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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雪覆狰狞

书籍名:《大悬疑·藏传嘎乌》    作者:王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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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屋顶风声响起,猴渣瞪着眼睛往房顶上看去。房顶上阴晦积郁,暗不见物,连个鸟影子都没有。猴渣暗叫邪乎,捂着被瓦片砸中的鼻子,往雪地里吐了两口血水,踹了那瓦片一脚才算解恨。

  谭彪趁他们这愣神的空,装置完毕,起身上了房顶,等萧错他们全部进了玄光阁,才敢跳下墙头。

  大家进了玄光阁后,都筋疲力尽,经过这一连串的变故,也没力气再动,各自找一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寒暄几句后,狄康就拿出老嘎乌和拷贝出的密文。这使萧错不由得想起十五年前,父亲将格格抱回家中的那个雨夜,心里一阵酸疼。

  狄康见萧错有意闪躲嘎乌来历,又劝他说:“格格的死,线索虽多,但非常复杂,仅凭哪一个人的力量,是完全不可能破获的。老嘎乌是整个案件的核心,牵扯的人命最多,虽然不是凶器,却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嫌。所以,要想锁定凶手的杀人动机,你就必须要先告诉我们老嘎乌的详细出身,从而才能推出其中藏着什么重要信息。”

  在狄康的再三劝导下,萧错终于松了口:“我把嘎乌看得比命重,是想通过嘎乌查清我妈的身世渊源。十几年了,我除了查出它最终出处是喀喇沁王府外,没有查出任何关于我母亲的信息。所以我才遵从我父亲的意思,把嘎乌交给我的妻子,也就是格格,谁知它却成了罪魁祸首。”

  猴渣趴在桌上,盯着老嘎乌,嘴里嘟囔着:“嘎乌是藏文名,拿汉话来说,就是一种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我是个倒腾玩意儿的,大小物件过眼就得先断代估价,否则容易走宝。你们看,这件嘎乌为纯金錾打成形,整个构图是释迦牟尼及八大弟子听法图的场景,要归属到早期藏传佛像里,因萧错妈来自蒙古,这应该是成吉思汗时期缴获的战利品,后来分赏给将士们而流传到现在的。”

  萧错也不方便直接否定嘎乌是成吉思汗缴获的战利品的说法,只说:“这件嘎乌在藏区的身份确实很高,想给一件宗教藏品准确断代,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宗教知识,分门别类,才能游刃有余。”

  猴渣一听,急忙摆手:“我承认,我没有固定的信仰,一般都是真主、上帝、佛祖的一块儿求,但这绝不影响我断代的准确度。藏地是在元朝归入中国版图的,这是文化人都知道的事。”

  猴渣这话溜出口的时候,他还没完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狄康忍不住,拍了拍猴渣的光头,说:“据我所知,打西藏根本就没成吉思汗什么事,他在打西夏时就挂掉了,招抚西藏的应该是忽必烈。明朝只是继承了对西藏的宗主国地位,真正进行有效统治是从清朝开始的。”

  萧错点点头:“嘎乌是藏地之物,猴渣之所以拉出成吉思汗断代,一是被嘎乌盒内置佛像迷惑,二是受了我母亲来自蒙古的影响。当时,成吉思汗并无心攻打西藏,他豁出性命也要干掉西夏,是因为西夏所处的地理位置,对他的复仇大业极为重要。但由于西夏王室和萨迦派早有联系,使成吉思汗注意到了藏地和藏传佛教,他想到派兵进藏,但藏地势力十分狡猾,主动请求纳贡归顺。成吉思汗为了防止西夏骚扰蒙古军的攻金行动,急于攻下西夏,西藏不战而纳贡归附,当然是省力的好事,也就没有对它用兵和对它进行直接的统治。”

  “难道是贡品?”猴渣听后打了个寒战,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思维中,有一个不可饶恕的漏洞。好在萧错帮他捡了些面子回来,不然,何晓筝那张刀子嘴能把他大卸八块。

