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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扰动(3)

书籍名:《一路去死》    作者: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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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几个闪回,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我挨了这一击,一跤跌在地上,背靠着床手撑着地,抬头看去——没人,的确没有人。

  我手捂额头,一口气卡在喉咙口。也许……在我视线的死角?我想来一个翻滚躲避可能的进一步打击,身体却做不出完美的动作,笨拙的重心往一边偏,肩膀狠狠撞在一个硬物上。

  等等。

  哈?

  是……一台缝纫机。我撞到的是一台摆在床边的缝纫机。我总算回过神来,刚才给我额头一下的,也是它,我站起来的时候,额头碰到了缝纫机面板的尖角上。

  我扶着床慢慢站起来,眯起眼,死盯着这台缝纫机。

  它给我了两下狠的,但这全不是关键所在。

  我之前怎么没看见它?

  进门之后,我自以为已经观察了全局,却根本没注意到在床边有这台机子。我蹲下来掀床罩,站起来时撞到面板,这意味着我是挨着缝纫机蹲下的。但我直到撞到,都还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遇袭。

  我是自己撞上去的,怎么会体感产生如此巨大的错觉?

  这意味着……

  我轻轻拍了拍古旧的缝纫机,然后走出了这间卧室。

  厅堂里没有人,陈爱玲始终没进来,而之前进了另一间房的范思聪和钟仪,这刻也不知道在哪儿,我甚至连他们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四周一片寂静,仿佛我在这一出一进之间,已经身在另一个次元空间里。

  我有种强烈的感觉,这儿只有我一个人了。

  额头依然在痛。

  那股牵引我的力量又出现了,我明白这只是错觉。但我依然顺从着它,选择了正面的门。

  推开虚掩的门,一张朱红色的大太师椅出现在眼前,直对着我。这椅子摆放的位置突兀而诡异,仿佛有个透明人坐在上面瞧着我。椅子上几乎瞧不见明显的积灰,仿佛日日都有人坐似的。当然,我想其实灰是被风吹走的。椅子背对着后门,那门敞开着,后院的风直吹进来。

  这又是一个厅,或许是饭厅。我没有细看,也没多研究这张扎眼的太师椅,匆匆绕过它,穿门而过,进了后院。

  因为我听见了些声音。

  嚎叫、低泣、悲歌或若有若无的悉悉索索,悬疑小说里于此时此境可能出现的种种声响多不出此数。

  但竟是笑声。

  浅浅的,女人发出的笑。稍显尖锐,是女孩发出的?

  我走进后院时,笑声就不见了,像是有个女人,在这蔓草荒芜的院落里和我捉迷藏。

  我站在门口打量着院子,想了想,又往右移了两步,背靠着墙。院子差不多有两百平米大,一面靠山,左右两侧用土墙围上,葡萄架上有干枯的藤。

  笑声又来了。那声音乍起还落,让人听了心里空落落的。这次我捉到了来源,右前方。

  我顺着走去,接近围墙处,拔开一蓬茅草,露出个黑森森的地洞。

  刚才这两声笑,一定就是从洞里传出来的。

  这笑不管是鬼是人,总归没有好意,入洞无疑是危险的,但我已经身在此处,难不成扭头就走?还是回过头去,找齐了其它人,一起下,像个青涩扭捏的娘们?

  那笑声既出,我便已没有选择。人生其实就是如此,看似前后左右都是路,但你却只能往一个方向走。

  这地洞实际上是个地窖,下行阶梯极窄极陡,且只能弯着腰,光线随着我的脚步蔓延到七八米深的底部,就再无力往前探伸多少了。

  地窖里的温度不会高过十度,甚至可能更低,寒且阴,底下铺了一层麦秸之类的干草,踩上去簌簌声响。这里气候极干,雨水又少,如果在南方一个露天开着口的地窖,不知该潮成什么样了。

  这地窖却不是空的,眼前四列架子,延伸入黑暗中,不知多深。当然那只是光线原因,想来不会很深,照所见五六米的宽度,进深应不超过十米。

  架子上是满的,每一层上都放满箩筐。照这样的格局,筐里该是葡萄。最后一批葡萄摘下来放入地窖,保存得好可以放到来年春节。正常来说,地窖口是要封起来的,现在之所以开着,怕是当年村里寻人时,特意起开地窖查看,过后没再封起来。

  我走下来时,没有特意放轻脚步,如果有人在地窖里,必定能很清楚地听见动静。我在光亮的地方停留了片刻,地窖寂静的连我的呼吸声都放大了许多倍,每一次呼气吸气,都仿佛能带动气流在支架间的通道里来回穿梭。

  当视线开始适应这里的光线后,我慢慢地向前走。我没打算用手机的光,已经到了快要见分晓的时刻,我想留着两只自由的手,以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

