卡坦人留下的科技遗产和一封启示。这封启示是一个同情人类的卡坦祭司留给玛雅人的，里面记载了卡坦族毁灭人类的计划。”

怀特顿了顿，继续道：“其中提到了P型血的传承，还提到在天墓之中有一个机器，这个机器具有惊人的力量，能源源不断地从太阳里获取能量，并最终传给卡坦神。而卡坦神一旦吸收了足够的力量，就能唤醒隐藏在人类中的卡坦后裔，摧毁人类。如果卡坦神迟迟没有从机器中获取力量，则说明卡坦人在历史的长河中退化，自动放弃了繁衍生存的权利。2012年12月22日，机器存储的力量将完全释放。到时，整个地球将会变得和太阳一样炙热，所有的生命都会消亡，包括卡坦人自己。但只有卡坦族人才能接近那部机器，所以，我才选择你去完成这个任务，尝试尽可能毁掉机器。”

听完这一系列天方夜谭似的讲述，我忽然很想哈哈大笑。这种东西谁会相信，至少我不应该相信这些鬼话。但我身上的头像，还有之前的奇异经历，已经让我的思维完全和真实的社会脱节，我能不信吗？

另外，听怀特这意思就是，我不去天墓，不是卡坦神把人类搞定，就是那机器把地球搞定。我要是去天墓，里边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我，也许在我接触那机器之前就已经先死了，听起来里里外外都是个死，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既然卡坦人这么厉害，这么高科技，为什么不直接利用他们的武器毁灭人类，为什么还会等待卡坦神恢复力量？这不是很矛盾吗？”我始终对卡坦人的高科技的存在表示怀疑。

“卡坦人部族之间也有过争斗，玛雅人也曾经给予他们重创，在他们潜入地下和隐藏在人类当中之前，已经彻底毁掉了之前的大部分科技和武器，避免落入人类的手中。他们的科技知识全集中在卡坦神的脑中，需要他来传承，一旦他恢复力量，激活卡坦后裔，源源不断的武器就会被制造出来。”

“你当初不是死了吗？为什么现在还活着？”我忽然想到了这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死人是不能复活的，但现在怀特坐在我面前，按照正常逻辑，他也许不是怀特。如果不是怀特，那上边说的那些话我就不能相信，我怕又掉进一个新的陷阱里。

“我当初确实是死了，但我在危地马拉找到的卡坦人科技遗物中，有一小瓶药水，根据启示上的描述，这种药水可以让生命在死后复活一段时间。所以我托付我的好友在我死后把我挖出来，让我喝下药水。但没有想到我会变成这副模样。我能感觉到，我离再一次死亡不远了。在临死之前，我很想进天墓看一看卡坦人留下的高科技。启示上说，卡坦人的文明高度发达，天墓里留下了几件有代表性的东西。你能帮我打开天墓之门吗？”

怀特用一种近乎恳求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十分难受，这会我的情绪十分复杂，也许怀特知道自己终归要死亡，所以他不太在乎人类是否会灭亡，但他作为一名考古学家，十分希望在临死前看一看卡坦人灿烂的文明。

“让我考虑一下好吗？”我低头答道。

怀特叹了口气道：“好吧!不过你最好快点做决定。在古斯特夺走你的戒指前进入天墓。”

这个回答让我有点发蒙：“古斯特不是被困在水墓里了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突然传来：“他有卡坦神的庇护，不会死的……”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着实让我吃惊不小。我迅速转过身，看到一个人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居然是熊谏羽：“你怎么在这？”

“我告诉过你，我们会再见面，而且会来中国。”

现在我彻底糊涂了。当初怀特让我去找古斯特，那说明怀特对古斯特比较信任，但通过水墓之旅，我发现熊谏羽和古斯特分歧很大。俗话说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怀特和古斯特是朋友，现在怎么又和熊谏羽搅在一块？

“你和古斯特还有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指着熊谏羽问怀特。

“我知道你很困惑。事到如今，我就原原本本告诉你。”怀特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能看出来，他走得有些吃力，“我和古斯特很早就认识。当初我们在危地马拉发现了卡坦人的秘密后，有一些私心，认为这是一次重大的考古发现，将改变整个人类对世界的认识，也能让我们名垂青史，所以约定暂时保密，等我们找到天墓的时候再向世人公布。之后的很多年，我们一直寻找更多天墓的线索，直到后来最终确定水墓的位置。我让你去找古斯特的本意是想让古斯特带你拿到戒指，进而得到地墓和天墓的线索，最后进入天墓。但我意外地发现古斯特变了，这多亏了我的儿子。”