  池文青见猴渣冷着脸,急忙圆场:“汉地佛像主要区别是时代的特征,藏地佛像在于产地区域的风格。所以藏地佛像在断代上,比汉地佛像困难大得多。”

  萧错点头,接着又说:“这就是藏地佛像与汉地佛像截然不同之处,你们看,嘎乌盒内置的释迦牟尼像虽然微小,但佛像身上水波衣纹,却整齐流畅。这种造型风格的来历,有这样一个传说。相传当初画师在为释迦牟尼佛画像时,佛祖威严的光芒使画师不敢直视,只好通过水面的倒影来绘画,所以,释迦牟尼佛的衣纹,就被塑造成水波涟漪纹。由此可见,这不是西藏本土佛像,应归属于印度佛像艺术的早期作品,年代约为公元7—8世纪左右。这尊佛像工艺精美,但它体形微小,作为贡品可能性不大。所以我推断,是古印度工匠专门为某位高僧或贵族精心打造的。”

  何晓筝立刻面露鄙夷,朝猴渣冷笑几声。刚才还以为自己惹了嘴祸,不敢再拼嘴插言的猴渣,听完萧错的话,立刻一拍桌子,说:“这不可能,这嘎乌盒已经具有典型藏地风格,应该出自尼泊尔工匠之手,这一点,我可以拿我爷爷猴瞎子一世英名和你们赌。”

  猴渣所质疑的观点,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直击老嘎乌的神秘要害。看来,不争出个天翻地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是不会罢休的。

  2

  按某些史料的说法,嘎乌盒的事情是这样的,由于藏地佛教是外来宗教,藏地本土佛像10世纪以前的较少。公元14—16世纪,西藏的佛像风格已逐步的成熟,到了15世纪,西藏的造像艺术、工艺达到了高峰。元代、明代西藏与内地的关系比较密切,元代西藏的造像与佛饰接近蒙古人;明代的西藏造佛从整体看显得粗犷而厚实。

  所以,萧错并不否认猴渣对嘎乌盒的质疑:“这件嘎乌是不同时期合成的,先是内置释迦牟尼像在印度造成,而后入藏,再由尼泊尔工匠加以佛龛,才构成的嘎乌盒。”

  狄康觉得这事太飘忽了,就这么个小佛像,围着地球跑来跑去的,真是前途难料,他忍不住亮出自己的想法:“这样说来,我们必须先把这内置佛像历经路线弄清楚,才能断定里面暗隐意图。既不是战利品,也不算贡品,那就有可能是商品,藏地和尼泊尔、印度贸易往来频繁,很有可能是商人或者佛教徒,从印度将这尊佛像带进藏地。”

  猴渣摇了摇头说:“这种镏金可移动的释迦牟尼造像,是专供宫廷贵族、寺庙高僧使用,商人不能随便买卖,一般僧人也没资格携带。”

  就在关键时刻,有个外行旁听的人,终于顶不住了,从他们后面站了出来,打破了僵局,并粉碎了战利品和贡品的猜测。此人就是沉默了许久的何敬业,他冲池文青似笑非笑,说道:“既然不是战利品,也不是贡品,更不是商品,那它就应该是我下面要说的另一个品种。”

  何敬业话音刚落,就给何晓筝一次结结实实的心跳时刻。她急了,拽了拽何敬业衣袖,小声说:“爸,这不是您智商范围以内的事儿,您千万别说是陪葬品。”

  “当然不是陪葬品,是陪嫁品。”真正的何敬业,除了以小心眼著称外,他还应该是这样的人:敏感镇定、老谋深算,否则池文青也不会嫁他做老婆。

  “我看陪嫁品这事靠谱。”池文青说话间显出的那股惊叹神色,像春风一样直吻进何敬业的心窝子,使他当即就心花怒放。

  萧错也暗自默认了这个结果:“佛教传入西藏,发端于公元7世纪中期,也就是松赞干布时代。当年,松赞干布分派使者,向当时佛学最盛的印度、尼泊尔、大唐三国求佛,并请和亲以示友好。”

  萧错说到这,看了看何敬业,故意去问池文青:“池姨,我父亲有没有跟您说过这嘎乌的来历?

