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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白骨凄凄(2)

书籍名:《藏秘诡事》    作者:郎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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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临死前,他把怀中嗷嗷直哭的婴儿抛向了吕老板,只留下了一句话——把我的孩子养大!

  在后来那一路的逃亡中,吕老板都紧紧地搂着这个孩子,像是在搂住自己的一条性命。他努力地把眼泪往肚子里吞,暗暗地发誓,今天的一切都要有回报,一定要重新回来!

  到了长街以后,他一直都在为他的誓言做着准备,一直都在尽力抚养着小钉。可惜,幼小的小钉记住了父亲的死,以至于他后来总是茫然地重复一个动作——把钉子钉到砖头里。

  有时候吕老板想:也许等到他把长街上所有的砖头全都钉穿了,就会解开心里那个结。

  但是,那一天还没有等到,他就变成了叛徒,被高高地吊起来示众。

  吕老板不知道此刻被吊着的小钉是否正在心里咒骂他,但是他早已经决定了,他会放小钉一条生路——只要那个背后指使的人一出现,他就放了小钉,给他自由。

  他知道,凭小钉一个人,是绝对不会想到去办那件事的。

  可是不论他怎么问,小钉就是不肯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这让他觉得有些悲哀,他辛辛苦苦抚养了小钉三十六年,可是小钉只用了短短的一天就背叛了他,而且还彻底地把他当成了仇人,甚至连句话也不愿对他说。所以他更想知道,这个让小钉背叛他的人到底是谁。

  2

  如往常一样,白骨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爬上木头客栈的房顶。它喜欢坐在那里眺望远方,远方带给它期盼。它没有办法不想念花凄凄,没有办法不期盼。

  花凄凄真是一个魔鬼一样的女人,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她带给它的痛苦、仇恨、屈辱、期望,还有爱,都是它到死也无法忘记的。

  它从来都没有真正得到过花凄凄,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沾到过,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可是花凄凄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它,从来也不曾知道有它这样一个人曾如此疯狂地喜欢她。因为,它在花凄凄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它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花凄凄的时候,她坐在高高的祭台上,像一个女王,又像一个祭品,看起来孤傲无比,又让人觉得无比孤单。不知道为什么,它看着她,似乎看到了她心底的绝望和悲哀,突然忍不住想哭泣。

  那一天,她旁若无人地对着天空唱起了歌,那是一首忧伤的歌,唱的是一个女人为了找到自己的向往而离开了心爱的人,多年以后又想起从前,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她的歌声轻柔温婉,可是对于它,却如同刮骨钢刀,刮去了它身上所有有关以往的记忆,只把“花凄凄”这三个字牢牢地刻在了它的一身白骨上。

  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迷恋她,但它清楚,它爱上了一个自知配不上的人。它所能等待的,也只是光阴与哀愁溜走后的无奈。

  为了花凄凄,它心甘情愿永生永世都留下来做一个奴隶,求的不过是她在经过的时候能够看它一眼。可惜,花凄凄的心里只有一个男人,在这个男人面前,其余的男人在她眼里都有如粪土。

  这个男人就是魔王,来自奴奴花卡卡的魔王。

  它知道,花凄凄这几十年里一直在找机会进入那个山庄,因为魔王就在山庄里。

  白骨自顾自地感伤,未曾留意密林里有一张银灰色的面具已经盯了它好久。在月光下,那面具上的眼睛眯得更细,透着一股寒冷的杀气。

  过了一会儿,白骨从屋顶上又爬下来,蹒跚地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正蜷缩在墙角睡觉的年轻人。这一年以来,它顶着寒风和黑暗,冒着被抓住的危险,一次一次地往这里跑,目的就是为了要见到这个瞎眼睛的年轻人。

  每当看见年轻人那幅画又要完成的时候,白骨心里就有如撕裂一般的痛苦难忍:魔王、魔王,你到底要害多少人?

  它来过又走,走了又来,有时候远远地站着,有时候就站在这个年轻人的身后,可惜,年轻人永远也不知道有一个“它”的存在,不知道它为了他而来。

  此刻,它看着年轻人熟睡的脸,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去,轻抚着年轻人的头发——莫扬,我知道,你在这里苦苦煎熬,都是为了等我……我多么想告诉你,不要再等我了,因为我不想离开花凄凄,可是我现在已经说不了话了。莫扬,我不能照顾你了,我对不起你!可怜的孩子,我多么希望你能永远忘记我……

  但它永远都没有机会把这些话说给莫扬听了,因为它一张开嘴,发出的只能是嘶嘶的声音。

  世上最艰难的事情,莫过于对着最亲的人,却说不出心里的话。白骨努力地张着嘴,发出的还只是嘶嘶的声音,它伤心得过了头,竟忘了自己是一具白骨,结果一不小心,尖利的爪尖划到了莫扬的脸,莫扬立刻惊叫着坐了起来,扭头环顾四周:“谁?”