  四列架子,三条通道,我选了最右的通道,和我先前刚进后院时选择贴墙站的理由一样,在预感到危险的时候,靠着墙至少能让你有一个比较安全的支点,危险源自墙内的可能性总是最低的。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

  我走得慢而小心,感觉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八步,九步,十步,十一步,十二步,十三步,十四步,十五步。

  到底了。

  我的步幅远比平时小,如此估算地窖的深度在七到八米之间。两侧的支架上自始至终都入口处一样,全都是箩筐,没有任何异常。

  我有些想掏出手机照一下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忍住了。

  支架并未顶到底,我左转经过中间的通道时没有停留,只是扭头瞧了一眼,两排黑沉沉的轮廓线,直通到入口的那一摊苍白光亮,中间没有阻挡物。由暗处往明处看,总是能更清楚些。

  我沿着左侧的通道走回来。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八步,九步,十步,十一步,十二步,十三步,十四步,十五步。

  我一步一步从黑暗里走出来,走回到那一曦微光处,没有遭遇任何危险,也没有听见除开我脚步声之外的声响,那笑声藏在这地洞的深处,就是不肯再露头。

  但我没有轻松的感觉,我能感受到那引而不发的张力。

  还想藏着吗,我已经在这里,还要藏到什么时候去?

  我想我已经足够配合了吧,那行,我就此回去了,我就不信,不管是人是鬼,故意引我前来,能这么眼睁睁瞧着我离开。

  我待拾级而上,一抬头,就愣住了。

  地窖口有人。

  确切地说,我看见的是两只脚,哦,是两只鞋子。

  童鞋。

  两只小红皮鞋,再往上,是白色的裙裾。我只能瞧见这些,看上去,好像有个小女孩坐在洞口。

  两只脚原本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但像是能感觉到我的目光,红皮鞋开始轻轻摆动,鞋跟磕在洞口,发出“哒哒”声。

  哒,哒,哒,哒。

  整个地窖,都像被这声音带动了,隐约发出空空的共鸣声。

  然后,那笑声又来了。

  来自我背后。

  我猛地转身。

  笑歇了,而后,传来一声悠长的,女人的叹息。

  左侧,左前方,刚才我走过的通道。

  然后,黑暗向我扑过来,面前的这方光亮迅速缩小,转眼我就被吞没在黑色中。我扭头,刚好能捕捉到地窖口的最后一丝阳光,然后,一切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地窖口被堵上了。

  我立在原地,睁目如瞎。

  我没有马上使用手机,而是抬起手,抚摸着额角。那是先前撞在缝纫机上的地方,还痛着呢,应该磕出了血。

  然后我开始笑。

  大笑,但无声,我知道不能发出声音,所以很辛苦地忍。我笑得弯下腰,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捂着肚子,哪怕在黑暗深处,忽地幽幽荡荡飘来一句话,也没能让我立刻停下来。

  足足半分钟,是的,我想我真的笑了这么长的时间。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和说那句“是时候了”的是同一个人。

  我等你很久了。

  那声音说。

  很久很久,你知道么,你知道的。

  听上去很可怖,很多暗示,我感谢那台缝纫机,如果不是它,我还真可能在这里栽个跟头。

  从进村开始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在把我往神鬼的路上带。莫明的不适感,从空号发来的怪异语音短信,只有我一个人听到的笑声,让全村震怖的的巨大尖锐的异响,后院里时有时无的诡笑,以及刚才地窖口的那裾白裙和小红鞋子。

  但那一撞点醒了我。

  我进那间屋子时根本没注意到缝纫机,贴得那么近蹲下时也完全将其忽略。这表明我当时处于很不正常的状态,注意力受到极大干扰,已经涣散得不行,失去了正常观察环境的能力。

  这种变化是从进“鬼屋”开始的,我明显感觉更“舒服”,之前困扰我的不适感大大减弱。我自以为是身体状态的恢复,其实是进一步中招了。

  当然另一种可能是风水学中所谓的鬼屋地缚灵迷了我,但此处如真有鬼神,施了法力把我迷住,怎么会让我撞个缝纫机就解开?

  把虚无缥缈的鬼神排除,我神智受影响的唯一原因,就是药物。

  是进屋后闻见的那股子气味。那一定有轻微的扰乱正常思维和认知的效果,吸的多了,致幻怕都有可能。所以即便后来没有听见后院的笑声,我也会立刻走到室外去的。

  想明白这些,我才会那么痛快地下到这个地窖,既然用了迷药,那等着我的就必然不是个杀局。

  我取出手机,蒙蒙微光只够照亮三尺方圆。

  “谁在那里?”我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往发声处走去。

  是我,你听不出来么?

  这真是个万金油式的问题。

  我没有回答,慢慢往那儿走。并不深,只五步就到了。

  是左侧靠墙的那排架子,平数过去第二第三个箩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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