  “没有,当时,你母亲刚刚过世,萧明恒和我……”池文青说话间,回头看了一眼何敬业,万幸的是,那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何敬业,实际上在池文青面前非常起眼。

  何敬业听到“萧明恒”三个字,立刻捂嘴干咳了几声,转脸对着猴渣说:“你那些坛坛罐罐的宝贝,是不是放后院了?我先去开开眼。”何敬业也不管猴渣答应不答应,讲完,走人,去了后院。

  狄康似乎不明白这里的道道,非要问何晓筝一句:“老交警一向喜欢开罚单的,怎么对古玩也感兴趣了?”

  何晓筝看着池文青,撇了撇嘴,回了狄康句:“他是对人过敏,我去后院看看我爸是怎么鉴宝的。如果你们说到木乃伊、尸蛹,活佛尸水、舍利之类的话题,再喊我进来。”

  何晓筝甩完话,走到后院,她发现何敬业并没有去看那些坛坛罐罐,而是坐在罐子上,看着漫天飞雪。何晓筝知道,老嘎乌下面的内容涉及到萧家的秘密,如果不是因为萧楚格的死亡,萧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当众探讨的。

  何敬业作为一个案外人员,他是不具备旁听的资格。何晓筝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说:“爸,你认为萧明恒死了吗?”

  何敬业脸上硬挤着笑,也不知他是真不在乎,还是假装不知所云,总之表情很不自然:“你妈一直坚信,萧明恒没死。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和狄康去葬狗坡找豆豆尸体的时候,在一棵大树上,发现一具男性遗骸,四十岁左右,死亡时间十五到二十年之间。”

  “你还记得遗骸特征吗?”

  “颅骨粗大,骨面粗糙。眉间眉弓突出。眼眶较大较深,鼻骨宽大,梨状孔高,身高一米八以上,死于枪杀。”

  何敬业突然一怔,他立刻想到萧明恒头大、眼大、鼻梁高,身高也有一米八多。他凝眉细想,此事关系重大,不宜张扬,于是就问:“知道子弹口径吗?”

  “是颗古枪金子弹,没有射穿肩胛骨。”何晓筝说话间,眉目不动,直盯着何敬业的表情。

  何敬业毕竟是老枪杆子,如果仔细分析何晓筝向他说明遗骸的举动,就能发现,何晓筝想从他这里,得到或者肯定某种答案。于是,他也不直接回答,只是顺着话题走:“他应该是在葬狗坡外被人射击的,子弹没有穿透肩胛骨,说明射程在十米之外。而葬狗坡密林丛丛,十米之外基本看不到目标。一般人逃生都是往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地方,他能死在葬狗坡里,说明他对葬狗坡的情形十分熟知,骨架保存完整,说明他经常在葬狗坡里活动,导致里面的动物和他有了直接或者间接的感情。”

  “您为什么不假设一下,遗骸是萧明恒?”

  “我必须假设不是他。”何敬业往玄光阁里看了一眼,见池文青还在屋里研究嘎乌,他轻叹一声,“你有没有更吸引人的恐怖故事,来代替萧明恒这个话题?”

  何晓筝听后,居然笑得龇牙咧嘴,紧紧地抱着何敬业的胳膊一起看雪花纷飞。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玄光阁对面的高楼上,一个黑衣人正手持一把黑枪,很精准地瞄着自己的脑袋。就在黑衣人想扣动扳机的瞬间,何敬业居然站了起来,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何晓筝面前。

  3

  玄光阁一时间没了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萧错总感到特别不安,他捧着茶杯,手微微发颤。喝了口茶,茶水已经冰凉,可他心里却泛起了一股燥热,好像有个熟识而又不祥的事情即将发生。