我完全被搞蒙了，怀特什么时候有儿子了？“你不是没有孩子吗？”我瞪大眼睛问道。

怀特指了指旁边的熊谏羽：“他是我的养子。”

这句话确实让我大跌眼镜：“他……他怎么会是你的养子？”

“这个说来话长，一会让熊谏羽亲自告诉你。我先说古斯特，我把熊安排进了古斯特的探险队里，一起工作了很多年。我一直都觉得当时在金字塔里捡到的那个孩子有些古怪，他让古斯特变了很多，但我又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我让熊时刻留意古斯特的言行。这次水墓探险，熊无意中看到了一本古斯特的日记，这本日记古斯特常年随身携带，主要记录了他收养的那个孩子的成长情况。从日记里，能看出古斯特对孩子十分喜爱，他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他的人生，就是他的一切，他确实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

听到这，我也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劲，但接下来怀特说的话让我震惊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慢慢地道：“日记里写到，古斯特之前以为那个孩子只是当地土著人的弃婴，但那个孩子从小就与众不同。第一，那个婴儿生长的速度奇快，他在两岁的时候就长到了普通美国小孩10岁左右的身高，而且身体强壮，力大无穷；第二，随着他年龄的长大，他的腿部长出了如蛇鳞一样的鳞甲，坚硬无比，脊椎两侧有两道裂口，长出了如鸟翅一样的细小骨骼；第三，他有超强的夜视能力，在漆黑的夜里，能看清百米以外移动的物体；第四，从小古斯特就教他英文，但他从来不张嘴学。古斯特以为他是哑巴，直到他五岁的时候，突然张嘴，但语言并不是英文，而是一种比玛雅文更晦涩难懂的文字。更奇特的是，古斯特并没学过这种文字，但似乎这种文字有种神奇的穿透力，能直达你的思维，让你理解它的意义。”

听完怀特这一段讲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一定是个畸形儿，而且有严重的返祖现象。其实现代社会里有很多婴儿会有这种退化返祖现象，比如长个尾巴、浑身长毛，或者手指脚趾有璞什么的，但这个婴儿似乎把几种退化占全了，这就有点不正常了。但接下来怀特的话才是重点。

怀特继续道：“熊在日记里发现的最惊人的秘密就是孩子的真实身份。那个小孩告诉古斯特，他是神孕育的孩子，带着使命来到人间，目的就是要延续他们的种族，让他们的种族重新站在这片大地上，因为他们才是地球最早的居民。而他，就是卡坦神实体，准备接受太阳力量的神。”

听怀特讲完，我浑身发软。之前我虽然从心底已经相信卡坦人和卡坦神的事情，但还保留着一丝渺小的希望，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也希望这只是一些狂热的宗教分子杜撰出来的某种吓人的传说，但现在有另外一个人如此详细地告诉我真相，从情感上我很难接受。这个小孩是卡坦神，那就意味着末日真的存在。

“古斯特应该是被卡坦神洗脑了，准备帮他夺取钥匙进入天墓对吗？”我忽然对古斯特的种种行为逻辑更清晰了。

“他是自愿的。日记里充满了他对孩子的爱，而这个孩子在他眼里是什么并不重要。他只是一个父亲，只会去满足孩子的一切愿望，甚至人类的灭亡在他眼里都无足轻重。只能说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熊谏羽插话道，语气里充满了矛盾，带着尊重也带着鄙夷。

“为什么那个小孩自己不来拿钥匙？他是卡坦神，想得到钥匙不是更容易吗？为什么要古斯特出马？”我不解地问。

“理论上，卡坦神自己更容易进入水墓和地墓拿到戒指，但为什么他自己不来，我就不得而知了，将来有机会，你也许可以当面问问他。如果有机会的话。”熊谏羽略带玩笑地道。

我心里忽然想到一个在大学教哲学的朋友曾说过一句十分绕口的话：“凡是违背常理的逻辑，一定蕴含着合理且不正常的逻辑关系。”卡坦神自己不来取戒指，一定有原因。

我把古斯特的事情又在脑子里牢牢过了一遍，梳理清楚，这才继续问道：“在你没发现那本日记之前，和古斯特一起水墓探险的目的是为了找到戒指，进入天墓，毁掉机器吗？”