  白骨没有躲,静静地坐在莫扬的对面,凝望着他,与他只有咫尺之隔。

  莫扬侧着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摸索着伸出手去,终于摸到了它的手臂。“啊?你……”莫扬吃了一惊,过电似地想把手收回来,可是白骨已经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按住了他。

  莫扬眼里的恐惧几乎快把眼球撑破了,他双眼已瞎,无法看见他面前的是人是鬼,但是他摸得出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根本就没有血和肉,只有一根冷冰冰的骨头。

  白骨轻轻地摊开莫扬的手掌,用另一只爪尖在他的手掌上迅速地写下了几个字。莫扬的神情瞬间变了变,试探着问道:“你是谁?你能不能把刚才的那几个字再写一遍?”

  于是白骨默默地又把那四个字重新慢慢写了一遍:“我、是、小、熊。”

  “你、你真的是?……”莫扬这次终于读懂了这几个字,浑身都开始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白骨低下头,又快速地在莫扬掌心写了几个字,然后,它将莫扬的手掌握成拳头,顺势推开了他的手,起身离去。它不能再停留了,相逢只会给莫扬带来更多的痛苦,因为它已经不是从前的人,也无法再照顾他,何苦还要给他留下希望?

  “不要走……不要走啊……”莫扬带着哭腔,挣扎着向四周伸出手去,可是什么都没有抓到。

  他握着空空的两只拳头,茫然无依地站在孤独冷清的长街上,站在他自己画了无数遍的那幅画前面,知道这一次终于彻底地失去了小熊,内心涌起一阵无以复加的绝望,心中郁积已久的悲痛似乎要将他完全烧毁。他冲着白骨消失的地方,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绝望大声地喊出两个字:“哥——哥——!”

  喊完这一声后,他筋疲力竭地猝然倒地,感到身体已被掏空,双眼禁不住涌起泪光。他积蓄了一年,终于等到重逢的这一天,可是,短暂的重逢换来的却是永远的离别。

  “小家伙,你也不用难过了。”羊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边,她望着白骨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的孤独背影,叹了一口气,沙哑的声音头一次带出了一丝温情,“你哥哥真是很疼你,他自己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却不忘了每天都来看你。”

  “你认识我哥哥?”莫扬心里一颤,像是又看到了一丝曙光,止住哭声,四处摸索着想找到羊婆婆在哪里,“你快告诉我,他到底是死是活?为什么我摸到的是一副白骨?”

  “你自己已经够苦的了,何必还要知道那么多让自己烦恼的事。”羊婆婆遥望着长街的尽头,叹了一口气,“它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今天是它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了,因为它早就被发现了。”

  “你说什么?是谁要杀他?羊婆婆,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求求你……”莫扬哭着四处摸索,但是羊婆婆人已经不见了。

  长街之上,只剩下莫扬揪人心肺的哭声在萧瑟的夜风中飘荡,但是没有人出来帮助他。

  羊婆婆说得没错,这个夜晚就是白骨的最后一晚。

  它走出长街的时候,被一个戴着银灰色面具的人拦下了。

  “我已经注意你两个晚上了。你应该知道,村子里所有的人如果没有得到允许,不能随便外出,何况你是一个奴隶!”面具人的声音就像响尾蛇在前行,闪着恶毒的回音,“违反规定的下场,就是死。”

  白骨没有说话,因为这时它听到了莫扬在它身后的那一声呼唤。这漫长而撕心裂肺的一声一下子掏空了它凄凉的心。它明白,莫扬一定猜到了永别。

  在这一刻,白骨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完全放下了,反正它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能再照顾莫扬了,反正它这个样子也无法奢求花凄凄会看多看它一眼,反正它永远不可能得到花凄凄的心。

  这时面具人已经从腰间掏出了绳索,白骨知道它将被勒断颈骨而死,于是它拼命地想再重温一遍花凄凄曾经带给它的那些美梦与幻想,死到临头了,就算是给自己一些安慰吧。其实那些美梦与幻想从来都不是花凄凄给它的,从来都是它自己一相情愿的。

  可惜,它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眼前只是一遍遍浮现花凄凄那张高傲冷漠的脸、那个清晨,以及那首哀伤的歌。

  它知道,它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堆骨灰。而花凄凄,永远都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深爱她的人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无声死去。

  谁也不会记住那些苍白的骨灰,谁也不会记住那些苍白的痛。

  再见花凄凄,记住我曾这样坚定地为你停留。它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直到没有知觉……

  它死的时候,双手僵直地伸向半空,期待有人能最后听懂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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