  萧错开始莫名地担心王妈,自从萧明恒失踪以后,王妈对他和格格总是百般呵护,就算豁出老命去,也要对萧错言听计从。

  可窗外雪大,红丹河边地势又险,到处都被雪覆盖着,虚虚实实的,谁也认不清哪是路,哪是窟窿。倘若有一步踏错,陷到窟窿里,就算当时走运,没把脚崴断,但等到好不容易把腿抽出来时,脚上的皮肉也早被窟窿里藏的貂鼠啃得干干净净。

  萧错越想越后悔,不该叫王妈雪夜出行。

  红丹河边确实雪大夜黑,雪鸮擦过枝梢,拂过积雪,落在岩峰上。它盯着远处,偶尔发出几声咯笑,使整个雪夜多了几分诡谲。

  远处,是一片荒坟,高低起伏。看久了就会发现,那坟头居然在移动,轻轻地慢慢地移动,然后从坟里伸出了一只手来,小心翼翼推开了坟头。接着,王妈从里面探出头来,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疤痕。

  王妈慢慢地爬出雪坟,拍干净身上粘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冰河走去。走了十几分钟,她发现雪地上到处都是脚印,还有些没烧完的纸钱,想到格格走得那么惨,王妈心里一阵难过。

  越是往前走,王妈心里就越是忐忑不安。走着走着,突然,一股寒意像电流一样击中了她,使她浑身一哆嗦,陡然停了下来。只见那些纸钱被风吹到远处,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竟化成了一个人形,坐在石头跟前,一动不动。

  这就怪了,这冰寒地冻的,怎么会有人坐在雪地里?王妈心里纳闷,对着那人喊了两嗓子,可那人还是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

  王妈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揉了几下眼,探头再看,依然是个人形。这时,王妈真的怕了,是进,是退,一时间也没了章法。已经走到了这般田地,王妈必须要看个究竟,否则怎么向萧错交差。

  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大。整个红丹河畔,静悄悄阴森森的。王妈抬头往树上看了看,交错的虬枝上还残留着没被啃食干净的动物尸骨,干瘪的肉渣一半堆在枯萎的枝叶里,被层层覆盖。一半裸露在雪光里,忽隐忽现,龇牙咧嘴,让这棵树看起来阴森可怖。

  为了预防万一,王妈悄悄往前走了两步,从雪地里抽出一根树枝,抬眼间,却发现覆满雪沙的岩石里,竟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看。最令人胆寒的是,那双眼睛竟然盯着她一动不动。

  王妈心里犯疑,这冰天雪地的怎么会突然冒出双眼睛?她想往前走两步,又觉得腿脚发软,手抖得厉害,只好用树枝在那双眼睛前来回晃了几下,还是不见眨动。她注视凝神,屏声吸气,掸开眼睛四周的积雪。她想知道,这究竟是不是阴魂在作怪?

  只听“哗”的一声,从岩石上塌下一堆雪来,从雪中掉出几缕头发,在那双眼睛前,随风浮动。

  王妈的脑袋“嗡”的一声,冷汗一下子就从她的脚底心冲上了命门。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因为石头上既不是怪兽图腾,也并非妖魔鬼怪,而是一个女人。

  不管怎么样,赶快离开这里才是上策。王妈扔了树枝就跑,雪地上的纸钱随风旋转,再加上天上不断地传来雪鸮的笑声,那情形,凄厉古怪,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刚刚跑出十米左右,王妈突然感觉脚下一空,心想着不好,但再想收脚,已经来不及了,整个身子往下一沉,“哎哟”一声倒在地上,腿上传来一阵刺痛,王妈权当是自己半截腿已经没了。

  这一番变故实在突然,王妈毫无准备,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王妈来不及发出惊叫,就连同四周的枯枝烂叶一起陷进了雪坑,紧接着雪沙土块纷纷崩塌,瞬间就把她活埋坑底。

  红丹河又恢复了寂静和怪异,茫茫雪夜,只留下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横坐在阴惨惨的雪光中,看着被冰封的红丹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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