“原本我们把你拉进团队，就是希望找到戒指，由你带出来，然后进入天墓，有可能的话，毁掉机器。但我发现古斯特的日记后，知道了古斯特并不想毁掉机器，他的真正目的是想夺取戒指给他儿子，所以我才和他翻脸。而他似乎也知道我翻过他的日记了解了真相。”

“可古斯特说你和坦克是为了求财，是为了寻找卡坦人的财富，是这样吗？还有，你怎么会是怀特的养子？”我觉得熊谏羽的身份也很可疑。

“坦克求财是真的。而我，是为了完成先祖遗训!”熊谏羽郑重地说道。

熊谏羽这一句话又把我听蒙了。怎么又扯到先祖遗训上去了？“莫非你祖上也是卡坦人？”我有些紧张地将身体往后仰了仰。

熊谏羽摇摇头，张嘴开始说了一段我不太明白的话：“楚王负刍二年(公元前226年)，秦军伐楚，大破楚军，占十余城。拟献青阳(今湖南长沙)以西地以求和。秦仍派二十万大军攻楚之平舆(今河南平舆北)、寝(今安徽临泉)和陈城(今河南淮阳)等地。楚军趁秦军不备，进行反击，大败秦军，杀秦军七个都尉，收回失地。”

熊谏羽说完这段话，脸上充满了兴奋与自豪，不过这种表情仅仅持续了几秒，随即脸色又阴沉了下来。继续道：“楚王负刍四年(公元前224年)，他因不愿献青阳以西地，并派楚军袭击原楚都郢所在地的秦之南郡(今湖北武汉以西至四川巫山以东；郡治设在今湖北江陵东北郢城，后迁江陵)。同年，秦始皇出兵六十万攻楚。他出动主力拒秦，大将项燕被秦军击败后自杀。”

讲到这，熊谏羽的脸色愈发难看，语速加快，但条理清晰，就像这些话曾被他在心里默背了上万遍一样，继续道：“楚王负刍五年(公元前223年)，秦军攻入楚都寿春(今安徽寿县)，楚王负刍被俘。楚王负刍的弟弟昌平君芈启在淮南被拥为楚王，定都兰陵，以长江为屏障，据吴越之地。后秦军蒙武来攻，昌平君兵败自杀，楚国亡。”

熊谏羽一气把上边这些话说完后紧咬嘴唇，似乎充满了怨恨与不甘。我却听得稀里糊涂，因为这段话文白夹杂，只大致听明白讲的是楚国亡国的过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一段古代的历史，跟卡坦人似乎没有任何关系。我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楚国亡国史？”

熊谏羽抬起头死死盯着我，把我盯得直发毛。如果眼神能杀死人，我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我也不知道我那句简单的话哪里刺激到他了。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慢慢道：“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氏。高阳者，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也。颛顼帝后第五代吴回，是帝高辛氏的火正(火官)，主管天火与地火，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祝，大也；融，明也)。其部落分布在商都朝歌的南方。吴回之子陆终，生有六子，幼子曰季连，芈姓，是楚之先祖。季连之后曰鬻熊，是周文王的老师，其曾孙熊绎，当成王时，封为楚子，建都于丹阳，建立了楚国。楚君的后人多以熊为姓，称为熊氏。你听明白了吗？”

我暗自庆幸自己小学语文基础打得好，虽然不是每句话都明白，但话里的中心思想我还是听出了个大概，答道：“意思就是说楚国的后裔姓熊，对吧？但还是不明白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也姓熊，是楚后人。”熊谏羽答道。

“哎哟!”我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我压根就没往这上边联想，“你是楚后人跟卡坦人有什么联系吗？”我还是不解。

“楚国是除玛雅人外，另一个接受了卡坦科技传承的种族。楚国之所以曾经强盛，就是受到了卡坦祭司的帮助，但最后卡坦人背信弃义，撤走了祭司，收回了所有的力量和武器，并降灾给楚国，使楚国遭受了灭顶之灾，最终被秦国所灭。更可恶的是，卡坦人将楚人的灵魂困在天墓之中，遭受万代折磨，我得释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